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玲瓏
此番養病整日躺在床上著實無聊,無奈有段羿叮囑,落霞玲瓏等人拿著旨意作法在旁邊盯著,雪沫兒只得老老實實地養著了一兩個月。
煙霞宮內籠著地炕火龍,另外又生著幾個炭盆十分暖和,雪沫兒穿著銀色團花棉襖坐在正殿只一會額上便滲了一層薄汗,遂命玲瓏叫人將火盆子端出去。
玲瓏出去半會進來道:「今年的雪下的倒早,這會子地上雪都有半寸厚了。」
雪沫兒聽見便起身走到門口掀起棉簾往外看,漫天飛雪翩躚飛舞似仙女散花一片片潑散開來,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風吹過層層疊疊翻浪一般。落霞本在殿內小杌上坐著繡帕子,抬頭見雪沫兒站在門口探頭,不由唬了一跳,忙上前將簾子落下,扶她進來坐下道:「我的祖宗!這病剛好就不忌諱?萬歲爺若知道我們叫主子站在門口吹風,大家可都別活了。」
雪沫兒笑道:「只看了一下有什麼打緊,也忒小心了。」
落霞道:「這都是玲瓏惹出來的。」
歸雁跟著過來將手爐放在雪沫兒手裡,道:「主子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不怪落霞姐姐怨著玲瓏。」
玲瓏一吐舌頭:「可是我做什麼了?主子要看你們就該早些攔著,只在這裡排揎我。」
凝霜笑道:「就你嘴不讓人,從來不說自己的錯。將來放出宮去嫁了人,也這麼著定叫婆婆先打一頓再說。」
玲瓏臉一紅,追過去便要撕凝霜的嘴,凝霜笑著躲在雪沫兒身後給她作鬼臉。玲瓏打不著她,氣道:「這小蹄子瘋了,怕是自己想嫁人,整日說這些鬼話。」
冰脂道:「說起這個倒想起那日夫人進宮說主子還有個哥哥,怎麼沒聽主子提起過?」
雪沫兒不答腔,落霞也好奇追問:「主子的哥哥幾歲了?」
玲瓏道:「我家公子只比主子大兩歲,又愛讀書,心地更好,對老爺夫人孝順不說,就是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從不給臉色看。」
冰脂道:「聽夫人的意思林公子還未娶親呢?」
歸雁當日不在跟前,聽她們說這些心裡十分好奇:「林公子為何還未娶親?主子長的這般好看,主子的哥哥定也不差。」
玲瓏道:「我家公子才貌雙全,老爺夫人定要給找門知根知底可意的親事,便是這宮裡的宮女也行。」歎口氣又道:「不知哪家的小姐有這等福氣。」
冰脂凝霜對視一笑,凝霜笑道:「可不是眼前就有一個知根知底的可意人麼?」
玲瓏詫異道:「是誰?」待問出口後才恍然明白,知道自己被凝霜揶揄,作勢過去要打。冰脂攔住笑道:「夫人那日都說了,想請主子給林公子看門好親事,你快去求主子,指不定就成了。」
玲瓏面紅耳赤,偷偷瞟雪沫兒一眼,見她面無表情竟像沒聽見一般,玲瓏心中忐忑,虛笑著擰一把冰脂,道:「死丫頭別跟著她們混說,小心嘴上長疔。」站不住扭身掀簾子便往外走,
卻撞在剛進門的春華身上,玲瓏聽見身後笑聲一片越發地害羞,紅著臉跑遠。
春華被冰脂她們迎進殿,笑問:「什麼事高興成這樣?」
春華欲向雪沫兒行禮,被相讓著坐在杌上,落霞笑道:「還不是這些丫頭作弄玲瓏,我看她是真的惱了。」
冰脂等人都笑:「她才不會,我們說著玩笑罷了。」
雪沫兒等她們止了笑聲才問春華:「姑姑來可是有事?」
春華忙將手裡的匣子遞上,陪笑道:「前段主子病著,皇上的萬壽節都沒去成。您沒瞧見,那天真是熱鬧,光是壽宴就擺了幾十桌,各位大臣的家眷都來了,聽小德子說,前面的春明殿比後宮更熱鬧,宴會直到後半夜才散。萬歲爺得著空子,將大臣們送來的供品看了一遍,挑了一枚翡翠螭頭印章
叫人刻了字,今日特意命奴婢給主子送來。」
接過匣子打開,那印章只三寸大小,顏色碧綠甚是精緻,底部刻著四個篆字:執子之手。雪沫兒一看臉便紅了,心下暗惱段羿輕狂,輕咳一聲掩飾著將印章
收在袖中,一面對春華道:「姑姑這一向好麼?」
皇帝的東西做奴才的自然不敢偷偷地去看,春華見雪沫兒表情極不自然,便猜出幾分,當下撂過印章
的事不提,笑道:「也沒什麼事,就是許久不來看主子了,心裡一直惦記著。」
兩人說笑幾句,冰脂卻惦記著她剛說的萬壽節的情形,便拉著春華要她再說一遍,春華知道雪沫兒素來待下人寬容,見怪不怪,當下便將當日的情形細細地說與眾人。
春華走後,雪沫兒又想起前面眾人調笑玲瓏的事,將她的反應細想一回,不由心驚:莫非玲瓏真存了這般心思,可如何是好?難不成真的成全她?……不可,若這樣豈不是害了她!
雪沫兒主意一定便裝做瞧不出玲瓏的心思。玲瓏卻自此放不下,暗中觀察雪沫兒的神色,揣摩些天,見她竟無此意,玲瓏黯然神傷,苦於無計可施便只得按下。
林夫人自上次來宮裡請雪沫兒給林子軒看著選門親事,心中自是放不下,等了多日不見動靜不免著急。恰好有官媒上門,說的是林大人同僚的小姐,只不過是庶出。林夫人不大滿意,勉強派人去打聽,這家小姐倒是德,言,容,工皆出眾。林夫人聽了傳話和林大人商議,夫妻兩思前想後猶豫了幾日拿不定主意,林夫人便央著林大人給宮裡上書,一來是想試探雪沫兒的意思,二來也是催促,料想雪沫兒定嫌這家小姐出身,興許就另選個中意的。
不想雪沫兒直接下書賜婚,另外賞賜了下娉四色宮禮。林大人與夫人騎虎難下,只得請人前去女方家提親,還好皇帝也頒聖旨,又著人賞賜了許多禮物。林家奉旨成婚,面上風光無限,喜氣洋洋地將婚事辦了。
得知雪沫兒准婚,玲瓏五雷轟頂一般,全身發軟恍惚著退回自己住的屋子,再加著天寒地凍便著了風寒,內憂外擾病來如山倒床不起。
玲瓏病重,太醫來給雪沫兒診脈,雪沫兒便叫順便著給玲瓏醫治。拖了幾日,落霞見玲瓏還不見好,恐過了病氣便稟報雪沫兒,問是不是依著宮裡的規矩叫搬出去?雪沫兒知玲瓏犯的是心病,可憐她一片癡心便不叫搬出去,又命落霞吩咐小宮女好好伺候著玲瓏,別不當事。玲瓏雖有太醫精心調理,病情卻時好時壞直拖至年關才漸漸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