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縱然有再多的奇思妙想,縱然呂明生是如此地不甘心,但眼下,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能力。
所有的猜測,需要做的調查都是海量的、不可預知的、渺茫的,甚至是極度危險的。
可偏偏大黑不會說人話,他也離不開通城。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那些神秘的字刊登個廣告什麼的,再弄個懸賞,也炒作一把,看能不能引來知情人。
但是,把石頭照片發上去,會引起非常非常嚴重的後果,他只玩了兩年古董,但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大名鼎鼎的「祭紅瓷」,那就不用說了,國家力量的干涉,死的人那叫了個多。
就連一座小小的北魏玉佛,三百年間,都能導致三位數的死亡人數,這是古董圈子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
不發石頭照片,發張手抄的字上去?別逗了,記者們有那麼無聊麼?
總之就是一句話,擱在以前怎麼弄都好說,現在他心力憔悴,做什麼都折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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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曆,悄悄地翻過了2006年,現在,已經是2007年了。
呂明生的身體,還在漸漸地走著下坡路,而風儀齋,還在中規中矩、四平八穩地經營著。
王豐來看他了,他已經知道,自己以前的孽緣跟呂明生說過什麼了。
「你別理她,她連那字兒都沒見過,哄人呢,這故事老早以前,她就跟我說過。」
呂明生整個人都蜷縮在沙發裡,像一隻冬日裡暖洋洋地曬著太陽的小貓,聽到這話,他苦笑著搖搖頭。
「你想啊,小麗都三十多了,她媽能把這字兒留下來麼?她爸不得氣死?」小麗,是那個女人的名字,聽起來有點俗氣。
「所以啊,小麗就是瞎咋呼,你也別理她,她就是見你是我的朋友,專門給你添堵呢。」
是這樣麼?不可能吧?呂明生的眼皮都耷拉了下來,他沒興趣想這些。
那「白血病」三個字,可是那女人脫口說出來的。
被金子輻射而死,還真的是「人為財死」啊,他有點想笑。
那哥三個,還好麼?他的思路開始走神,開始想自己的搭檔了。
據「靚湯」梁智禹說,禿子和蜈蚣,似乎都已經消失了,聯繫不上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的退出,對這個小圈子的打擊,確實是致命的,那三人身手相仿,眼界卻高,拆伙似乎也是一種必然了。
有自己這麼個例子,相信,他們以後再也不會搶金子了吧?
遺憾的是,他的預感,有時候非常地不準確。
等他睜眼時,王豐已經不見了,天邊一抹殘紅,一天……又要結束了。
「蹬蹬蹬」幾聲輕響,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腳步輕靈,頻率卻是極高,一聽聲音,呂明生知道是誰來了,頭都沒回,「來了?」
來的是一個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的,眼睛細長,右眼角眉骨處,有一個紅棗大小橢圓形的疤,好像好了沒多久,那片皮膚還很白嫩。
「你的臉色,好像越來越難看了,」年輕人能看到他的側面。
「難看你就少看唄,」呂明生的眼睛閉上了,一絲微笑掛在嘴角,「這次來,呆幾天?」
年輕人大剌剌地坐下,伸手摸個紙杯出來,在一旁的飲水機上接水,「不呆,就是看看你,看看你身體好點沒有。」
年輕人就是他剛才還在想的梁智禹,三人裡唯一同他保持著密切來往的。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呂明生微微頷首,「你知道麼?前天,我在河邊救了一個要自殺的人。」
想起這個,他就想笑。
身體健健康康的,無非是連著失戀了三次而已,就要想不通,生命,難道真的那麼廉價麼?
活著,是件多麼美好的事啊。
「你瘋了?」梁智禹眉頭一皺,紙杯在桌上重重一頓,濺出幾滴水,「你這身體,還能下水救人?不要命了?」
「哈哈,」呂明生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開懷大笑了起來,「我根本沒下水,隨便說了兩句,他就乖乖地回家了。」
梁智禹也被這句話逗笑了,他知道,明生說話繞彎子的水平,那絕對是一絕,他禁不住為那個倒霉的自殺者叫起苦來。
你說你想自殺,已經是很霉氣的事了,偏偏還遇上呂明生想救你,簡直比自殺還要倒霉。
「唉,既然來了,怎麼不知道幫我買幾份報紙呢?」呂明生很高興對方情緒的好轉,他真的很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沉溺在陳年舊事中不可自拔。
「大黑每次去買報紙,總是弄得口水淋漓的。」
「你這是在罵人吧?」梁智禹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臉上帶著一份微笑。
這微笑,是強撐出來的,他知道,明生的身子,大概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這一點上他難辭其咎,因為,關於金子的消息,是他打探到的,四人才劫的貨。
「喝酒吧?」梁智禹開口了,「你現在,還能不能喝酒?」
「你放心,我還死不了,」呂明生的眼睛依舊沒有張開,「劉嫂知道枸杞放在哪兒,你跟她去要。」
不多時,梁智禹就弄了兩瓶酒、一些小菜回來,兩人對酌起來。
正喝著,大黑狗慢悠悠走了上來,跑到呂明生身邊挨挨擦擦的,呂明生無奈,從盤子裡夾根豬尾巴出來。
向空中一丟,大黑狗圓鼓鼓的身子輕盈地一跳,叼了豬尾巴就跑了下去,喉嚨裡還發出快樂的「嗚嗚」聲。
「看看我就走麼?」呂明生把酒杯向桌上一頓,酒喝完了。
他蠟黃的臉上泛起了微紅,現在微紅上,又疊加了一份笑容出來,「你小子啊,總是沒實話,以前你哪次不賴個十來八天的?」
「嗯,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梁智禹也「吱兒」的一聲清空酒杯,「說實話吧,接了個小活,活動活動筋骨。」
呂明生眉頭一皺,長歎一聲,「唉,我說你,還沒完了?你就不能踏踏實實過幾天日子?」
「人家求到我頭上了,我能拒絕嗎?」梁智禹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了起來,「你退了,我的名聲還得要呢。」
掏煙的同時,他彷彿順手一般,摸出兩張銀行卡來,扔到了桌上,「哦,對了,這倆卡先放你這兒,密碼我沒改。」
說著,他就站起身來,走下樓去,「這次,找了個新搭檔,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呵呵,不知道槍響的時候,他會不會尿褲子?」
「混蛋!」呂明生重重一拍桌子,「你給我站住,接的是誰家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