第一百七十五章兩隻麻雀
戎瑞和劉亞樓說話間，劉伯承總參謀長已經在紅軍抗日大學校長**的陪同下來到了講台前。在紅大講課的條件當然是不能和戎瑞所見過的南京中央大學相比較的，即使如劉伯承總參謀長和**校長這樣的紅軍高級幹部，也只是比學員們多了一條板凳和小方桌上的一杯清水而已。
「同志們，今天我們紅軍抗日大學有幸邀請到了我們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同志，來為我們軍校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學員們宣講當前的軍事形勢報告，我代表軍校表示最熱烈的歡迎！」
**校長的歡迎詞簡單扼要而又隆重，操場上立刻就想起了熱烈的掌聲。
「同志們！」**校長一擺手，讓學員們停下了掌聲。「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西安的兵諫事件在我黨代表團的積極斡旋協調下，已經得到了圓滿的和平地解決。這一次由東北軍和西北軍愛國將領張學良、楊虎城所領導發動的兵諫事件，是對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集團攘外必先安內政策的沉重打擊。我可以負責任地向大家透露一個消息，在西安兵諫事件的和平談判中，我黨、東北軍、西北軍和國民黨中央政府已經達成了的初步協議。由此，全國的所有力量將要聯合起來，共同抗擊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的侵略……」
雖然在場的都是紅軍營團以上幹部學員，大多數人早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校長透露的消息還是在學員們中間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人群之中頓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聽到**校長的話，戎瑞微微一笑。戎瑞並沒有坐到談判桌上，但他也可以說是西安兵諫事件和平談判的參與者之一了。
「戎瑞同志，林校長說的事情，你一點都不吃驚嗎？」劉亞樓瞥見了戎瑞臉上的笑意。
「吃驚……為什麼？」戎瑞不假思索地反問了一句。
「我們紅軍與國民黨反動派可是血拼了整整十年呀，抗日當然沒問題，可這聯合……」劉亞樓看了看不遠處的**校長和劉伯承總參謀長，歎息了一聲。
「十年……是啊，整整十年的時間，怎麼可能忘記了呢。」看著劉亞樓鬱悶的神情，戎瑞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論起來，自己才剛剛參加革命工作，可劉亞樓師長卻是跟著**校長一路在血火戰鬥中拚殺過來的人。
「從四一二開始，五次反圍剿、二萬五千里長征……你可知道，有多少堅強的革命同志倒在國民黨的刑場之上，還多少勇敢的紅軍戰士犧牲在國民黨的炮火之下，這筆賬……」劉亞樓的聲音慢慢地哽咽了起來。
「劉師長……劉亞樓……」戎瑞感到自己的眼眶裡也是濕漉漉的。
「我知道，你不用勸我……這是中央的決定。」劉亞樓扭頭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中央作出這樣的決定也不容易，畢竟還有民族大義橫在前面……我知道，可這心裡面就是拗不過這個彎來……呵呵，我這樣是不是太過於情感化了……」
「怎麼會呢，你剛才不是也說中央作出這樣的決定不容易嗎。想不到你這個大師長還會掉貓尿，這要是讓你手下的兵看到……嘿嘿！」戎瑞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多扯下去，否則肯定會沒完沒了起來的。
「男兒有淚固然不輕彈，傷心處那個不都是淚眼沾襟呀……還說我呢，你自己的眼睛怎麼啦，進沙子啦，呵呵！」畢竟是一員戰將，劉亞樓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反而取笑起戎瑞來了。
「是嗎？……不會吧，我看是你劉大師長的眼淚太多了，都跑到我的眼睛裡來了。」戎瑞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經地矢口否認了起來。
「哦，是這樣的嗎……哈哈！……」劉亞樓被戎瑞的話說得一楞一楞地，但立刻就低聲吃吃地笑了起來。
「沒錯，肯定是這樣的！……呵呵！」
**校長對在場學員們的反映顯然早有準備的，所以他沒有馬上制止大家的議論。畢竟是紀律部隊，學員們的議論很快就停歇了下來，繼續聽**校長有什麼後續的說法。
「停下來啦……很好！」**校長滿意地點點頭。「這件事情目前還只能傳達到營團幹部這一級，所以同志們暫時不要外傳。關於聯合抗日的事情，中央很快就會有進一步的指示下來，大家以後可以仔細理解中央的決策，我這裡就不多說了。今天，把我們的總參謀長請來，就是專門為同志們講講西安兵諫事件之後的國內軍事形勢問題，這將為大家理解中央的決策起到很好的鋪墊作用。在座的都是各級指揮員和各部門的重要幹部，希望大家仔細聽，認真想。嗯？……你們都這麼擠在一起，怎麼記筆記呀，都散開一點……對了，散開，都坐下……還有那兩位……說你們哪……對，就是你們兩個，怎麼跑到雙槓上面去了，像兩隻麻雀一樣……」
戎瑞和劉亞樓沒想到**校長說的是他們，頓時被鬧了個大紅臉，而周圍的學員們都哄笑了起來。
「算了……這個，你們就不用下來了，只要能作筆記就好，今天人多，省點地方也好……」戎瑞根劉亞樓兩人剛想從雙槓上下來的時候，**校長忽然又改變了主意。「現在我們就請劉伯承總參謀長做當前的軍事形勢報告，同志們熱烈歡迎！」
在學員們的熱烈掌聲中，劉伯承總參謀長站了起來，高大的身材絲毫也不影響他的儒雅氣質。
「同志們，當今之中國，是危機四伏之中國！」劉伯承總參謀長的四川話聽起來很有特色，更增添了他的儒將風格。「自一八四零年鴉片戰爭以來，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無時無刻不處在帝國主義列強、官僚資本主義和封建主義勢力的壓迫之下。近百年來，中國人民的生活用水深火熱這四個字來形容，那是決不會有過之。鴉片戰爭的失敗，中國被列強打開了國門，中華民族忍受下來了。八國聯軍入侵，庚子賠款，中華民族也忍受下來了。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政權，人民頭上的壓迫沒有一絲減少，中華民族又忍受下來。三一年的九一八事變，日本帝國主義侵佔了我國的東北。我們的人民再次忍受嗎？……不，我們的人民奮起了反抗的拳頭。東北抗日義勇軍在戰鬥，沒有撤離的東北軍在戰鬥，東北的父老鄉親在戰鬥……」
劉伯承總參謀長停頓了一下，環視著全場認真聽講的學員們。
「是的，他們在戰鬥！……但是，這還不夠，因為僅僅是他們在戰鬥，而並不是我們整個中華民族在戰鬥！」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激動神情。「他們沒有支援，沒有後方，他們是在孤軍奮戰。他們在同武裝到牙齒的日本帝國主義軍隊戰鬥，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捍衛著中華民族僅剩的那一點尊嚴，可歌可泣呀！……但是，孤軍奮戰是決不夠的，只有全民族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到同日本帝國主義的戰鬥中，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才會有希望。……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反動政府奉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他們不想去抗日，他們只想消滅我們『共產』黨和紅軍，消滅一切與他們作對的進步力量。他們圍剿紅軍，連正在浴血奮戰的抗日力量也不放過，處心積慮地預置之於死地，甚至不惜同日本帝國主義做著骯髒的交易。這是什麼政策，這是賣國的政策，是可笑的、可恥的狗屁政策，連三歲小孩都曉得這個道理。可是，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反動集團卻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他們根本就不想聽聽正義的聲音。……現在好了，以愛國將領張學良、楊虎城為首的東北軍、西北軍將士發動的西安兵諫，給了蔣介石集團以一記響亮的耳光！同志們，這一記耳光打得好呀，打醒了全中國人民，打醒了國內的各種勢力，也打醒了國民黨集團內部的有識之士。……剛才，**同志已經向同志們透露了我黨代表團與國民黨政府達成聯合抗日初步協議的消息，這裡面不是僅有一紙協議就可以了，還有很多具體的工作要做，我這裡就不多說了。今天，我要講的是，當前西安兵諫事件背景下之中**事形勢……」
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話讓戎瑞、劉亞樓和在場的學員們大為讚歎，不愧是名將之言吶，就連坐在板凳上的**校長也聽得頻頻點頭。
「當今之中國，各種各樣的勢力很多，已多如牛毛來形容作為貼切。但總的來說，可以分為三種勢力，以蔣介石集團為首的國民黨勢力、我黨和紅軍以及以國內各民族黨派為代表的第三種勢力。在這三種勢力中，國民黨勢力是無可爭議老大，這一點不得不承認，因為他們掌握著全國幾乎百分之百的資源和一百多萬的軍隊。各民族黨派為代表的第三勢力說起來就有點可憐了，我這不是在取笑他們，因為我們紅軍也近乎一無所有嘛。民主黨派的民主政治思想固然有其好處，但是在當今之中國，頂了天也只能起到對南京政府及其政策的改良作用。但是我們『共產』黨和紅軍不一樣，為什麼呢，我們不也是一無所有嗎？……關鍵在於我們的黨是一個真正為人民的革命的政黨，是用馬列主義先進思想理論武裝起來的政黨。這種先進的思想理論，是我們黨和軍隊戰勝一切反動勢力和困難的有力武器。這種先進的思想理論是催化劑，它能夠讓我們的黨和紅軍一步一步地壯大發展起來，是戰勝一切的力量源泉！……」
說到這裡，操場上掌聲如潮。
「當然了，我們目前還很弱小，弱小到被國民黨反動派軍隊追著屁股跑，呵呵！……但我們被消滅了嗎，沒有！我們的力量削弱了嗎，沒有，我們又發展起來了！」劉伯承總參謀長用力揮了揮手。「儘管我們的力量還很弱小，但是國民黨反動派不得不以幾十萬乃至上百萬大軍來對付我們。因為，連蔣介石自己也明白，我們『共產』黨和紅軍是當今中國最重要的革命勢力。只要給我們以生存的條件和機會，中國之將來必將是赤色之世界！……所以，儘管我們的黨和紅軍還很弱小，但我們還是有實力有能力不懼怕任何強勢力，甚至日本帝國主義！……說到這裡，我還不得不提一個可悲的現實。在當今之中國，還有兩種存在勢力，那就是日本帝國主義與以英美為首西方列強勢力。在我看來，他們兩者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妄想吞併中國，另一個不想或暫時不想這樣做而已。」
「說得好，精闢！」戎瑞情不自禁地扭頭對劉亞樓說到。
劉亞樓沒有說話，只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從表相上看，以上包括我們紅軍在內的各種勢力，除了各民主黨派之外，或多或少都掌握著軍隊這種強制力量。相比而言，各種軍事力量應該以國民黨集團為最，他們有一百多萬的軍隊。其次是日本帝國主義在華軍事集團，再次是英美帝國主義列強的在華駐軍，我們紅軍武裝力量排在最末位。但是，如果考慮到國民黨集團內部各式各樣的軍閥勢力，其凝聚力、戰鬥力就要大打折扣。與排在第二位的日本在華軍隊整體實力相比，孰優孰劣就不好說了。這是事實，也是他們與我們紅軍隊伍之間的本質區別所在。當年日本軍隊區區一個大隊就敢趕東北軍幾萬人的鴨子，就是一個很好的明證。」雖在戎瑞聽來，多少有些取笑國民黨軍隊的意味，但劉伯承總參謀長說話時的神情卻是凝重的。「一支沒有精神武裝的軍隊，即使武器再好也是沒有前途的呀。」
聽了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話，有的認真地做著筆記，有的學員會心一笑，有的學員作沉思狀。是啊，紅軍就是一支依靠著強大的精神武器支撐到現在的軍隊。否則的話，恐怕在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之後，紅軍就垮掉了。
「軍隊的存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家衛國，不管這支軍隊屬於誰，只要它掌握在中國人的手裡，還在中國人的土地上，這是無法迴避的問題。以蔣介石為首國民黨集團的反動性當然存在，但是他們也是中國人，也有守土之責。在國民黨政府的手裡，東北的國土丟失了，那麼他們就必須把它收回來。否則，他們是要背上千古罵名，子子孫孫無論在哪裡都會無地自容的。當今中國之軍事勢力，在中華民族面臨危亡的時刻，恐怕只有我們『共產』黨紅軍才會自動站出來，奮起抗戰，因為我們『共產』黨人把民族的解放作為自己首要的神聖的職責。同時，這個職責我們也必須背負，它不是誰強加於我們的，而是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分子責無旁貸的結果。……我們紅軍要背上抗日，可蔣介石集團不讓，派兵圍剿我們。現在好了，張楊在西安狠狠地扇了蔣介石一個耳光，打疼了。現在蔣介石願意坐下來聽聽正確的意見了。真心也罷無奈也罷，假如他還是一個中國人，那他就必須聽。當今中國之唯一出路只有各種勢力聯合起來，集全民族之力抗擊日本帝國主義。國民黨政府依靠西方列強干涉的想法是極其幼稚的，世界並不太平，他們自己在歐洲恐怕也忙不過來呢。」
劉伯承總參謀長轉身拿起粉筆，在土製黑板上畫了一張大大的中國地圖。地圖畫得很清晰，各個行省地區都清清楚楚。
「同志們，這就是我們中國的地圖。」劉伯承總參謀長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現在我邀請一位同志來把當前國內的軍事實力分佈，特別是日本帝國主義軍隊的分佈情況在這張地圖上標注出來。哪位同志來呀？……來來，那位年輕的同志，雙槓上的那位……」
「第一期的戎瑞。」**校長笑了笑說到。
「對，第一期的戎瑞同志，你來好嗎……上來，到黑板前面來……」戎瑞剛才還以為劉伯承總參謀長是在點劉亞樓呢，沒想到竟然會叫到自己。
「總參謀長叫你呢，戎瑞。」劉亞樓笑嘻嘻地推了推戎瑞的胳膊。
這麼多紅軍高級將領，怎麼就偏偏選中我了呢，總參謀長還真是的。戎瑞嘀咕的時候並不知道，其實劉伯承總參謀長真的是故意叫他的。作為總參謀長，劉伯承當然對戎瑞的特勤局及其工作性質非常清楚。恐怕整個紅軍系統裡面，也只有戎瑞對外界的情況最清楚不過了。其他的人，也沒有機會能在國內外到處跑，這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
戎瑞原本是並不想出這個風頭的，但在很快就明白了總參謀長的意思。現在的紅軍部隊被國民黨軍隊封鎖得久了，外界的信息並不是很靈通，在場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是最合適做這個事情的了。戎瑞更明白了總參謀長的另一層意思，特勤局的工作要加強了，紅軍部隊的各級指揮員如果不能很好地瞭解全局形勢和各種軍事勢力情況，將來一旦走上抗日戰場就堪憂了。
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要求對於戎瑞來說並不難，他很快就在黑板上標出了東北、華北北部、天津、上海等地的日軍分佈情況，還另外標明了西方列強在天津、青島、上海等地駐軍情況。戎瑞標完以後剛想放下粉筆，但看到總參謀長微笑地看著自己鼓勵的樣子，想了想又把國內各個軍閥勢力的情況和紅軍目前的態勢在地圖上也標注了出來。
「報告首長，標注完畢，請指示！」戎瑞以一個標準的軍禮向劉伯承總參謀長報告到。
「很好，請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劉伯承總參謀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回敬了一個軍禮。
劉伯承總參謀長對戎瑞的圖上作業非常滿意，這可不像一般的紅軍幹部那樣的半拉樣子，而是非常標準的製圖作業呢。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的時候，也沒見過這麼好的。更滿意的人是紅軍抗日軍政大學的校長**了，甭管戎瑞的圖上作業能力是哪裡學的，他現在是紅大的人不是。在總參謀長面前露臉，呵呵，給紅大爭光咯，他能不高興嘛。
「行啊，戎瑞，看不出來還真有你的！」戎瑞回到劉亞樓身邊，就被他的打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說，這一手哪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