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該如何處罰
那麼多人陪伴他賞玩御花園,可見,燕朝的哀落。他一個皇子,可說是出盡了風頭啊。
我心裡暗歎著氣,和東宮的公公一起下去準備茶。
如果不是宮裡,我就想給他擱點巴豆了。
我並不敢再送茶去,也不知道要不要再回到崇閣宮裡去。
一時之間,怔怔地看著藍天紅牆,我竟然無處可去一般。
對啊,我可以去冷宮啊,這時辰,很快就要用午膳了,這會兒冷宮也不會有人的。
我可以去把我的畫,還有我的花,都搬出來,那可是上官雩送我的。
念頭一轉,就往冷宮那裡走了。
這當兒,御花園熱鬧,連守門的御林軍和公公也不知跑哪裡去了。
林子裡還是深悄悄的,就是落葉更深了,滿地都是黃黃的,走在地上,踏著葉子就有些沙沙作響了。
我懷念這裡的清靜啊,這小路,我走了好多次了,這裡直的是很寧靜,與世無爭。
如果可以,我寧願再回冷宮。
"誰在哪裡?"一聲冷喝驀然地響起。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就看見平貴妃,心裡暗暗怪,平貴妃怎麼會到這些地方來呢?
機伶地馬上跪了下去:"奴婢叩見貴妃娘娘千歲。"
天啊,我不是自走死路嗎?我頭上的眼光越來越冷,越集越是恨。
輕輕的走動聲,是從背後而來,我似乎聽到了死亡的歎息。
我暗暗地掐著手,告訴自已一定要冷靜。也沒有等她開口,我怕,等她一開口,我可能永遠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那殺氣,太濃太濃了。
"啟稟貴妃娘娘,七皇子讓奴婢馬上到冷宮寧妃的小居取點東西。"
"七皇子。"冷冷的三個字。
"是的,娘娘,七皇子讓奴婢先行一步,牽了十七皇子也來替寧妃娘娘看看有什麼需要搬出宮的東西。"
我在賭啊,寧妃今天奪了風頭,必定不會再進冷宮了。我賭平貴妃沒有這個耐性,在這裡等片刻,等上片刻如果七皇子沒有來,那我,就是必死無疑。
我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站在面前的平貴妃寒冷入骨的眼光掃我一眼:"你看到什麼了?你知道什麼了?"
"奴婢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我恭敬地說著。
"哼。"一聲冷哼,她已越過我的身子往後邊而去,我也不敢回頭看。只聽見輕盈和沉重的二個腳步聲越走越遠。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這當頭是幹什麼呢?貴妃為什麼在這裡啊?
而且貴妃的身邊,應多得是公公和宮女啊,如今,我卻聽到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跟著他的。奇奇怪怪,為什麼要跑到冷宮來啊。
我總算是逃過了一劫,卻是嚇得魂不附體的,拍著心頭暗叫好險。
趕緊往寧妃的小院跑去,捧了那青荷,而那畫,我卻遍尋不到。我想,大概是那些宮女清理出去扔了吧,真是可惜了。
七皇子派來的宮女,一定是守他的令,就會毀了我的畫。
出宮的時候,我也是一步一驚心啊,我害怕那林子裡,會突然再撲出一個人來。
我不知道平貴妃會不會在停在冷宮的門口多一會,那就會發現,其實我在撒謊。
手心都抓住了盆子,也不知是汗,還是濺上的水,就是一身都涼透了。
出了那片樹林,我看到那冷宮的門口,站著一個眼熟的影子,細看些,原來是月公公守在那裡。
他看到我,平淡無波地說:"七皇子讓你到崇閣宮去。"
我才攤了一般,重重地鬆一口氣,終於沒有事了,這月公公是七皇子身邊的老太監啊。平貴妃焉能不知,一手掃過額邊的發,竟然發現,滿頭都是汗。
七皇子的心,還當真是細膩。
我小心翼翼地跟著月公公去崇閣宮。心裡忐忑不安,卻是沒有什麼害怕了,總想著,要來的,還是走不掉。
懲罰不免不了的,會怎麼罰呢?我不知道。
萬不可能再是端茶舉過頭的小罰了,其實,不是他對我,是真的夠好的了,可是心裡總覺得討厭他的,因為他極力要分開我和上官雩。
我和上官雩啊,這一分開,何時能見面?三年,真要等到我出宮嗎?日子那麼長,仰著頭細數流年那麼久,我真怕心憔老了啊。
要是在宮外也就算了,偏就在宮裡,我怎麼一個清靜得了啊。
月公公領著我走在書房外,恭敬地說:"七皇子,倪初雪到了。"
裡面沒有聲音,月公公朝我示意,讓我一個人進去。
我搖搖頭,還是一起進去好。他沒理會我,顧自往廊的一邊而去。
松樹的清芬,讓我吐盡胸腹間的燥氣,鼓起勁兒就推門進去了。
可是裡面靜悄悄的,那有人啊,我看看那簾縵後面,也沒有啊。怎麼個七皇子就在裡面呢?這月公公憑地就會騙人。
揉了揉額,頭痛得緊啊,想想那耶律重,想想七皇子的懲罰,前者讓人氣恨,後者讓我有些害怕了。
我收拾著桌子上的書,他看的是兵法。
而且還在紙上比劃著,還劃了不少的圖,我有點佩服他,做一個皇子,在後宮。不如魚得水也就罷,最起碼,要圓滑。
他可能不太圓滑,他鋒芒內斂也藏不住這份冷厲。
他有著極細的心,不然,不會讓月公公跟著我,我的謊撒得不圓滿,平貴妃出宮,如看不到什麼?可以馬上讓那人進來解決我。
死了就死了,查出又如何呢?大不了就死一個公公。
那如今讓人回來,還有模有樣地請示,莫不是有人偷看吧。
我心涼了半截,跑到一扇窗子邊去看,外面是假山林立,也看不到什麼啊?
卻是更佩服他,這般的細心,他是比太子更要有才華,這是事實。
也不是說太子就不好,太子陷在情字中,太子顧慮很多的東西。而七皇子,處事精練,遠比太子更要有魄力。
我看著他畫的那些用兵之圖,更是吃驚,上面也寫了一些字,以辯識敵我二方。
畫的,卻是和大遼的交戰之圖。
難道,七皇子認為,和大遼很快就會開戰嗎?
看似他自在,得寵,榮華,又安知他人想法呢?我以為,七皇子不會關心這些的。他又比太子想得更是深了,如此二兄弟合作,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倒也是可以讓燕朝重振起來。
可是,二個人的心裡,都放不開。東宮有細作,這崇閣宮,一樣是有細作。
悲哀,幸得我是平凡人家,不然,以我的性子,怎麼死的,還真是不知道。
瓶中的花,細吐著芬芳,蕊雪重重。
我輕輕地抹著插花的瓶子,一眼就看見了那架上了的畫。
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卷畫紬放在那裡,潔白的宣紙有吸引著我打開看。
七皇子說,你沒有看嗎?
我是沒有的,他歎氣,為什麼呢?是不是這畫看不得,那我還是不看好了。看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而且我還是帶罪之身,更要小心行步。
日頭都偏西了,七皇子還沒有回來。
害我一顆心自我折磨得都無力了,坐在曼簾的角落,靠近了窗傾聽著外面的風聲。一個不慎,竟然睡著了。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門吱的一聲開了,然後又關上。
我驚醒,卻是來不及起身行禮,狼狽地起來,又讓曼簾勾著腳了"撲"的一聲就重重摔在地上。
七皇子的紫金繡線靴子從我面前走過,冷厲的氣息,也從頭上掠過。
他坐在椅上,揉著眉頭。
我爬起,跪在地上,然後,端起桌上的茶,恭敬地奉過頭頂。
他冷瞅我一眼,也沒說什麼?
奇異得讓我小心地抬眼看他,不生氣?不發怒嗎?他臉色還是黑黑的啊。
"起來吧。"他冷冷地說著,有些生份了。
我心更不安了,我寧願他罰我,輕輕地起身,將茶放在他的桌上。
他指指額頭,我馬上就明白了。轉到他的身邊,給他輕揉了起來。
他的眉峰好是濃黑,卻像是煩悶之極,糾結著,是因為剛才我的事嗎?
我也不知道半途會殺出耶律重的,驀然間,我覺得好不起他。
因為我是他的貼身侍女,我顧自走了,又讓耶律重和眾皇子還有大臣們都看到我和太子在湖邊錦瑟琴合般,耶律重更是可惡地說,我是太子的人。這一番話下來,想必七皇子沒臉極了。
我還在黃山,和上官雩一起,還收了耶律重的天珠。
想必,如果不是他和太子照護周全,就這樣,夠我死得慘的了。
濃濃的愧疚湧上心頭,我低聲地說:"對不起。"
他沒有說話,額上的筋有些跳動。"七皇子,請你懲罰奴婢吧!"他還是不說話,這一來,我便覺得心裡更急了。燥道:"七皇子,你不是說回來要給我鬧嗎?你說說話吧,你不罰我,我心裡難受。"
我暗歎,我是真的天生要吃苦才會好受。
他別過頭,我指尖在他的額上滑過,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倪初雪,你想我如何罰你?"逼近的眼神,帶著烏黑的精光透然發亮,竟然比那黑眼天珠,還要好看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