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風漸起(2)
「可不是怎地,皇上不知怎麼想的,偏偏就被她迷住了,莫非真是狐媚子托生?」
麗妃眼角抽跳,咬牙道:「你可別再說『狐媚子』,艾寶林就因說這三個字才被貶為庶人。」
王昭儀驚懼,捂著嘴四下一看:「艾妹妹實在是可憐,這都是林昭儀害她的。」話音剛落就聽門外綠玉通報:「吳寶林,趙寶林,張寶林給娘娘請安。」麗妃道:「請。」簾子一掀,三人進來行禮,相讓落坐。
幾人神情懨懨,幾句閒話過後又提起晉封新妃之事,趙寶林冷笑道:「昨日見著煙霞宮的冰脂,得意張狂地沒個奴才樣子,從我身邊走過居然連禮都不行,真恨不得叫人掌她的嘴。」
吳寶林道:「你和個奴才置什麼氣,奴才尚且如此何況是主子?後宮之中只怕再無你我立錐之地了。」
麗妃聽話語刺耳,沉著臉默不作聲。
王昭儀在旁邊看著麗妃神情不豫,忙道:「胡說什麼,那裡就這般嚴重了?」
吳昭儀道:「怎麼不是?林昭儀生子皇上居然在產閣外守了整整一日,當初秦昭儀生產也沒見有這般陣勢。」
張寶林也道:「聽說皇上已經命人預備林昭儀冊妃時所穿的冠服,皆的頂尖絕好的。」
眾人七嘴八舌,竟將雪沫兒視做眼中釘一般同仇敵愾。麗妃子聽得心中煩亂,臉色越發難看。王昭儀善觀顏色,起身笑道:「時辰不早了,麗妃姐姐也該歇著了。」一面使眼色給吳寶林她們,幾人見狀紛紛告辭出門。
這些人一走殿中登時冷清,青玉鋪地,椒壁文繡,雕花香柱,金玉滿目。可是這麼空,這麼靜,這空洞寂靜如寒冰襲骨令人絕望。清華宮現在已是聖駕鮮顧恩寵不在,將來她還能指望什麼?歲月漫漫,難道真要等著人老珠黃看人眼色度此殘生?
麗妃怔怔獨坐千腸百結,綠玉進來見她臉色陰鬱也不敢打擾,躡手躡腳著腳站在一邊。
良久,麗妃眼中寒光一閃,突然開口,聲音十分陰冷:「這次定要想法子叫她翻不了身……玲瓏那丫頭可靠麼?」
猛不丁聽此一問,綠玉呆楞片刻才趕忙回話:「前面玲瓏私私相受被人拿住,是娘娘寬宏大量饒了她又賞賜許多東西,她自然是感激的,若娘娘有什麼差遣她豈敢不從?
麗妃冷笑一聲:「可笑林昭儀還以為本宮是看在她面上放了玲瓏……也罷,你將玲瓏偷偷找來,莫叫人知道了。」
綠玉稱「是」,只等尋個機會去找玲瓏。
雪沫兒搬回煙霞閣,段羿已在殿中等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已過了一月更是相思叢生,兩人執手脈脈相看,他擁她在懷中。
奶娘抱段康進來見此情形不由一楞,剛待悄悄退下,被雪沫兒叫住。她走過去抱過孩子站在他面前,柔聲道:「這是我為你生的兒子,你高興麼?」
其實段羿早見過兒子,此刻卻彷彿初次見著一般,感慨萬千。嬰兒柔弱稚嫩,竟不敢伸手去接:「我不會傷著他罷?」
雪沫兒探出一隻手拉住他的胳膊,他不由自主張開雙臂接過來,看著懷中的兒子睜著一雙烏黑澄清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心中不禁柔軟如水,良久才道:「這孩子眼神聰慧,氣宇剛正,將來定會有出息。」
左右伺候的人無不掩嘴而笑,雪沫兒也笑,一面示意奶娘抱著孩子一面道:「這麼小的孩子就被你看出『聰慧剛正』來了?」
段羿爭辯道:「我的兒子自然與眾不同,不信你等著瞧罷。」
雪沫兒命左右人都退下,靜靜看著他溫聲言道:「羿,你待我的好我都記得,只是……康兒尚小,封他為王為之過早了。」
段羿走前幾步在軟榻上落坐,端茶喝了兩口才道:「我的心思難道你不明白麼?」
雪沫兒上前握住他的手曲身蹲下:「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娘倆打算,可是你逾矩封封康兒為王,朝臣們會怎麼說?後宮眾人又會怎麼議論?難道你就不顧忌麼?」
段羿深吸一口氣,雙眸深邃看著半空,半晌才道:「這些都不用你擔心,我有所把握才會這麼做。」幼年的經歷已經在他心裡烙下烙印,多年以來,他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將自己埋在殼中,成了權柄的傀儡。他曾經發過誓,定不教自己的兒子吃苦,不論是康兒或是泓兒,他都要給他們最好的,決不讓他們重蹈他的覆轍。
許久,他低下頭看著她,她始終不明白,他更要給她最好的。這半生,直到遇見了她,他才找回了另外一個自己,不再覺得遺憾:「我從出生始起,一直是為別人活著,幼年時候是為怕母擔心,成人後為怕得不到父皇的歡心,待做了皇帝又怕失了民心。這一次,我定要按自己的心意做想做的事情。」
他說完,見她神色惻然又隱隱有一絲惶恐,將頭埋在他的膝間默不作聲,他心底亦是苦澀:「我知道你怕什麼,別怕,我同你一起。」
兩人如同在寒冬中相互取暖一般,相偎相依。
段羿話雖輕鬆,心思卻是細密謹慎,特命林安找幾個可靠的女醫官在煙霞宮伺候,凡雪沫兒與段康的飲食吃喝具叫她們先試食,又派大內侍衛過來保護。煙霞宮被一眾人守的鐵桶一般,閒雜人等一律迴避,麗妃等人幾次看望,見此架勢心中皆是又酸又妒過後自然少不了抱怨,更鮮少去煙霞宮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