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發瘋的梨香
就是好人,不然我豈會那麼容易就出了宮呢?三年,三年好長啊。
他又加了我五年,不許喝酒,我到秦淮,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喝酒。
終於出來啊了啊,終是得慶祝一下。
天高皇帝遠,終是過去了,如夢一場。
梨香經歷了不少的事,像是半癡一般,總是不說話。
"出宮了。"我輕輕以說著。
她眼神亮了亮說:"出宮了。"有些低歎,也有些寂寞一般。
我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她逃走,又抓進了宮,必是受了好些苦。我也知道,這必然是要受一定的懲罰的。所以,總是不太愛說話了。
記得入宮的時候,梨香的銳利精華,光芒四射,從來不認輸的殷梨香,所有的擁有,都變成了空洞,現在竟然變成這樣。
所受的打擊,也真是讓人心寒起來了。
宮門合上的時候,沉重的聲音,悶悶作響。
梨香問我:"初雪,我去那裡啊?"
去那裡?她現在也是沒有目的嗎?我歎口氣:"皇上已是安頓好你的下半生了。"
我不喜歡這樣沉悶,走到前面和一個宮女坐一起,看著那紅牆琉璃瓦,慢慢的遠了,遠了。慢慢就只能看到威武的琉璃尖尖。
再別了,皇宮,我最討厭的皇宮。
這裡總是醜陋的,總是勾心鬥角的,總是讓我不喜歡的。
從偏遠的小路上走,慢慢的出了京城。
沒有一個人來相送,想想進宮的時候,一車的女子坐一起,暈得頭乎乎的。
如今,真的可以離開,心老了啊。
馬車走得慢,差不多花了十天的時間,才到秦淮。
那邊的官府大概是收到令了,親自接了梨香去道觀,清心道觀。
梨香卻不依地大叫:"我不出家,我不出家。"
"倪初雪,你救我啊,你這個沒良心的人,我不要出家。"
我哀歎著走上去,定定地看著她的眼:"梨香,我如何救你,你自已選擇的路,你終是自已走下去。"我有什麼能力,為什麼,她總是這個樣子。
"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她哭得厲害。
又拉著我的衣服問:"倪初雪,是不是你把樓玉宇趕走了,你和上官雩,都不是好東西。"
我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扯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都不敢相信,直瞪著我看,那眼神,似要把我給吃了一樣。
我厲聲說:"殷梨香,還沒有從你的夢裡醒過來嗎?什麼樓玉宇,那是一個騙子,你得忘了,過你的日子,踏踏實實的,你還想再被騙嗎?你還沒有受夠傷嗎?"
她怔怔然,然後哭,指著我罵:"倪初雪,你敢打我,你給我記住。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啊,我從小到大還沒有打過她呢?如今一巴掌下去,她是多狠啊。
我寧願她有些鬥志,慢慢地好起來,明明,她就是有才華的女子,卻變成這樣子,如何的不一歎息呢?造化弄人啊。
我也住進了道觀,但是,卻是一陪客的身份,可以自由,上上下下對我也還算是客氣。
我爹爹做了知府,今天卻避而不見梨香。
其實他的骨子裡,也是很傲的,我想,我從他的身上,繼承了不少的東西。他還是無法接受,梨香做了先皇的妃子。
人往高處爬,爬上高處,便是寒,再跌下來,她不能適應。我想,她要一段清靜的時候來慢慢地適應了。
道觀在一處山林間,下面有著大片大片的棉花田。
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這裡是如此的美。
坐在山坡上往下看,一片嫩綠在萌生著。
是自由了,可是,我心裡空落落的。
沒有一個人陪著我,我還是開心不起來,想要振作,卻總是無力一般。渾渾渾噩噩地過了四五個月,聽說,秦淮的茶花開得那個美啊。我卻空落了一個春。
秦淮的畫仙又要開始了,於是,奶娘就天天催起來了,我那裡不知道她的心思,無非是出采的才華,博得哪家公子的喜歡,將我娶回去。
我仰起頭,枝頭上的綠葉在招惹著我,讓我眼神總是移不開。
十指頑皮地沾上墨,在上面亂印著。
五年啊,我以為很快過,竟然慢得比蝸牛上樹還慢。
我有時氣了,就會去買酒喝。
我是在等待,我不知道,我等待的是什麼?五年啊?多長啊,為什麼這麼慢呢?
我無力地靠在畫架上,我以為我很堅強的。
可是,脆弱無孔不入,讓我很痛,很難受。
"雪兒。"年老的聲音在一側的林道上響起。
我抬起頭,擠上一抹笑:"奶娘。我在這兒呢?"
越緊將手放衣服後面一抹,不管會不會弄髒,反正我的衣服,沒有幾件是很乾淨的。
我過得很潦倒,我沒有一件衣服沒有墨的。多一抹,也不怕。
我不知道我是為什麼?我總是想讓自已忙得像鬼一樣。
奶娘提著籃子走近,瞧了一眼我說:"又用手畫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
"好了,好了,奶娘,不畫就不畫嗎?你都說了我很多次了。"
"有嗎?"她狐疑地問。
"有,奶娘,我去洗手,再來吃奶娘做的飯,初雪最愛吃了,你看我都胖起來了。"
奶娘搖頭:"什麼胖起來了,你再瘦下去,奶娘怕你飛走了。"
我笑著,往一邊的山泉走去。
沁涼的水晨映出我瘦削的臉龐,我真的是振作不起來了嗎?
我以為可以的,畫畫,總是可以讓我尋到我的快樂的。
不啊,倪初雪不能這樣生活下去,自已不開心,也讓奶娘不開心。
我到了道觀,奶娘為了我,在山下住著,平日裡,我就畫了畫讓奶娘送去畫齋賣,還得幾個銀子,養活我與奶娘。
她是不是太閒了,總是管著我呢?
我拍拍臉,讓精神好一些,朝水中的倒影說:"不可以再這樣了。"
奶娘看著我的臉,歎著氣說:"初雪,該找個伴了。"
我笑,有些苦:"奶娘,我這一世沒有緣份。"
"你還想著上官少爺是不是,現在指不定人家早就成親了,初雪,你這傻孩子,心眼別那麼倔,總會傷著你的,你以為,奶娘看不出來你在想誰?"她給我一個白眼。
我笑:"奶娘,你那麼厲害,我想著,今天的飯菜怎麼那麼豐盛啊,是不是有哪一個老頭,給奶娘送來的。"
她沒好氣地白我一眼:"瞧你說什麼話,奶娘老了,都一把年紀了,還能留在你身邊多久呢?小姐啊,你該找個伴了。"
"不急不急。"我扒著飯。
"你以為你還小啊,初雪,我跟你說,上次奶娘跟你提過的人,還記得嗎?"
我點頭,腦子裡在努力地想著,我要是說不記得,她必會念得我頭痛。
腦中想了一下說:"就是姓胡的那個秀才,是吧!"
"姓楊。"奶娘無力:"初雪,你明天得去見見。"
"可是明天要畫畫啊,不然我們沒有飯吃啊,我要掙多一點銀子,然後奶娘走不動了,我就天天哪也不去,就陪著奶娘。"我嘴巴有些甜。說得奶娘都老淚都來了,拍著我的手:"雪兒,奶娘知道你是孝順的孩子。"
"呵呵,都是這麼說的。"我不客氣地收下。
"就是跟奶娘不正經起來了,總是這樣糊弄著,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雪兒,去吧,也是你爹爹的意思。"
抓抓發,還真是讓她看透了。我低下頭,也不知這竟是我爹爹的意思。
回來之後,我一直就沒有去看他。
我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不過做一個官,也有人侍候著,這可以讓我放心。
他覺得對我有些抱歉,所以,積極地為我尋找著一門親事。
我這懶散的陪客,也不喜歡往道觀跑,見了梨香,她總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觀裡的道長們,日子久了,也沒理睬我,十天半月不回去也沒有事。
這一番經歷下來,我知道了自個的身世,也知道,為什麼他不疼我了。
可是,我終究是他養大的,我怎麼會無情呢?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
奶娘想著讓我一直去相親,難道這樣可以讓我振作嗎?不是的,我心裡還有著好多的痛,我需要時間,才會淡忘。
當我困住的時候,我就一直想往外飛,當我飛出的時候,我卻尋不到我的路。
我不知道為什麼?思念越來越濃,我好想見他們一眼啊,再一眼,貪心是不好的,所以我會心傷。
送了奶娘回去,她生著悶氣。
我陪著笑:"奶娘,別生氣,初雪今天打扮得漂亮一些,去送畫,說不定畫齋的小老闆見我有才又有貌,就馬上給我介紹一個呢?是不是。"
"不管你了。"她冷哼。
卻還是從箱底翻出一套新衣服給我:"不許弄髒了。"
我覺得我像是一個小孩子,而她是我的娘。真好,這麼的關心我,她不知道,我心裡多高興呢?輕輕地抱她一下:"謝謝奶娘。"
她眼圈兒一紅:"謝什麼呢?不是把奶娘當外人嗎?"
"從來沒有啊,奶娘你可真別哭,我馬上出去,今天晚上,給奶娘買個豬頭吃。"
逗得她笑起來:"你給奶娘帶個男的回來見見就好了。"
我害怕地聳聳肩:"唉,為什麼總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呢?"
我這世無緣份啊?算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