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杜瑄（一）
內侍進來挑亮了燈，端著盞茶走來過來道：「皇上，天色晚了，您該休息了。」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把奏章合上，接過了茶盞：「今天什麼日子了？」
「回皇上四月初八，明兒就花朝節了。」
我心裡一驚，又是一年花朝節到了，明兒又是妹妹的生日了，只是今年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真想去看看哪。
「明兒是恆長公主的生日，讓官員們免朝一日吧，著各府家眷去廟裡為恆長公主祈福。」我想了想，在紫歸我也沒有其它辦法為妹妹過生日，只好讓各府的家眷們去佛前，為我這可愛的妹子上一柱清香，頌幾句經文了。
「是，皇上，奴才這就著人去各府上傳旨。」
內侍剛走不久，就看見寒微一陣風似的走進來，手裡拿著封信：「皇上，主子托我帶信給你。」
「好久沒見著寒微叔叔了，爹和娘都好嗎，妹妹好嗎？」寒青和寒微一直跟在爹身邊，這些年來，常給我們送送信，誰讓他腳程快呢。
「回皇上，主子和夫人都好，恆長公主更好，好得沒邊沒譜了。」寒微的話裡有著很輕鬆的氣息，我放下心來，看來爹和娘過得很好。
我抽出信紙，輕薄潔白的紙張竟然是我沒有見過的質地，上面有淺淺的桃花痕跡，第一行是妹妹寫的，一如記憶裡那樣的歪歪扭扭「哥，這是桃花箋，漂亮吧，我和娘親手做的喲。娘說，我要過生日了，讓我問你要生辰賀禮呢，你準備了什麼給我？」
下面是娘寫的「柳體」，雖然至今我沒明白柳體啥意思，但娘堅持她寫的是柳體，我也就跟著認為吧。
「瑄，天氣暖了花開了，你容易咳嗽，就別到處亂跑了，聽說你給我訂了個媳婦，啥時候我回來看看。」娘的話永遠簡單扼要，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願意說，其實我知道，她也就是懶得，而且娘覺得寫字很累，這點和妹妹一樣。
爹的話永遠都在最後面，渾厚大氣的行書，每每都能讓我想起爹來。
「瑄，朝裡的事你做得很好，至於訂親的事，你可以再考慮，如果純是為了利益的結合，完全沒有必要，你手裡已經握著天下的權位，該考慮的是在深宮裡給自己留個溫暖，不必防備的地方。我和你娘，過些日子回來看你，也省得你總是寫信來說我們總也不關心你。記得準備忘塵的生辰宴，今年她十歲了，她天天嚷著這是個大生日呢，也不知道誰告訴她逢十就是大生日。我們花朝節應該會回來，青微應該能在三天內把信送到吧。」
花朝，那不是明天他們就回來了，想到這我不由得有點興奮，幾年不見了不知道妹妹長成什麼樣了，不知道娘和爹又怎麼樣了？
這一興奮，似乎覺得一點也不困了：「來人啊，趕緊去把膳房和宗正都叫來，要好好準備恆長公主的生辰宴。」
我知道這肯定又得是一團忙亂，但為了妹妹我樂此不疲。
忙了一個晚上，直到天將白了我才瞇了一會兒，睡了沒多久就聽見內侍在門外大喊：「皇上，太上皇、太后娘娘、恆長公主回來了，已經進了宮門了。」
我一聽趕緊起來，稍事洗漱，穿上衣裳就出了紫宸殿。在光明殿前的廣場上，先看到的是正一路飛奔而來的忘塵，一邊跑還一邊叫著：「哥哥，哥哥，我想你了。」
我迎了上去，把忘塵抱在懷裡，那個小時候被我抱慣的小丫頭長大了，不過還是個小丫頭，一臉的稚氣天真，模樣像極了娘：「忘塵，這是皇宮，下回不能再這麼跑了，哪有點長公主的儀範。」
沒料到，忘塵眉毛一挑，調侃地道：「呀，果然是當了皇帝，盡會約束人。爹、娘，哥哥欺負我啦。」
「哥哥都恨不得能把你寵成一隻孔雀，還欺負你，你不欺負你哥就不錯了。」娘一襲素淡的衣裳，依舊像是記憶中的樣子，這麼些年了，竟然半些兒也不見老去，真是讓人驚歎不已。
爹站在我面前笑著看我，輕輕地說了句：「瑄，辛苦了。」
我聽得有些苦澀，但心裡卻高興的，能讓爹、娘、妹妹過幸福簡單的日子，我便是再辛苦些也沒事。
爹娘回宮沒多久，幾位爺爺和王叔們也都進了宮，八爺爺最疼愛忘塵，牽著忘塵就不肯撒手了。回頭看著我爹爹道：「老三，昨兒晚上我們可是半夜的都被皇上叫醒了，說是忘塵要回來。」
「是啊，一大堆火把湧進來，我還當是出什麼事了，原來是我們尊貴的恆長公主要回來過生辰。」六爺爺年紀長了，睡得早，想來昨天晚上是真吵著他們了。
爹看著幾位爺爺笑著說：「也是臨時起意要回來，不然早該送信來了，都是忘塵這孩子一天一個變數。前些日子說要去歸幽山和外公一起過，臨了又說還是想回來和哥哥一起過，哭著鬧著的，我們也只好由著她了。」
生辰宴並沒通知官員們，我只讓知會了幾位爺爺和王叔們，王叔們這些年也從封地回來了，按照恆朝的規制，新皇登基要重新封地。可是再封封地時，王叔們都說要呆在京裡養餘生，我也就由著他們了。
四叔掌了南軍的兵權，六叔掌了歸幽閣，有他們在我也輕鬆些，這樣也很好。
生辰宴上，大家都商量著要給妹妹訂門親事，沒料到妹妹一皺眉，大家都不說話了，只聽妹妹說：「我才不要，我要自己去找。」
大家哄笑中，妹妹臉紅成了枝頭的海棠花，我也笑了，這樣真好，他們的幸福和我的幸福是相連的，希望妹妹能找到自己中意的夫君過一生一世。
但若是有人敢負了我妹子，我定讓他生不如死。
爹娘此生幸福安定，我也希望妹妹像爹娘一樣。爹問我是不是決定要娶徐家，也就是奶奶家那族裡的徐雲滄。
我點頭，其實不為徐家的勢力，我也不需要靠聯姻來拉攏徐家，那是奶奶的家庭，自然是支持我的，我只是喜歡雲滄而已：「爹，我喜歡她。」
「如果是你喜歡的，就要好好珍惜，千萬不要誤待了，否則只會像爹娘一樣，輾轉多年才能安穩。」爹歎息著拍了拍我的肩，應該是想起了當年在宮裡的情形吧。
我笑笑道：「爹放心，我會的。」
是的，會的，只是有多少變數在前路上，我也不知道，只希望最終的結局是幸福，而不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