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什麼叫空手套白狼
戎瑞來上海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目的,那就是要建立物流中心在上海的地下情報據點,這件事情只有戎瑞和黃宜川知道。戎瑞把地下情報據點叫做了雞窩,意思是說這是一個不僅可以維持地下情報工作運轉、人員潛藏、物資保存的據點,而且是一個完整的戰鬥集體。雞窩這個名字雖然不怎麼好聽,卻非常形象,簡便易懂,而且便於保密的需要。雞窩地點的選擇非常重要,需要具備交通方便、利於隱蔽和信息通暢的特點,而且還要有非常適合的掩護條件和便捷的撤離渠道,雖然上海是個很大的城市,但這樣的地點在上海還是不好找的。
這一天,四川路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對面,日式酒館後牆外隔著小弄堂的一座民宅被人以高價買下了。原來的房主高高興興地帶著妻兒家小回四川成都老家去了,原來屋內的傢俱等物什就一併送給了買主。房子的買主是位湖南人,滿口濃厚的湖南腔調,據他自己說是想到上海來闖世界的。姓高的買主是個豪爽的人,一待價格談定,便一次性付清了全部購房款,而且趁著辦理房契的機會,給了原來的房主好幾天搬家的時間。
買主名叫高德江,之所以看上這裡圖的是這裡的清靜。這座民宅雖然緊鄰著四川路,但由於隔著前面的日式酒館,所以基本上沒有受到大街面上的影響。這座民宅有個不大不小的後院,院子裡面還有一口水井。整個宅院很寬敞,高德江一家四口人住得綽綽有餘。等原來的房主人離開之後,高德江便迫不及待地將整個宅院改建成了一個小作坊,大門口還掛起了一塊匾額,高氏喪葬用品店。高德江看起來似乎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為開店的事情。他還特意跑了上海的稅務局和商業局,專門辦理了正式地營業執照和稅務證明。
改建成作坊的宅院,原來的房主人是肯定認不出來了。後院被整個改建成作坊的工場,上面還搭起了遮蓋的頂棚,把整個後院遮得嚴嚴實實的。高德江說這是為了避免對周圍的鄰居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這喪葬用品是不怎麼吉利地東西,平時偶爾看上一眼無所謂,如果天天看見肯定是要忌諱的。這些日子。高氏喪葬用品店大搞改建工程,丁丁噹噹的,搞得周圍的鄰居們都挺有意見的,就差上門吵架了。好在小老闆高德江的神頭還是蠻拎清的,買了不少點心之類的小禮品,挨家挨戶地向人家道歉,順便也算是相互認識了,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喪葬用品作坊建成地時候。高德江從市場上招了好幾個夥計。高德江原本是要請街面上的幾個頭面人物到家裡來好好撮一頓的,可惜人家保長、片警和工商稅務局的人實在不想到他這個家裡來吃飯,只好在附近的小酒館裡面擺了一桌。酒菜雖然不是什麼高檔地東西,但也算是高德江的一番心意,赴宴的人自然是吃得個個心滿意足。高德江喝得高興了。當即向酒桌上的人作出了鄭重地承諾,以後在座的各位要是家裡有什麼需要的,只要他高氏喪葬用品作坊裡面有的,一律打半折優惠供應。連帶附送四尺花圈一個。
「哎哎!……高老闆你是不是喝多了你,你那玩意兒誰敢要呀,你這不是在咒大家嘛!」
「呃!……這個……嘿嘿,失言……高某失言,呵呵,自罰一杯!」高德江的酒量看起來不錯,不過顯然有點喝高了。
「我說高老闆,你什麼生意不好做。怎麼就做這種不吉利的生意呀?」
「呵呵!這你就不懂啦,這年頭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死人。再說了,這諾大的大上海灘,幾百萬人哪。在大上海的地面上,每天生老病死地不在少數吧,街頭橫死的主總也有幾個吧,就是實在是大吉大利的天。黃浦江上總也能撈起好幾個跳江的吧。嘿嘿!……」高德江得意地一口乾了杯中的廉價白酒。
「我說高老闆,你這個人蠻實在的噢。可就是有點阿污卵,不會做人是怎麼的,你請大家來喝酒,怎麼盡講這些不吉利的話?」
「嘿嘿,諸位大哥多多包涵,在哪行說哪行地話嘛,不要見怪喲,哈哈!……來來,喝酒喝酒!……」
幾天後,高氏喪葬用品店隔壁地一家民宅也被人盤了下來,搬進來的是一對年輕地小夫妻。就在同一天,高氏喪葬用品店也同時開張了,高德江租了輛大車,拉來了好多喪葬用品。鄰居們都很納悶,這小老闆怎麼做生意的,自己的店剛剛開張,就上別人家的店裡面購進了好多貨物。高德江大笑著解釋道,就因為剛剛開張,就得把門面裝點得熱鬧一點,反正都是賣的,進貨只不過少賺一點而已。還真讓他說著了,開張剛剛半天就做成了兩單生意。
高氏喪葬用品店的大門上貼著一副對聯,惹得鄰居和過路的人們議論紛紛。一般的商家開張的時候也都貼對聯的,為的是圖個生意吉利,而高氏喪葬用品店大門上的對聯卻讓人總覺得透著邪門。只見上聯寫著,來來往往只為一世情緣,下聯是,進進出出俱皆來世之門,橫批就四個字,有喪來儀。喲呵,這上聯還好,下聯大家也能理解,不就是活著的人終歸要進入天堂的意思。可加上橫批就不一樣,好麼,上你們家就是要辦喪事呀,真是的。以後哪個人敢有事沒事往你們家跑呀,真是喪氣!
總部:咖啡機和白糖已經啟運,請注意接收。
黃宜川帶著郭永椿的小隊隨張天治安排的軍火列車走了,事情辦得很順利,憑著國防部軍需局開具的轉運命令,沒有敢於橫插一腳敲什麼竹槓。張天治辦事非常周到,他為黃宜川和郭永椿弄了國防部軍需局一處押運軍官的身份。一個中尉、少尉,兩人的軍官證和軍裝可都是真的,這對張天治來說容易得很。只要不是校級以上軍官,他自己就可以直接任命,事後往國防部人事局備個案就行,像這樣地尉級軍官任命多了,誰也沒當個回事。隨便哪個阿貓阿狗,只要有相當級別的人推薦,拿張皮往身上一套,得。你就是黃鼠狼了。哦,錯了,應該是**軍官了。
對於張天治來說,這樣的投資是值得和容易得事情,也是事實證明的。戎瑞暗示他近期將有一筆大生意,讓他聯繫買家,至於價格,那當然是現在市面上的價格加上百分之十的中間費用咯。張天治當然知道其中的利潤到底有多大。按照克林福蘭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股份比例,這利潤由雙方各佔一半地份額。也就是說,只要不出意外,下個季度,將從戎瑞那裡得到一筆二十八萬元的款項。而土木系根本就沒有投資一分錢,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其實,張天治並沒有很好地理解戎瑞起草的合夥合同,土木系的股份佔百分之五十固然不假。但是獲利卻是按照每一筆雙方合作的交易來計算的。這就是說,土木繫在克林福蘭公司的股份僅僅是名義上地干股。
戎瑞根本就沒有告訴張天治,下季度的軍火生意是跟美國的斯普林菲爾德兵工廠直接交易的,這中間百分之三十的轉手價格差異,自然是落入了戎瑞地腰包。軍火交易就是這樣,凡是中間商,這中間費用肯定是要的,不二價。百分之十。但是轉手價格就不一樣的,要你百分之三十那已經是客氣的了。簡單地算一筆帳,就拿下個季度交易地這批貨來講。一百萬的軍火,加上正常的市場利潤,到了實際購買人的手裡,價格七轉八轉就成了186萬元的天價,將近翻了一倍,這還算便宜貨了呢。你說利潤有多少。嫌貴?好辦。你不要買呀,自己到市場上採購去。那也得要有人理你才行。況且,一般購買人那芝麻點的量,根本就瞧不上眼,大宗的軍火生意,動輒都是上百萬乃至上千萬的貨。
張天治和土木系沒有投資一分錢,連合夥合同都還沒有正式生效,就白得了幾十萬元,當然高興了。可戎瑞更高興,除了這一次張天治安排軍列運走地軍火,戎瑞也沒有投資一分錢,在他的眼裡,打入花旗銀行的那一百萬元只不過是押金而已,真正的貨款買主自然會存入克林福蘭進出口貿易公司的帳戶,等貨到了就再轉入花旗銀行。這叫什麼,對了,按中國人的說法,叫做空手套白狼。戎瑞在匯款的時候,打了一個小小的心眼,就是用這一百萬元銀元購買了花旗銀行地黃金,反正都是個存字,當然是能保值地更好了。戎瑞相信,過不了幾年,這一百萬元黃金就該做媽媽了,呵呵。第一期的軍火交易,戎瑞地利潤是多少,他心裡面很清楚,整整五十八萬元,是土木系的兩倍還多。對於戎瑞來說,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這買賣不做白不做。雖然利潤白給了陳誠和張天治的土木系差不多三分之一,但這絕對是值得的,沒有土木系的關係,這買賣能不能做成戎瑞並沒有信心。況且,這也是一筆絕對划算的長期戰略投資,以後會發揮更大的作用的。只要張天治這位蛤蟆少將還在主管國防部軍事物資的運輸,嘿嘿,不用說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今年的利潤,戎瑞大致上能算個清楚。下半年總共三批貨,總價值將達到一千萬元,除了第一批兩小一些之外,下兩批都是大宗。按照第一批的利潤率計算,這半年戎瑞的物流中心將有五百八十萬元進賬。也就是說,與斯普林菲爾德兵工廠的軍火採購合同,將至少為物流中心帶來……呵呵,保密!昨天晚上,戎瑞沒有再做噩夢,滿腦子都是銀元在飛來飛去。這是今年的價格,明年呢,戎瑞預計軍火價格將會上漲至少三成到五成。如果戰爭爆發的話,那價格就會芝麻開會節節高地往上猛漲。反正在昨晚上,戎瑞算是知道鈔票滿天飛的感覺是什麼了。
戎瑞並不擔心黃宜川和郭永椿的安全問題,也不擔心m1903式步槍生產線設備和軍用藥品會有什麼問題,那是張天治該操心的。他在上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戎瑞這一次返回陝北,他打定主意要帶上斯諾和他可愛地助手傑妮,以圓了他們希望到陝北採訪的願望。按照戎瑞的想法,帶上斯諾將為『共產』黨和紅軍帶來政治上的極大投資利益。戎瑞的心裡面有一個尚未成形的計劃,這也是他在火車上巧遇斯諾之後才慢慢捉摸的,不過此時提出來為時尚早。而且他也不想由物流中心來實施這個計劃,回到陝北的時候,他將會向紅軍總軍事情報部李部長提出這個計劃建議。戎瑞相信。這個計劃地實施是必要的,也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措施,將來,這個計劃將發揮它的作用。
嚴格地說,戎瑞的這個計劃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情報工作,因為他僅僅是想在美國創辦一份報紙而已。創辦這份報紙的目的,戎瑞地想法很簡單,僅僅是想在世界最大的資本主義國家佔領一塊輿論陣地。至少目前是這樣的。至於這塊輿論陣地到底能發揮到多大的作用,那就看中央怎麼運作和今後形式的發展了。不過,戎瑞地想法是把這塊輿論陣地牢牢地鞏固起來,不管美國今後的政治局勢如何發展,都不應當放棄它。讓資本主義世界人們始終能夠得到中國『共產』黨和紅軍的信息。不管讀這份報紙的人是美國總統還是軍方將領,不管是家庭主婦還是大學教授,戎瑞希望這份報紙能夠讓人們從中解讀出客觀與事實,而不是徹底地蒙蔽在政客和投機分子地叫囂之中。戎瑞甚至為這份報紙起了一個相當實在的名字。叫做《觀察》,所以這個計劃的名稱也叫做「觀察」。在資本主義的大本營,《觀察》應當保持一種相當的中性立場,這也是所謂自由世界人們最喜歡的輿論工具,否則後果是可以想見的。其他的事情戎瑞沒有考慮,也不是他所能考慮地,那是中央首長的事情,他不能也不敢擅越。這是黨組織的紀律。「觀察」不是一個急於實施的計劃,不過戎瑞希望最好是在抗戰爆發之前或者抗戰初期能夠見到《觀察》的身影。
在考慮「觀察」計劃的時候,戎瑞沒有把它跟斯諾聯繫起來。從火車上與斯諾的交談中,戎瑞意識到斯諾雖然是個正直新聞工作者,但是他的政治立場在美國這樣地社會裡過於偏左了。資本主義世界終歸只能是資本主義世界,主宰這個世界地價值觀永遠不可能是『共產』主義的,即使稍微偏左地觀念也絕無可能,這一點。偉大的先驅馬克思就下過斷論。所以。戎瑞認定,斯諾不合適。因為《觀察》所觀察的。應到是事實,而不是政治立場,這樣才能夠在資本主義的世界中永遠立足不敗之地。
「我親愛的朋友,你走神了,呵呵!」
「啊……實在對不起,斯諾先生,我正在思考一件事情。」戎瑞這才注意到自己確實走神了。
「噢,我能知道您在思考什麼事情嗎?」
「呵呵,正確地說,應該是觀察,我剛才是用心在觀察您,斯諾先生。」戎瑞當然不會把心中所想對斯諾說的。
「我?!」
「是啊,在美國這樣的資本主義世界,竟然會出產您這樣一個優秀的新聞工作者,這是一件多麼奇妙的事情呀!」
「哈哈!……我的朋友,您這是在恭維我,還是諷刺我是一個異類呢!」斯諾不愧是一位職業敏感性非常強的優秀記者,立刻就從戎瑞的話語當中品味出了其中的含義。
「那麼,您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呢?」戎瑞微笑著對斯諾問道。
「從職業的角度,我希望聽到兩者,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我當然希望聽到實話,如果是從理性的角度看問題,我更希望聽到反面的聲音。」
「呵呵,好一個三種角度看問題!」戎瑞佩服地向斯諾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又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豎起的大拇指。「這才是真正的恭維!」
「哈哈!……」斯諾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