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驚醒了兀自在沉思的巫咸氏和巫相氏。
兩個老頭看了看石橋上狂笑不已的防風羿,一時間面面相覷。
「羿,你怎麼了?」巫咸氏關切之下,飛身上橋問道。
防風羿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於是忙鞠了一禮道:「羿方才想到了幾種絕妙的巫術融合方法,興奮之下便有點情不自禁了,沒想到卻驚擾了老師和巫相殿主,真是失禮啊,還望勿要見怪。」
「哦,原來如此啊,看來是本殿錯了。」
「錯了?老師這是何意?」
「我一直認為巫族最需要的是一個巫聖、一個強有力的王,而今天我才知道巫族最需要的是什麼,呵呵,父神有靈啊,我們這就去巫王殿,請帝臨魁立即召集所有的殿主議事。」
巫咸氏說著,便一拉防風羿撕開空間,逕直望巫王殿去了。
「等等我,我還有要事與防風少主商議呢……」被涼在一邊的巫相氏突然想起了什麼,也急忙撕開空間追了過去。
當他趕到巫王殿外時,便見巫咸氏親自手持木槌敲響了大鐘,夕陽照在他的臉上,泛起了一層古銅色的光暈。而防風羿則站在他身邊,一臉無可奈何的笑。
「防風少主。」巫相氏向防風羿拱了拱手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哦。」防風羿回了一禮,然後便跟著巫相氏來到殿側站定道:「巫相殿主請講,全是巫族兄弟無須顧忌許多的。」
「是私事。」巫相氏也沒有拐彎,直截了當地道,「我是想將你和九鳳撮合在一起,不知防風少主可有此意?」
「什麼?」防風羿聞言不禁有點發窘,因為他不禁想起了方才在竹舍前那件糗事來……
無可否認,遇到九鳳那樣的女巫,不動心那就是石頭了,而他不是君子,也未試圖做過君子,如果不是擔心自己會與整個巫族一起走向毀滅,他今日就可能已經將那丫頭變成了婦人,然而……他不禁又想到了「羿射九日」的神話來。
「如果這世間再沒有一個羿存在,那麼我鐵定就是那個羿了,難道我真會綁在巫族的這駕戰車上,無法下來了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又從何處去覓那一線生機?」他不禁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巫相氏見他沒有回答,當下又道,「九鳳可是個好丫頭啊,在整個不周山,本殿就沒有見過比她更出色的女巫,而且她的心一直繫在你的身上,還請防風少主切莫辜負那丫頭的心。」
「上天下地的神啊,你以為哥不想嗎?」聽到巫相氏這樣說,防風羿差點要吼了出來,但幸好多少年來煉就的隱忍功夫並沒有讓那兩大分身完全帶走,否則不出半天,這句話就會成了一眾好色的男巫們的口頭禪了。
見到防風羿還沒有回答,巫相氏忍不住又說話了:「不過防風少主一時無法決定,也在情理之中,但無論如何,九鳳這丫頭我就交給你了,以後火巫殿就是你的家,你可得多過來坐坐哦。」
那老頭說到這裡,眼中露出了一絲頗有深意的笑。
「上天下地的神啊!」防風羿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他差點兒就要答應了,但如果在女人和小命二者之間進行選擇,他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於是他一連對自己說了n個淡定,然後長吸了一口氣道:「從心底說,九鳳是一個難得的丫頭,如果讓羿選擇合居的對象,九鳳無疑是上上之選,然而此時羿的心思全在巫術之上,此事待我羿道有成時再談也不遲,所以羿讓殿主失望了,也讓九鳳傷心了……」
聽到這裡,巫相氏看著這個又臭又硬的傢伙,簡直有種衝上來將掐死他的衝動,如果不是因為自身與防風羿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以火巫的爆裂性格,他肯定已經衝上去了。
然而,實力在任何時候都決定一切。
面對一個堂堂的七轉後期大巫,就是巫王帝臨魁也不敢有所造次的。
所以只見那老頭氣得老臉通紅,嘴唇發抖,指著防風羿道:「好,好……」此外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說話間,帝臨魁與其他八大殿主都已到來了,巫相氏這才哼了一聲,將防風羿撇在了一邊,加入到殿主群裡去了。
看到巫咸氏依舊執著木槌有節律地擊打著大鐘,帝臨魁急忙上前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巫咸殿主鳴鐘,也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自打防風羿歸來,帝臨魁便與以巫咸氏為首的部分殿主便有點不太和諧,其中的原因大家全都清楚,然而,巫王本身就是一個榮譽稱號,並沒有任何實權和特權,如果這十大殿主與他意見相左的話,他甚至無法調動神農家族之外任何一名巫師,所以從內心底,對這幾個老殿主帝臨魁還是忌憚不已。
聽到帝臨魁發問,巫咸氏放下手中的木槌仰首向天,兩臂張開,做了個擁抱蒼穹的動作,並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感慨:「父神有靈啊!」然後直挺挺地把自己摔在了大鐘旁,面向天空大笑了起來。
在所有的巫的印象中,天巫殿殿主是一個極度沉穩的大巫,日常的點滴行動都極其合乎禮儀,所以看到他這一系列誇張的動作,在場的巫除了巫相氏和防風羿全都進入了石化狀態之中。
巫相氏見狀,急忙出列走到帝臨魁身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帝臨魁聽著聽著,眉間驟然凝起了一個川字,臉色倏忽數變,但最終他彷彿想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情,連叫幾聲「好,好……」然後徑直向防風羿走了過去。
「防風兄。」帝臨魁微笑著施了一禮道,「臨魁有禮了。」
防風羿見狀忙還了一禮道:「不敢,不敢,羿怎敢為巫王兄,還請巫王收回所言。」
「先達者為兄,這是天地至理,防風兄還請莫加推卻,更何況我父神農氏亦稱你父為兄,父子相承,並無不妥,這過這些稱謂小事,我們權且不要討論了,防風兄還是先隨我入巫王殿議事吧。」帝臨魁微笑依舊,語氣親切而動聽,防風羿絲毫沒有聽出其中有任何作偽的地方。
帝臨魁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牽起了防風羿的手。
帝臨魁的手很肉,一點也不像一個大巫的手,這令防風羿從心底產生了一種如同吃了蒼蠅的感覺,心道:「丫的,你以為你是美女啊,然而……」
然而,他只能硬著頭皮,任由帝臨魁牽著他向巫王殿走去。
好不容易挨進了殿,但帝臨魁依舊沒有放開的手,而是牽著他繼續向前走著,一直走到巫王的主座前才停了下來。
這令防風羿直有點懷疑那傢伙是個標準的玻璃,心下一緊張,鼻尖盡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來。
這時,只聽到帝臨魁說話了:「防風兄,從今天起,這個位子就交給你了,臨魁這就告退了。」
「什麼?」防風羿當場被雷的叫出聲來,他兩眼死看著帝臨魁,彷彿是在看一個從火星來的生命。之後,整個巫王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靜的可以清晰地聽到一眾大巫的心跳聲。
然而,帝臨魁依舊肉乎乎地牽著防風羿的手,微笑著道:「因為無論才、德、聲望,防風兄遠勝於臨魁,這巫王之位,除了你誰還配坐在這裡呢?」
說到這裡,帝臨魁鄭重地搖了搖防風羿的手,又道:「為了巫族,還望防風兄能明白臨魁的心。」
這話完全出了防風羿的意料,一時間,他死看著帝臨魁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時巫咸氏突然說話了:「巫王且慢,禪位之事不可倉促,還望巫王暫且收回決定。」
此言一出,場上的其他殿主當時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
因為這巫咸氏可是力主帝臨魁禪位的主啊,這是不周山每一個大巫都知道的事啊,所以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刻他卻率先跳出來反對。
「巫咸兄!」巫即氏也開口說話了,「你這些日子沒有和誰幹過仗吧?我真有點懷疑你的腦袋是被什麼給砸了!」
緊接著巫凡氏與巫禮氏也開始了發難,而其他殿主亦七嘴八舌地開始了插言,當下巫王殿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靜!靜!」巫咸氏見狀捏了個鏡相訣,大聲道,「巫王與諸位殿主先請看上一段留影再作商議。」
於是乎,巫王殿頓時又靜了下來。
於是此前防風羿施展「絕對零度」的場景瞬間出現在了空中。
巫咸氏的鏡相術是那樣的高明,以致於防風羿當時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真實地還原在了影像中。
所以帝臨魁與其他殿主雖沒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但那個湛藍的絕對零度空間還是讓他們心中產生了極大的震動。
帝臨魁雖然此前已從巫相氏口中瞭解了部分情況,但見到這段影像後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只握著防風羿的手不禁鬆了開來。
肉肉的感覺一消失,防風羿便立刻抽出手來,不動聲色地向右滑出了一步,站到了帝臨魁剛好夠不著的地方。
而帝臨魁則彷彿並沒有感覺到防風羿的這個小小的動作,他凝重地看著各大殿主,然後道,「這也就是臨魁之所以決意禪位於防風兄的原因,巫王之位一直是有德有才者居之,總得防風兄此前已是巫族儲君,臨魁只是在他未歸之時代攝其位罷了,諸位還對臨魁的提議有異議嗎?」
「巫王此言不妥。」巫咸氏接過話頭道,「事實上,正因為如此,巫王才不宜禪位,羿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尤其在我族積弱已久的今天,羿的責任甚至遠過於巫王的責任……」
一打開話匣子,巫咸氏的一系列道理便有若黃河之水不絕而來,大夥兒則只有聽的份了。
聽著聽著,防風羿的頭都要大了,因為從巫咸氏的一系列規劃和設想中,他不僅完全綁在巫族的戰車上,而且成為一個免費的義工,一個專生金蛋的母雞。
「我的神啊,我要問候你們八輩祖宗!」他真有點衝上去給巫咸老頭嘴裡塞進去兩個蟑螂。然而,他一直是個好學生,而很不幸,他攤上了巫咸氏這樣一個老師。
末了,他索性閉了聽覺,來了個耳不聽心不煩。
這時間,識海裡又響起了白蝠無良的聲音:「哥們,被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