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銷煙散,往事如雲
炎國
「準備好了嗎?」蘇放在大殿之中坐著,看著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炎國大將郭炎。
郭炎站在殿中央道:「王,您原不必如此退讓,無論如何,我炎**隊與恆朝也有得一拼之力。」
蘇放卻歎息了一聲說:「郭炎啊,你不明白,南北兩軍現在合為一軍,而歸幽玉笛也在他手裡,我們縱算一拼,也傷了百姓。他們終究是你我的手足同胞,又何忍讓他們在戰火紛飛之中流離認為所?」
「是,臣這就去安排。」郭炎抱拳為禮,轉身便出了大殿。
郭炎走後,蘇放也出了大殿向後山走去,那裡葬著杜冰心,杜冰心死的訊息他沒有往外聲張,只是草草安葬在後山,卻立了座豪華奢侈的大墓。
「你的兄長就要來了,冰心!他們為你報仇來了,或許不僅僅是為了你吧,但他們倒是真心疼愛你的。這一輩子跟著我,不幸福吧,下輩子千萬不要再遇上我了,遇上也就當成不認得吧。」
蘇放手拂過墓碑,上面寫著炎國王后杜冰心之墓,杜冰心身著七彩華衣下葬的那天,厚厚陰雲,漫野飛雨。杜冰心是秋天到炎國的,也是在秋天永遠離開了這世界。
「你怨我吧,曾經也有滿腹的希望,卻最終消磨了。」
深深一聲歎息,蘇放轉身離開。
而恆朝這邊,杜三也快馬加鞭趕往恆朝與炎國接壤處趕。
等魏然和杜三來到炎國時,基本上可以說戰事早定了,本來杜牧雨倒是不想發兵的。卻沒想到炎國屢屢在邊境上挑撥,大將們連連請戰,杜牧雨便准了。顧奚山也帶著杜瑄剛好到了附近,於是便讓人帶把杜瑄送了過來,說是讓他們相聚一會。
杜瑄也是許久沒見到父母了,心裡高興極了,卻沒想到一進大帳就碰上杜三再問軍情……
「你是說牧雨早就發兵了……」
「是,皇上,邊境頻頻受犯,牧王就准了大將們的請纓。只是這戰爭勝利得太順利了,幾乎在我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已經攻到王都去了。臣等本想飛書去紫歸,請監牧王爺拿主意,皇上來了正好,也省得我們再寫信了,還請皇上拿個主意才是。」帶著兵的不是別人,正是岳凌霄的爹——岳慎思。
「岳將軍,冰心呢?」杜冰心才是魏然關心的,這麼好的姑娘,可惜卻錯托終身予蘇放。
岳慎思說到這就不敢回話了,他也是前兩天知道了這事,本來尋思這兩天寫信去紫歸告訴杜牧雨,沒想到杜三先來了。
魏然看著岳慎思的表情,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岳將軍,莫不是冰心出了什麼事?人呢,是病了還是被關起來了,又或是被打了……」
魏然說的任何一個詞都讓杜三火冒三丈,沉聲追問道:「岳將軍,冰心到底怎麼了?」
「皇上,公主她早在兩年前就去世了……炎國對此一直秘而不宣,所以我們一直都不知道。臣等……也是前日才收到消息,昨日派了人去證實的,公主確實已經去了。就安葬在炎國皇宮的後山上,所以我們在炎國的探子才一直沒有收到消息。甚至炎國上下,至今竟然還有人不知道公主的死訊……」岳慎思說完,連忙退後兩步,他估摸著杜三是要怒火沖天了。
杜三卻很平靜,只是眼神卻凌厲得很,渾身上下帶著殺氣:「岳將軍,什麼時候攻炎國王都?」
「皇上,本來是要請牧王爺發令的,皇上如今在這兒,您看我們什麼時候合適,一切的佈署都已經準備好了。主要是目前戰事太過順利,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皇上您看。」岳慎思在一邊有些不安,畢竟這本是軍中主將的責任,只是這場戰爭,他愣是覺得像兒戲,戰火還沒燃起來,火星子就沒了……
「召集軍中大將,去大帳商議。」
岳慎思聽了話趕緊走,省得被杜三現在的眼神給唬住。
杜三看了眼魏然道:「雨弦先去休息會兒,瑄兒……就留在這裡聽一聽吧。」
魏然應聲抱著杜忘塵走了,杜瑄愣愣地站在那,很想跟著魏然一起走,可是杜三此刻零點是氣場強大,他動都不敢動。
杜瑄就這麼可憐地被留下來聽軍國大事,杜三和大將們商議得熱火朝天,時不時的杜三還看杜瑄一眼,杜瑄還經常被點到提問,嚇得杜瑄是一身身的冷汗,卻還要強自裝鎮定,他是太子,注定將來要面對這樣的場面,杜瑄心裡歎息一聲,真是無奈……
軍事商議後,商定於兩天後攻城。
魏然看著炎國都城的方向,心裡在想,蘇放這時候在做什麼,會不會覺得心有愧疚。
「雨弦,在想什麼?」杜三挑了簾子進來,就看見魏然站在窗邊出神。
魏然聽了回過頭,笑著說道:「沒想什麼,瑄呢?」
「正在和岳將軍研究沙盤,待會兒就會回來了。」杜三看得出杜瑄不樂意,但有時候不是不樂意就可以離開。雖然心裡有些不忍,但強壓下不忍,只有獨自面對才能成長。
「他們把飯送來了,你先吃吧,我讓他們送給瑄。」
杜三卻攔下了魏然:「不用了,讓他和大將們一起吃吧。」
魏然倒也不擔心,安安心心地坐下和杜三一起吃,就像是在鳴山上,杜瑄總是不玩到大半夜絕不回來,時常在別人家就把飯給吃了,所以魏然已經習慣了。
兩日後,杜三率眾將攻城,大將們本來勸著杜三不讓杜三親自去,杜三卻說了句:「朕的妹子,朕自己去接。」
將士們也就只好由著去了,誰不知道杜家女兒少看得重,也就多安排人保護的事。
城破的速度比任何人預想的都快,炎國大將郭炎遞上了蘇放的降書,要杜三善待炎國百姓、舊臣,除此以外別無他求。
杜三帶著大將們進了王宮,偶一回頭卻看到郭炎看著他們進王宮時,淚流滿面,忽然心裡有些蒼涼,他想起了那時在紫歸城外的戰役,想起了杜淨暉,戰爭、權利都是帶著血腥的東西,原來他真的不適合。
杜三在王宮正殿裡,看著正坐在王位上的蘇放說:「朕的妹妹,恆朝唯一的公主,你負了朕的妹子,傷了朕的王后,蘇放,你有何顏面面對朕?」
蘇放也不看他一眼,說著:「我有負冰心,認,但魏然的毒,並不關我的事,至於我為什麼有解藥,杜三,你回去省視一下自己身邊的人吧,而不是看著我……」
蘇放說完這句話,便吐血倒地,杜三看得震驚,摸了脈搏才發現竟然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杜三忽然抬頭看著那個一直戰在邊上的女人問道:「江雪衣?」
「是。」
「雨弦說,她曾經對不起你,如此,你想去哪裡?」魏然跟杜三說,如果不是她,這個女子會有自己的幸福,是她悔了那樣的幸福。
江雪衣卻說出了讓杜三意外的話:「讓我帶他走吧,若有治,你便忘了這個人還活著,若無治,便就著一方小土,伴他終老。」
杜三看著地上的蘇放,治……除非是莫白衣、顧奚山親自出手,否則天下哪還有人能治:「好,朕派人送你。」
杜三著人駕好了馬車把江雪衣和生死未明的蘇放送出了王宮,隨後在宮人的帶領下到了王宮後面的山腰上,一座白玉鋪成的大墓裡,葬著他親自送出宮門,以為會活得幸福的妹子……卻沒想到那一送竟然送到冰冷的墳墓裡。
「冰心,三哥來了,三哥帶你回去。」杜三下令身後的人開挖,他要把杜冰心的靈柩帶回解靈山,那裡才是安葬杜氏皇族的地方。
將士們在沉厚的氣氛中,開靈起棺,杜三看著通體用金絲香紫檀做的棺槨,不由得震驚,蘇放竟然還知道,杜氏皇族要用金絲香紫檀為棺,規制高的白玉大墓,金絲香紫檀棺槨,也許蘇放也並不是……
只是現在什麼都已經晚了,突然間杜三有些理解蘇放為什麼要節節敗退得幾乎不反擊了……
杜冰心的棺槨由恆朝將士披白運回紫歸,在那之間要舉行告祭儀式,由杜三和魏然親自舉行,全軍白衣以奠杜冰心的在天之靈,祭文悲涼而哀婉,讓人聽了悲慟沉痛。
魏然不由得就掉下淚來,那個如花一樣的姑娘,竟然連最美好的年華都沒有享受過多少,就這麼成了一堆白骨。
「娘,別太難過了。」杜瑄對杜冰心沒有什麼印象,也就生不出難過來,只是對這已經逝去的姑姑,心裡有些遺憾與惋惜。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冰心,願你來生不要再遇上蘇放了,也莫再生在朱門高戶。」魏然喃喃地道。
「娘,這什麼意思?」杜瑄聽得不明不白。
「思念的人在遠方,用什麼信物寄去,才可以堅定他的心而又表達心意,經過一番精心考究,終於選擇了嵌了雙珠玳瑁簪,然而所托卻非人,愛轉為恨,將所有的信物,憤然付之一炬,然後迎風揚灰。從今以後,再也不思念,一刀兩斷,從此了絕相思。」魏然低低地囈語,彷彿是解釋給自己聽的。
杜三在一旁聽著魏然念的這首詩,覺得分外驚慟,特別是那句「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初聽讓人震驚,震驚之後卻只剩下哀慟了。
是啊,冰心,來生不要生在帝王家了,過尋常的日子,平淡安寧的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