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古樸的銅鏡雖然比不上先前地球的水銀鏡,但依然能清晰的反射出一張滿是汗水的臉:清澈純真卻又透出一絲絲憔悴的眼神,修長挺直的鼻樑,還有那堅毅的嘴角……要不是左額多了一道明顯的疤痕,眉宇間卻夾雜了很多稚嫩,蕭古城甚至就認定這個身體就是自己的!
其實老蕭十分清楚,兩個人之間容貌再相似,也不會相似到如此程度,在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位面,這種事已經無法用巧合來解釋了|com|
而且,這張年輕稚嫩又顯得絲絲憔悴的臉分明是十年前的自己。
摸著那道早已痊癒多時的疤痕,蕭古城呆呆的望著鏡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驚異、震撼、疑惑、感歎……,這種異樣卻又強烈的心情或許是每個穿越人士共有的,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小笨蛋基德,這下該滿意了吧。」嬤嬤拿走鏡子,將蕭古城攙扶著坐到木凳上:「休息休息,嬤嬤這就給你取點兒吃的,身體好一些就回學院上學,卡勒班長已經代表你們系來這裡看過你好幾次了。」
「上學?學院?我們系?!」蕭古城這才返過神,愕然問道。
難道……與那兩位西貝兄弟一樣,自己也是那個什麼學院的學生不成?
「傻小子啊!給嬤嬤爭口氣,不要讓別人以為咱們是沾了修道院的光才進入霍拉德傭兵學院的。嬤嬤想讓所有人知道,我的基德是最棒的!嬤嬤所有的孩子都將是霍拉德鎮最優秀的學生!」
我靠,我居然上了大學!而且還是在魔幻小說或電影中出現的那種傭兵學院!蕭古城鼻血直流、熱血沸騰:太他媽的爽了!老子真的要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上蒼不但給了一位關心自己的嬤嬤,並且還附帶奉送了自己一個體面的身份。
不是文學院、不是理學院,偏偏是最適合自己這種暴力男士的軍事化傭兵學院!傭兵吆~~~俺愛死你啦!學院嗷~~~等著俺,俺這就來!
嘿嘿……這不等於憑空中了500萬大獎嗎?他姥姥的~不!是5000萬、5億的大獎!
蕭古城覺得自己就要暴走了,鼻血嗚嗚直往外冒。
「嬤嬤,你們……哦,不,咱們這兒的神是誰,我要去膜拜。」蕭古城有些語無倫次。
「我們的神是眾神之主,是無所不能的聖神耶律亞啊!」嬤嬤憐愛地撫摸著蕭古城的黑頭髮:「這個傻孩子,你的身子還很虛弱,膜拜就算了,能夠感受聖神的博愛就已經證明我的小基德成長了。再者說,真正的膜拜是在這裡,而不是流於表面。」嬤嬤指著自己的胸口,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時蕭古城發現嬤嬤那粗陋的五官不再那麼大線條,臉上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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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知道蕭古城還是餓得極了,還是嬤嬤烹飪的手藝高超,這小子整整吞下兩大陶碗的稀粥。稀粥主料是一種類似綠豆的植物,但味道略微發澀,吃起來口感巨佳。連嬤嬤親手製作的一碟醃菜也讓蕭古城吃的精光。
「慢慢吃,不要噎著。」嬤嬤在邊上默默地看著蕭古城那副狼吞虎嚥的模樣,瞇著眼只是笑。
掃蕩完餐桌上所有的食物,蕭古城才想起陪在旁邊的嬤嬤,臉一紅,起身就要幫嬤嬤收拾餐具,被嬤嬤攔住了:「乖乖地去休息,家務活是女人的事。」
瞧人家嬤嬤這覺悟,瞧這異界的女性人~~~此時的蕭古城心底深處猛地一痛。
女人啊女人……難道,只有變成母親的女人才變得偉大嗎?!
轉瞬幾個念頭飛快地閃過,老蕭決定避開這個問題。嬤嬤的大條和溫柔,居然毫無衝突的完美糅合在一起,使眼前的這個巨人嬤嬤,更有血有肉,更令蕭古城這樣漂泊多年的浪子感動不已。
酒足飯飽躺在床上,蕭古城翻來覆去睡不著。以前在道上,生活毫無規律可言,賭博、酗酒、蹲號子……剩下的就剩下無止境的砍殺,什麼事都可能突發,什麼事都無從預測,作為一個新興團體的老大,蕭古城苦心經營著昆河組,操心過組裡的每個兄弟姊妹,唯獨沒留給一分一秒的時間去思考自己。
人生是為了什麼?自己所謂的打拼是為了什麼?每每遇到訣別、背叛,抑或宿醉初醒時,那種自心底泛出的強烈的落寞到底是什麼?
事到如今,在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之後,昆河組肯定會樹倒獼猴散,以前自認為正確的信念與目標,還有什麼意義?!
或者說,那根本不算是什麼目標和信念,只是為了有口飯吃,而渾渾噩噩的活著?
人可能都是這樣,只有換了環境和立場之後,才學會反思和比較。身在局中,本能的心智會一點一滴的被環境消磨殆盡。
無論如何,他總算出了這個局。而處在這個世界,有嬤嬤,還有庫羅蒂亞兄弟甚至那瘋瘋癲癲的老皮頭,無論怎麼看,都讓他覺得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真實可愛。
也許這個世界與地球文明程度差得很遠,沒有電燈、電視,沒有汽車、高樓,可這簡簡單單、樸樸素素的東西,卻遠遠超過以前那個世界對他心靈所產生的震撼。
老蕭發現自己已經有些愛上這個地方了。
激動之餘,蕭古城甚至想出去告訴嬤嬤,自己不是她那個原來的基德,而是來自另個世界的一個小地痞。可又一想,如果嬤嬤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對他不再寵愛,甚至……
再說了,自己這種穿越的經歷如果透漏出去,誰會信?會不會被別人當作笑柄,當作自己腦筋不正常的證據。別說其他人,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換成另一個人對自己說他是來自異世降臨,會不會沒二話就一拳朝那人臉上杵過去呢?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別沒事兒找事了。
經過反覆思索之後,蕭古城還是決定保守秘密。說到底,即便解釋了又能如何?以前那個傻瓜基德過不來,自己也回不去,索性繼續去扮演好眼前的角色豈不更好?!
不但上了「大學」,更重要的是有了嬤嬤!
這七八年來,蕭古城當過擦車工、搬運工、保安、打手……唯獨沒做過孝子,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能做孝子。
蕭古城很自傲,也很要強,他覺得嫉妒是最無能的表現,他很少嫉妒別人什麼,權勢和金錢不代表什麼,甚至學歷和出身更是扯淡,只要自己做到了,平平淡淡的人生照樣很燦爛。
可他卻嫉妒有父母的同齡人,嫉妒的要死!
作為孤兒的他,曾經多麼渴望著能有人關懷和呵護,多麼渴望去孝敬贍養自己的父母。
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身邊有個可以能孝敬的長輩嬤嬤,是何等幸福!
這種強烈的感覺頓時佔據一切,禁錮了多年的情感一旦迸發,很想當然的變得不可抑制。
他不禁向那位未曾謀面的基德默默禱告:小兄弟,無論你現在在哪個位面裡逍遙快活,我蕭古城都向你保證,永遠守護著嬤嬤,不叫她受一絲苦、一絲委屈。你,就放心好了!
暫時解決了角色轉換的問題,接下來的事就是怎樣適應這個世界。這裡到底是哪兒?種族、國家、習俗以及……可能由於經歷坎坷,蕭古城自年紀很小就習慣思考,沒有把握的事他從不會做,不徹底瞭解對手,他從不會貿然出擊。既然轉世投胎到這個世界,身份由黑社會變成了傭兵學院的學生……看來前方有無數的問題在等待著他去應對。
這一股腦的問題令蕭古城頭腦欲裂,好在嬤嬤臨走時吹滅了屋裡的油燈,漸漸的,蕭古城所有的煩惱與疑惑,伴隨著無窮的黑暗,一起湮沒在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