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此生願,一世一人
次日大年初一,早上起來,先敬了天地,拜了祖宗,杜三帶著杜瑄不能免俗地換上新衣,連顧奚山也一襲新制的長袍,杜忘塵則被打扮得一身紅艷艷地,活像個年畫娃娃。
魏然準備好了果品、點心還有銅子等著拜年的孩子們上門,爐火也比平時加得旺些,因為大門要敞開來迎接來拜年的客人,寒青則被留下來看家護院……魏然本來打算讓寒青也跟杜三他們一起去,可是杜三非要把寒青留下來,把魏然一個人留在家裡,他不放心。
這附近的人家也並不多,也都是平時常來常往的鄰居,鄰居們見杜三親自領著孩子出來拜年,都有些意外,雖然杜三在這裡平素也是出了名的和言悅色,但大家都覺得他不是尋常人,卻沒想到能大初一冒著風雪來給他們賀新年。其實杜三也有苦難言,這不魏然堅持要他出門給人拜年麼,還非說這是傳統,哪門子的傳統……他就從來不知道年。
鄰居們雖然驚奇,但不論到了哪家,杜三一行人都受到了熱情的執招待。
這邊魏然在家裡,寒青則在溫室裡繼續關照他的一畝三分地,杜家院子裡還擺著幾株小雪蒼蘭,冬天開著金黃的花朵,在皇家向來是春節的常見花。在這小小的邊城卻是分外惹眼,來拜年的鄉人,都要先圍著花看看,嘖嘖稱奇。
「杜夫人,給您拜年了,年年有餘、歲歲豐收。」
「杜夫人,沒曾想您家也開著大門呢,我們本來只打算來看看,沒想到還正在等我們來呢。」
幾戶都是煙波江上以打漁為生的漁夫,平時有什麼東西不便扛回去,只要招呼一聲,寒青一定會應下幫他們看著。這樣常來常往的自然也就熟了,於是他們也就想著要來看看。
「這大過年的,哪能不招待大家呢,迎新迎新,迎進來了才叫新啊。」魏然端出點心、果餅來請大家吃。
鄉人們大都很客氣,伸出拈了一小塊就不再伸手,魏然沏上了茶想招待他們坐坐,他們卻是茶都沒喝就喊要走:「杜夫人,您別忙了,我們還得去別家呢,這風雪大的還是早些去各家拜了年,早些回家。」
魏然看了眼外頭的風雪,想想也是便也沒有強留:「那行,改天再來坐吧,一定要來喝喝茶。」
魏然反正就按照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家裡老娘照待上門拜年的鄰居的方式,把來拜年的鄉人們個個招待了一遍。
過了會兒,一群小孩子走了來,笑嘻嘻地說著吉祥話,魏然讓他們坐下卻也不坐,只是眼勾色地看著桌上的吃食,魏然便笑了,想她小時候估計也是這副饞嘴的模樣,便把吃食端過來讓他們拿。
孩子們倒也不多拿,挑喜歡的拿了一點兒,便嚷著要走了,魏然叫住了他們,一人給了個綁了小紅繩的銅板。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了想才接過來,然後歡天喜地的走了。
附近人煙不多,還沒近午,拜年的人就漸漸少了。魏然站在門口看了看,杜三帶著孩子竟然還沒回來,於是叫來寒青道:「寒青,去看看青夜做什麼去了,怎麼的還沒回來,都該吃午飯了。」
「是,夫人,我立馬出去看看,天太冷了,您把門關上吧,我這就去找他們。」
魏然依言關上門,把桌子上的東西給收拾乾淨後,開始準備午飯,等著杜三他們回來吃。
寒青這邊剛走到轉彎的地方就迎上了杜三一行人,杜三抱著杜忘塵,笑瞇瞇地逗弄著,杜瑄則抱了一大堆東西跟在後面,顧奚山一襲長裳飄飄而行好不灑脫。
「主子,夫人讓我找你回去吃飯吶。」
杜三點頭應了聲好,繼續低著頭看懷裡的杜忘塵,顧奚山忽然在身後止住了步伐:「青夜,那邊的涯壁上,隱隱約約有光芒,清徽玉露草這個時節本來應該是衰敗的,沒理由這個時節還有玉露光輝透出來。」
杜三依言抬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有玉般的光輝隱隱在涯壁上放著光芒,沒有結霧的漓煙涯,光芒也分外耀眼:「寒青,上去看看。」
寒青轉身看了眼涯壁的高度,搖頭認命地去爬涯壁,大年初一的就當了回猴子,就當是登高了,年年高……
寒青爬到涯壁上,看著清徽玉露草也有幾分驚訝,清徽玉露草春發冬敗,這個時候早該是一番枯敗象,可這幾株完全不是。銀枝碧葉,玉露如滴,完全像是一株成熟得最好的清徽玉露草。
寒青帶著幾分疑惑的把清徽玉露草採了下來,拿給顧奚山,杜三也在一旁抱著杜忘塵看著:「岳父,清徽玉露草沒問題吧?」
顧奚山左翻右看,確實沒發現有什麼異樣:「或許是漓山有溫湯的關係,這清徽玉露草竟然能久不凋敗,這樣也好,鮮的清徽玉露草比之曬乾的效果要好些。」
「岳父,這上面怎麼聞著有股硫黃的氣味?」杜三皺眉記起,魏然似乎曾經說過,溫泉出水口上那些明黃的物質叫硫黃,有很大的作用。
「不是叫明黃嗎,什麼時候叫硫黃了。是跟久年在溫泉裡浸泡有關係,清徽玉露草生長的地方不是有個小石坑,石坑裡就是溫泉水。」顧奚山拈了一片清徽玉露草在嘴裡,沒發現有特別的氣味,厚苦而酸,絕對是清徽玉露草。
魏然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回來,手上還拿著株清徽玉露草,便說:「不是時間還沒到嗎?采清徽玉露草做什麼,這麼漂亮採了可惜了!」
杜三迎著魏然一笑道:「就是明天了,先採下來,省得明天急匆匆地去採,怕來不及。」
「行了,進來吃飯吧,外面冷得很。來,忘塵,娘抱抱。」魏然把手搓熱了,碰碰杜忘塵玉雪一樣的小臉,才把杜忘塵抱在懷裡。
杜瑄趕忙進屋裡去,抄起碗就打算吃,卻被魏然瞪了一眼,筷子怎麼也下不去了,只好低下頭,悶聲道:「知道了……我去洗手,洗手……」
次日,顧奚山將備好的清徽玉露草煉成的丹藥先給魏然服下,由杜三運功讓藥勁遊走全身後,發汗之後再用鮮的清徽玉露草汁放入浴桶中泡藥浴。
泡完藥浴出來,魏然又睡著了,杜三便把魏然抱上床去睡。
等魏然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魏然睜開眼睛,不知道怎麼的就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門外,傳來的是杜瑄歡快的笑聲,似乎正在和寒青玩著雪,還有杜三輕輕哄著杜忘塵的聲音,以及顧奚山用火鉗把撥動柴火的聲音。
「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杜三已經站到了床榻邊上,盯著魏然笑得溫和。
魏然點頭爬起身,杜三連忙來扶著,魏然便順勢靠在了杜三懷裡:「青夜,以後我們就能平靜的生活著,不會再有悲苦了對不對?」
「對,以後我們和孩子們一起,過安寧的生活。」杜三的臉湊近魏然的髮絲間,微微的茶香傳了過來,那是清徽玉露草的氣息。杜三抬起手拂過那如緞子一般的黑髮,頭微俯便烙下一吻。
「以後,我們一起守著忘塵長大,遠遠地看著瑄站在這個國家的最高處,再也不會有旁人來介入我們的生活了,對不對?」忽然地,魏然很想要一個承諾,一個曾經即使杜三說了,魏然也未必會信,而如今卻發了瘋想要的承諾。
「不會再有別人了,一生一世只一人,曾經說過的必用一生來兌現。」杜三把魏然摟緊了幾分,似乎只有這樣,這個承諾才足夠堅定。
魏然看著杜三在燈火中的側臉,雙手撐起身子,快速地在杜三的唇邊親了一下,然後迅速地躲在了杜三懷裡,臉竟然火辣辣的。魏然禁不住在心底自諷,明明都不是啥純潔少女了,怎麼還連紅呢……
杜三呼吸一沉,接著便急促了起來,摟著魏然的手便炙熱了起來,杜三貼在魏然的耳邊道:「雨弦,天黑了……」
「我知道,都已經掌燭了,當然是天黑了。」魏然說得異常坦然,眼底卻有著光芒流轉的笑,她當然也知道剛才那一吻把杜三給招了。
「那就睡覺吧!」杜三彈指熄滅了室內的燭火,順便把帳子放下,勾著床幔遮住了床榻上的風景。
魏然笑吟吟地看著杜三說道:「可是我還沒吃飯呢,好餓。」
杜三抽開腰間的玉帶,沿著衣襟開處如雪花般落下一吻,才看向魏然道:「反正飯還沒好……」
顧奚山在外頭看了眼屋內,含笑抱著杜忘塵出了屋內,順便把房門給帶上了。
杜忘塵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立馬就睜開眼來,看著天空上紛紛揚揚的白雪,笑得分外燦爛。
杜瑄正和寒青比誰的雪球扔得遠,杜瑄的功力又哪裡比得上寒青,但寒青也有分寸,每每只是比杜瑄遠那麼一點點,讓杜瑄不至於認為了超越的信心。
顧奚山看著這一幕,心道這才叫歸隱啊……有親有情,忽然看向天空,漫天飛雪裡顧奚山低聲說了句:「苗雪,我該謝謝你……」雖然已經忘了容顏,但這輩子他也不會忘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