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瀲灩(3)
她竟真的不在乎他嗎?難道她看不見這些人爭著給他獻慇勤?她但凡有一點在乎他也不會無動於衷!可笑啊,枉費他假意應付這些女人,只為了想看到她有所表示,那怕有一點點,一點點的惱意也教他甘之若飴,忘記她那天說過的話,還當她是他的至寶,希冀一生一世與她相守。可是她沒有,她竟連他看都不看一眼。
段羿越想越氣胸口憋悶要裂開一般,冷哼一聲:「林寶林,你可知道御前失儀是什麼罪?」
雪沫兒仍舊目光視遠恍若未聞,玲瓏心驚膽顫站在後面,偷偷伸指戳了她一下,雪沫兒這才恍然回神,卻不知道出了何事,茫然看向段羿。
段羿還未開口,艾寶林在旁邊幸災樂禍道:「林寶林,皇上問你可知道御前失儀是什麼罪?」
雪沫兒起身盈盈跪下,面無表情一句話都不說,眸中黑沉死水般靜謐,幽幽看向半空,竟似漠視眼前的一切。段羿勃然大怒,沉聲道:「你竟敢不把朕放在眼裡!」
「皇上,臣妾只會把人放在心裡,若皇上嫌臣妾礙眼,請容臣妾告退。」雪沫兒抬頭直視段羿。段羿一怔,隱隱覺出不對但怒氣之下不及分辨話中含義,何況眾目睽睽他怎能容她漠視他的尊嚴?欲要治她的罪又不能下決心,一時間進退兩難竟僵在那裡。
麗妃在旁邊冷眼看著,不禁悚然心驚,看來皇帝真的待林寶林不同與別人,這可如何是好?先前對梁寶林的處置太冒失,她如何能與林寶林相比,現下倒不能動林寶林了,那事做的太多豈非惹禍上身,怎麼辦?麗妃心慌意亂沒了主意,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當下朝艾寶林使個眼色過去。
艾寶林朝皇帝身上靠過去,嬌聲笑道:「皇上,何必讓人打擾雅興,林寶林既然要走就讓她去罷。」
段羿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被艾寶林一打岔恰中下懷,遂假意強笑道:「不錯,咱們接著喝酒。」說完回過頭,淡淡地道:「你先退下。」
經歷那麼多事情,明明只想信守對娘的承偌,好好活下去,明明只是替人入宮,尋機為爹伸冤,明明時刻提醒自己,他是帝王三宮六院,不能在乎,為什麼,為什麼看著旁的女人靠在他懷裡,心會疼?雪沫兒咬住唇角垂首謝恩,頭深深埋下,許久才站起,眸光一閃別過身去匆匆踏出船廳。
被她眼中瞬間閃爍的亮光驚呆,那亮光分明是眼淚,淚盈於睫又生生地隱忍回去,段羿心好似突然塌陷,沉沉地墜下去,片刻的怔愣過後很快回過神,不暇細想便追出去。
雪沫兒已經奔至畫舫出口處正在招手叫船過來,背影纖弱,衣袂飄飄似欲臨風飛遠一般。段羿幾步搶前抓住她的手腕,她轉過身,已經淚水沾面斑斑是痕。
此刻,段羿恨不能打自己一拳,心下難受得無以復加,怎麼就能想出這混帳念頭傷她的心?
「雪沫兒,我……」
「皇上,臣妾該走了。」雪沫兒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手腕使力想從他手裡抽回。
「你聽我說。」段羿用力抓住她,迫切地想解釋什麼,但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囁吁半天才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臣妾什麼也沒想。」雪沫兒目光越過他的肩頭,麗妃她們也走出船廳,遠遠站著不敢過來:「皇上,您過去罷,她們還在等著您。」
段羿頭也不回:「我與你一起走。」
「不……」此時一艘畫舫靠過來,兩隻手終於硬生生分開,肌膚的疼痛滲入百骸又刺入心底。雪沫兒扶著玲瓏上了畫舫,憑攔而依再沒有回頭。
麗妃遠遠看著這邊情形,心下惱恨不已,原想讓艾寶林打岔將林寶林譴回去,皇帝氣急之下肯定不會再召見她,時日久了也就淡了,可沒成想弄巧成拙反倒壞事。
眼看林寶林乘畫舫走遠皇帝仍一動不動,艾寶林不甘心,走過去陪笑道:「皇上,林寶林對您大不敬就該治她的罪,不然皇上的尊嚴何以維護?」
一言驚醒夢中人,段羿轉過身,冷冷地看向艾寶林,就是在她的壽宴之後雪沫兒才一反常態,到底出了什麼事?
艾寶林被皇帝眸中寒意迫得打個激靈,不由自主後退幾步,諾諾垂下頭再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