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冰雪融,新春又至
魏然在風儀殿裡幽幽醒來,一抬眼就看見了杜三殷殷地望著她,魏然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自動湧了上來。或許真是病痛中身子太弱,或許是孤獨了,看到杜三便覺得委屈得很。
杜三叫了一聲:「雨弦……」
杜三坐在床榻邊上,目光淺淺地看著魏然,魏然心中一動,也就應著叫了聲:「青夜。」
「感覺好些了沒有,要不要吃些東西?」杜三撩開床榻上的簾子,用玉鉤掛住,然後坐定了看著魏然。
魏然點點頭,淚也隨著流了下來,杜三見狀伸出手去想擦,卻忽然記起讓魏然哭的便是自己,又不由得苦澀一笑。
魏然在這頭看著杜三的手要伸不伸地停在半空中,忽然地就順著手撲到了杜三懷裡,杜三一愣,手緩緩落在了魏然頭上,輕輕撫著如緞子一般的髮絲,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
魏然趴在杜三懷裡,聞著那熟悉的青竹氣息,淚就更忍不住了:「青夜,為什麼你總能輕易讓我這麼脆弱……」
「因為我們心裡都有彼此,所以那麼柔軟脆弱。雨弦啊,不要再把自己藏起來,不管有什麼事情,只要記得還有我在你身邊,不管你要走多遠,都不要試圖把我推得遠遠的。」杜三依舊是那個溫淡的杜三,只是溫淡中有了情,就顯得那樣溫馨。
魏然擰著自己的衣袖,擦掉眼角的淚水,告訴自己要堅強,哪怕只是假裝堅強:「青夜,如果可以,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想再離開你。」
只是生老病死,卻向來不由人定,愛,果然是劑毒藥,讓人成癮欲罷不能。
「我也不會讓你離開,誰也不能帶你走,除非……你自己想走,雨弦如果是那樣,我不攔你。」要說出這句話,杜三費了很大的決心。
「不攔我,為什麼?」魏然有幾分驚訝地問道。
杜三抬起頭看了眼窗外,已經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低下頭來又看著魏然:「因為你在宮裡過得不好,如果非把你留在這裡,而你不喜歡的話,不如讓你去找你的江湖,但是我一定會盡早找來,不會留你一個人在江湖裡。」
魏然偎入杜三懷裡,如窗外紅梅一般,綻出燦爛的笑臉:「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沒有你江湖也了無趣味。」
魏然早就認知道了,只是一直反覆折騰自己,也折騰著杜三。宮裡各色人等,種種雜事,總是左右著魏然的念頭,也總是讓魏然若即若離。
杜三摟著魏然,坐在了榻上,心底感歎了一聲,終於這個嬌軟的身子又回到他懷裡了:「雨弦,有時候我不懂你,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為什麼總是這樣讓人覺得複雜難懂?」
魏然趴著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堅強地、柔弱地、多愁善感地還是多變的?原來,我到現在連自己都看不清楚……」
原來的魏然,自然知道自己是什麼性格,堅強而自信,獨立而不缺乏女性應有的溫柔和善。只是穿越而來,在心理上沒有依靠的時候,忽然遇到了杜三,心一下子就軟了,然後就開始依賴,於是就再也離不開。
杜三笑著說:「雨弦外表柔弱,但內心卻堅強,認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是不是。」
「認定了的事情,不會改變嗎?」魏然重複了一遍,忽然笑道:「好像還真是這樣,那不就是牛脾氣,一條道堅持走還非得走到黑不可。」
「你不就是這樣……」杜三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杜瑄在門口喊了一聲:「爹,娘我要進來了噢。」
杜三趕緊從榻上下來,把魏然安置好,杜瑄就衝了進來,一看見魏然醒了,立刻高興地挨到床邊:「娘,你終於醒了,我好高興。」
「瑄,天晚了吃過飯了沒有。」魏然現在終於體會到噓寒問暖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怕冷著孩子、怕餓著孩子,就算有一群人照顧著,做母親的始終還是不放心。
杜瑄搖頭,看了眼窗外:「娘,還不晚呀,還沒掌燈呢,掌燈了再吃飯。」
魏然望著杜三,一臉嗔怪:「哪有讓孩子這麼晚吃飯的,瑄正在長身體,要定時定量的吃,不會讓他跟著你那所謂的《帝王起居注》吃飯睡覺吧。」
杜三一時愕然,杜瑄一直是隨著他一起,自然也就養成了同樣的習慣:「好吧好吧,趕緊讓人傳膳,我讓江得安順便去把岳父請過來一起用。」
「我去叫外公……」杜瑄現在是英雄崇拜情節作祟,對顧奚山是打從心底當成了不世的大英雄。
魏然和杜三看著杜瑄一路奔出去,對視而笑。
掌燈前,晚膳就送了上來,一家四口人像個普通的市井人家一樣,圍坐在桌邊,和和樂樂地吃飯。
顧奚山也頗有感慨,這樣和美的日子,一家人在一起真是難得,何況還是在風儀殿裡。這個宮殿對於顧奚山有特殊的意義,這是徐唯青的宮殿,還留著他所愛的人的氣息。
青娘,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孩子,會得到幸福的。我一定努力守護他們的幸福,我們所不能得到的,一定讓他們擁有。顧奚山在心裡暗道,忽然朝著看著他的杜瑄一笑:「瑄兒在看什麼?」
杜瑄搖頭埋頭吃飯,大人的事太複雜,他不想管。
和樂融融地氣氛,讓人不由得就沉醉基間。
轉眼間就到了春節了,魏然眼看著肚子遮不住了,才把懷孕的事情告訴杜三,杜三聽到這個消息時,高興地在園子裡抱著魏然轉了好幾圈。
杜瑄也很高興,不管是個弟弟還是個妹妹,總算有人陪了,雖然不免來得太遲了。
說話就到了春節了,春節按照傳統,宮裡會有內外的三宴,內三宴是家宴、親宴、春宴,外三宴是君宴、宮宴、城宴。
內三宴都在宮廷裡舉行,家宴是由各地來的王爺們與皇帝共同祭祖的宴會,實際上沒啥東西可以吃,基本上都祭了天了。而親宴,則是內外各省的親王及其家屬的宴會,這個宴會便需要魏然參加了。內三宴的最後一宴,也是最盛大的宴會,以迎春為主,是真正的春節宴會。
而外三宴,君宴則是由君王宴請群臣,宮宴是由在宮中設宴請朝中已經不問政事的老臣們的宴會,城宴,則是與民同樂,這一天要帝后要在城門樓上,與百姓同桌共宴,這就是所謂的內外三宴了。
內外三宴,以家宴為第一,在二十九晚上開宴,君宴第二,三十上午,親宴第三,三十下午,春宴第四,三十晚上,宮宴第五,初一上午,城宴第六,初一下午。
魏然拿到單子活活嚇了一大跳,這似乎還真是他第一回在宮裡參加這些宴會,看樣子很是嚇人,這一長串的單子上,有各地進京的人員名單,還有宴會的明細。厚厚的一本紅奏章,讓魏然想起了現代的紅色炸彈……果然很炸……
參加各色宴會的衣服也送了過來,一件一件的厚厚衣裳,華貴而美麗,就是穿著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杜瑄也同樣有衣裳,而且穿戴起來比魏然還麻煩,杜瑄按禮十歲要授冠帶,也是今年宗正們提醒,杜三才記起來。嫡長子、太子在十歲以後,會見臣子時,要紫綬玉冠。
「娘,好麻煩……」杜瑄看著頂頂不開心,這些衣服穿著很累人。
魏然一笑,也是很苦惱:「沒辦法,麻煩也要穿,你總不想讓六爺爺來說你吧。」
「不想,非得穿嗎?」杜瑄一邊讓宮人穿著,一邊不高興地撅著嘴。
「今天是君宴很重要,不能像昨天家宴一樣了,所以一定要穿戴正式。幸好,娘今天不用去,你就好好陪著爹一道去參加君宴吧。」魏然其實也有命婦宴,這是君宴的配宴,在內宮宴請各大臣家的命婦。分誥命婦和世婦,但是魏然一直搞不清楚,這誥命婦和世婦有什麼區別。
其實,誥命婦是各大臣的正妻,按制六品以上的官員的正妻便是受誥命,只是後來慢慢演變成一種賞賜,所以誥命婦如今並不多。而世婦,則是皇親的正妻,如王妃、已經成親的公主、郡主、世家小姐等。
命婦們可以攜帶自家的女兒進宮,若是兒子則要由父親帶著去參加君宴。
杜瑄穿戴好以後,被車輦接到了春機殿。杜瑄發現他一進春機殿,看著他的人眼光就有些不同,有恭敬更有驚訝。
杜瑄不知道,他身上的衣裳,是按太子的禮制所做,所以已經超出了謫皇子應該有的儀範。眾臣們心裡便有了譜,看來杜瑄要被冊立為太子了。
「兒臣給父皇請安。」杜瑄難得地給杜三行禮,平時在內宮,杜瑄多是不行禮的,可在這裡眾臣面前,卻是不得不行禮了。
「瑄過來坐吧。」杜三招呼杜瑄到自己身邊來做。
杜瑄答了聲是,在眾臣的目光中坐到了杜三身邊。這時候江得安才吩咐上宴,流水一般的酒菜被送來上來,一時間,春機殿真是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