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赤旗的吸引
按照中央社會部和北平市地下工委的計劃，過了和林格爾之後，小分隊將首次獲得糧食物資和彈藥補給。給特別小分隊提供補給的，是一支在內蒙古草原邊緣活動的秘密武裝商隊。這支秘密商隊隸屬於中央經濟工作委員會，專門在草原上和蒙古族部落進行商貿活動，為陝北紅軍採買各種物資和武器彈藥，這樣的秘密商隊還有好幾個。當然，貿易大多是以物換物的易貨貿易，陝北人貧地瘠，陝北的紅軍也難以有穩定的現金收入，只能以陝北一帶出產的鹽巴、鐵礦石等草原上稀缺的產物換取牧民們的馬匹、牲畜、皮毛和少量槍支彈藥等等。其中以鹽巴最受草原牧民的歡迎，鐵礦石倒是不錯，可惜品位低了一些，而且紅軍自己也需要，所以輸出量並不多。
對於紅軍來說，這些秘密的武裝商隊既是商隊又是工作隊，既擔負著貿易任務，也肩負著宣傳和發動草原牧民的任務，所以它也是宣傳隊，一旦有戰鬥任務，它又變成了戰鬥隊。對於這一次巨款的轉運行動，陝北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以致連在草原上活動的秘密武裝商隊也調動了兩支，專門負責接應戎瑞的特別小分隊。畢竟是幾百萬元的巨額款項呀，陝北幾萬紅軍和中央領導中，凡是知情的人，心都在盯著呢。送親行動開始之後，幾個中央主要領導幾乎每天都要到張央社會部機要室報到一次，無形之中讓社會部的地位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特別小分隊目前雖然比較安全，押送的人員和武器裝備也得到了補充，但誰知道後面的路程還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呢。為了穩妥起見，也為了盡快得到秘密武裝商隊的有利支持，在戎瑞出發去和林格爾的時候，姜雲龍和另兩個綏遠小組的隊員也秘密出發了。他們的任務是提前和秘密武裝商隊接上頭，並將商隊接應至約定地點和特別小分隊匯合-
成功地做完了小韓的手術，黃恆秋醫生和何家駿也非常高興，就想連夜把兩個大腿中槍隊員的手術也給做了，哪成想受傷的隊員們心懷感激，非要讓兩位醫生先休息一晚上，無論怎麼說都不行。黃恆秋醫生原本是想早點把剩下的幾個小手術做完，但想想反正和林格爾的城門關得早，也就同意了。荒郊野外的，戎瑞和小分隊的隊員們自然要把最好的地方給兩位醫生了，那就是剛剛做完手術的木屋，這是唯一的室內了，當然，還有一個理由，傷員們還需要黃恆秋醫生和何家駿兩位照顧著。
黃恆秋醫生也知道隊員們是為了照顧自己兩人，但看到隊員們除了傷員在木屋休息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在室外野地宿營，不禁也有一些感動，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麼。唯一的女性柯沫蘭當然是在大車上了，她要是也和隊員們一樣，靠著火堆合衣就地一躺，不要說她自己受不了，就是一幫大老爺們也不好意思。
樹林子的空地中央，生了一堆篝火，既能取暖也可以防止野獸的偷襲。雖然是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戎瑞絲毫也不敢大意。在營地周圍緊要處一一安排了潛伏哨，並指定隊員每隔一個小時輪換一次。又和洪海、王小二、郝大山以及馬立成等幾個主要人員安排了夜裡的值班巡哨事項，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說實在的，小分隊的隊員們都已經非常疲憊了，從北平一路走到了和林格爾，路上雖然碰到的意外不斷，也總算是安全。但幾個隊員的犧牲和小韓重傷的陰影，一直壓在隊員們的心頭。現在小韓的命保住了，隊員們的心也稍稍安穩了一些，一躺下來就睡著了。
戎瑞坐在篝火旁邊的一根大枯樹幹上，拿起身邊的干樹枝掰斷了添加到篝火堆上，樹枝立刻便燃燒起來，輕輕地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
可能是樹林比較茂密的緣故，戎瑞並沒有感覺太冷，好在沒有下雪，否則在野外露營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往年這個時候，雪已經下得很大了，但今年卻出奇地沒有下，只有冷颼颼的寒風照樣肆無忌憚地吹打著所遇見的任何東西。寒冷蕭瑟的夜空陰沉沉的，讓人有種煞氣籠罩的壓抑，這種壓抑讓人隱隱有躁動不安的感覺。
如果順利的話，再有幾天就到陝北了，真是期待呀。陝北這會兒應該還很貧瘠吧，生活一定會很艱苦的，但想必在寒冬臘月也不會缺乏激情的。陝北的首長們會是什麼模樣，組織上會怎麼安排自己呢，回北平還是留在陝北。或許當戰爭不可避免的時候，也會上戰場的吧。
「在想什麼？」說話的是黃恆秋醫生。
「黃醫生呀，怎麼還不休息，做手術很累人的，快請坐。」戎瑞趕緊挪了挪身體，騰出地方來。
「呵呵，沒那麼誇張，不就一個手術嘛，不礙事。」黃恆秋醫生顯然是個有潔癖的人，他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放在樹幹上，這才坐了下來。「戎瑞，你在想什麼，我看你走神很長時間了。」
「我在想現在的局勢，黃醫生。」戎瑞答道。
「噢，你說日本人會進攻華北嗎？」別看黃恆秋醫生一副書生氣息，顯然還是非常關心局勢的。
「嗯，這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日本人狼子野心，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全面進攻華北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也許是明年，也許是後年，誰知道呢……」戎瑞忽然有些異樣地傷感。
黃恆秋醫生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兩人均都無語。
「戎瑞，能問個冒昧的問題嗎？」許久之後，黃恆秋醫生才輕輕地問到。
「當然。」戎瑞看著黃恆秋醫生，點了點頭。
「我看出來了，你們……是『共產』黨，對嗎？」溫文爾雅的黃恆秋醫生居然聲音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亦或是激動。
「你覺得『共產』黨怎麼樣？」戎瑞默默地撥弄著篝火，沒有正面回答黃恆秋醫生的問題。
「以前，我只見過一個『共產』黨，他是一個知識非常淵博的人，和人說話的時候非常和藹，他的演講極為犀利和激動人心，他是我父親的同事與好友，也是我最為敬佩的人。」黃恆秋醫生王篝火堆裡扔了根樹枝。「後來父親出事死了，母親也鬱鬱而終，我就成了失去雙親的孤兒，那時我還在北平醫科大學就讀。」
戎瑞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著黃恆秋的訴說。
「八年前，在父親眾多好友的資助下，我讀完了醫科。就在那時候，父親的那位好友『共產』黨員也死了，被軍閥張作霖推上了絞刑架。他死的時候，我沒有去刑場，我不敢呀。他們說父親的好友非常勇敢，在森嚴的絞刑架下，他依然堅持於自己的信念，他說將來的環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你說的那位『共產』黨員是姓李嗎？」聽了黃恆秋醫生的話，戎瑞感慨地問道。
黃恆秋醫生點了點頭，他的臉頰上佈滿了淚水。
「他是一位可敬的導師，能夠結交他這樣的人，你很幸運，這將是你一生的榮耀。」戎瑞動情地說。「黃醫生，你願意去一個地方嗎，去一個李先生所說的插滿赤旗的地方？」
「願不願意？呵呵，我能不願意嘛。」黃恆秋醫生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我問你，如果要是我不願意，你是不是想把我綁架到哪裡去呀？」
黃恆秋醫生伸手指了指堆在仁愛醫院出診馬車上的好幾個大木箱子，那是戎瑞囑咐王小二和幾個隊員從醫院手術室和藥房裡偷出，並從和林格爾縣城偷運出來的醫療器材和各種藥品。嚴格地說，並不能算偷，因為王小二留下了戎瑞特意吩咐的八根小黃魚，所以應該是買，頂多是強買罷了。戎瑞也不知道現在醫療器材和藥品的價格，多了就當是慈善捐款吧。
這年月，正規的醫療器械器材應該算是高科技的東西了，一般的醫院都還沒有條件配置呢，何況身處國民黨包圍之中的陝北紅軍了。這些醫療設備和藥品絕不是金錢所買得到的，因此，戎瑞在仁愛醫院的時候就瞄上了。至於會不會影響仁愛醫院的運作，戎瑞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北平的美國教會肯定還會派醫生來的。
「呃！……」戎瑞見黃恆秋醫生揭破了自己的心思，頓時有些張口結舌起來。
黃恆秋醫生戲膩地看著身旁的戎瑞。
「不不，黃醫生，呵呵，說實話不是綁架，應該是裹挾，嘿嘿……」戎瑞定了定心說道。「而且，不是你一個，而是你和何醫生兩個人。」
「哈哈！呵呵！」
黃恆秋醫生瞪了戎瑞一眼，忽然又和戎瑞一起輕聲大笑起來-
「什麼？！你是說去……」
剛做完幾個輕傷員的簡單外科手術，給黃恆秋醫生打下手的何家駿就被戎瑞和黃恆秋醫生叫住了。戎瑞把邀請他和黃恆秋醫生一起去陝北創辦醫院的想法對何家駿說了，何家駿聽了竟然驚得張大了嘴巴。
「對，何醫生，我說的地方就是『共產』黨紅軍的陝北根據地。陝北地貧民瘠，那裡更需要建立一家正規的醫院，這將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已經和黃醫生談過了，他也非常支持。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戎瑞不知道何家駿到底是什麼態度，所以說話還是非常小心的。
「真……真的？！……」何家駿結結巴巴地說。
「家駿……」黃恆秋醫生自己雖然願意去陝北，但他也不清楚何家駿到底是什麼意思。
「戎瑞，那你們這一隊人都是去陝北的咯？」
戎瑞點點頭，廢話，趕緊給個意思吧。
「啪！」何家駿冷不丁地伸手在戎瑞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去，嚇了戎瑞一大跳。
「那就是說她……噢，你們早說嘛，這麼刺激的事情怎麼能不帶上我呢！哈哈！」何家駿忽然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我和黃師兄一樣，都是孤家寡人一個，黃師兄有宛瑩師姐都要去，我幹嗎不去！」
戎瑞目瞪口呆地看著異常高興的何家駿，這傢伙發的是什麼神經，比自己還興奮的，真是的。
「家駿，你能和我一起去陝北，真是太好了！」黃恆秋醫生也很高興。「嗯，你剛才說誰怎麼樣呀？」
「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去整理醫療器材了……」-
據陝北t小組來報告，五天前，『共產』黨的一個精銳連隊突然向綏遠方向運動，行蹤異常詭秘，目的地不明，據查該精銳連隊隸屬『共產』黨中央總前委特務營，其任務是迎接一支據稱是送親的隊伍，這支送親的隊伍受到了『共產』黨高層的異常重視，軍事統計局西安站-
「給戴主任的電報發出去了沒有？」
「已經發出，站長。」
軍統局西安站站長羅英年剛剛晉陞上校軍銜，這幾天正為陝北潛伏特務組織t小組傳回的情報而犯愁。t小組之所以能夠順利潛入陝北，是軍統局負責人戴笠親自製定實施的t計劃的結果。為了實施t計劃，軍統局還特別啟用了在紅軍中潛伏多年都沒有動用的高級特務老虎。代號老虎的特務軍統局五年前發展的一名高級情報員，他是軍統局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在紅軍中執行長期潛伏任務的特務，老虎曾經接受過非常專業的特務訓練。如果要啟用老虎，必須有軍統局最高負責人戴笠的批准。
其實，戴笠制定並實施t計劃也是無奈之舉。紅軍因為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而被迫長征，在國民黨的重重圍剿之下，出發時的幾十萬紅軍最終到達陝北也只剩下了三萬。紅軍固然是損失慘重，但是國民黨特務機構在紅軍中安置的特務們也幾乎損失殆盡，以致紅軍長征後期根本就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紅軍長征沒有被國民黨軍消滅，期間幕後的情報，可以說是國民黨一敗塗地。
關於陝北紅軍有關送親行動的情報，是三天前由t小組秘密發來的。起先羅英年還以為，這只不過是『共產』黨地下組織從平津地區轉送進步學生行動的一部分而已。但此後t小組送來的情報，卻使得羅英年不得不加倍重視起來，究竟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值得**高層如此重視，以致在兵力極其緊張的情況下，還派出精銳的總前委特務營一個連隊前往接應呢。羅英年不敢怠慢，經過考慮之後，他才決定將這個情報傳給了頂頭上司戴笠。
「發報，命令t小組密切監視有關共軍的送親行動，一有發現立刻回報，不得怠慢！」-
羅英年向潛伏在陝北的t小組下達指示的同時，姜雲龍和兩個綏遠小組的隊員在和林格爾西北兩百多里的托克托燕山營一帶和秘密武裝商隊接上了頭。這支商隊是中央經濟工作委員會下屬的一支最大的秘密武裝商隊，有七十多人的規模，四十多匹馬和十二輛大車。更重要的是，這支秘密武裝商隊還攜帶有秘密電台，所以，在安排接應力量的時候，陝北中央社會部和經濟工作委員會的領導們不約而同地首先想到了它。經過短暫的停留休整之後，秘密武裝商隊在姜雲龍的引導下，迅速向清水河方向前進，戎瑞的特別小分隊將在清水河的單檯子與他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