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返唐門,舊夢曾來
唐門
顧奚山先投了拜貼,想來萬畝歸幽顧閣主的名頭,不管過多少年,在江湖上還一樣有影響力。
顧奚山帶著魏然來到唐門門口下了馬車,很快就有人迎了出來,是唐門老大唐留雲,自從杜冰心遠嫁炎國後,他這口氣總算順了,走路也帶風了。
迎到門口先主,歡迎、歡迎……」突然瞄到了魏然,這……不是他們家弟妹嗎?怎麼……
「唐大哥。」魏然被唐留雲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了,乾脆大大方方在站進了幾步,淺笑著任唐留雲打量。
「你不是老六媳婦嗎?可是老六又娶了……岳將軍的女兒。」掩上嘴,唐留雲心叫壞了,顧奚山該不會是上門來問罪來了吧,前些日子唐小樓才剛回來,和岳凌霄正甜蜜地過著新婚時光。
「唐大哥,我和小樓只是開玩笑的,那些日子遇上些事,所以暫時在唐門呆了段時間。」以前的事說起來,魏然只覺得有趣而荒唐。
「開玩笑?」唐留雲有一點點轉不過彎了,有拿這事兒開玩笑的嗎,弄得他們家幾位長老,現在還在念叨。而且連帶的不喜歡岳凌霄,整天看見唐小樓,只要岳凌霄不在身邊就得問魏然和小寶哪裡去了。
唐留雲很想吼一嗓子,但看著魏然身後的顧奚山,把話嚥回了肚子裡。帶著顧奚山和魏然往裡院走,邊走邊回頭問:「顧閣主,不知道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雨弦中了剌幽,就是為解藥來的。」
唐留雲忽然停下,回頭指著魏然:「顧閣主是說,令嬡中了刺幽……」
顧奚山點頭,看著唐留雲長長歎息:「是,而且已經發作了,頭疼胸悶等症狀都已經出現了,晚上咳嗽得很厲害。」
唐留雲是唐門中使毒的行家,一聽就知道,這毒藥已經發作得很嚴重了,如果不能配出緩解的藥,恐怕命不久矣:「怎麼現在才來,如果魏然中毒,顧閣主應該早發現了,現在來實在是有些遲了。」
「若是一直在我身邊,哪裡會出這些事情,魏然是在炎國中毒的,一直沒發現,等我找到的時候,已經是現在這樣子了。」
唐開老遠正在打拳,看到魏然來了,立馬停下飄到魏然身前:「咦,這不是老六媳婦嗎,我家小孫子呢?」
魏然不好意思地笑,看來她在這群人眼裡真是留下了很深印象:「大爺爺,我不是小樓的娘子,凌霄姑娘才是。」
唐開撓撓腦袋,表示他的不理解,但年輕人的事本來就說不清,他也就不跟著摻和:「你臉色不好,怎麼了?」唐開說著就上手切脈,一摸就知道了,唐開正是刺幽的煉製者,這藥完全是經由他的手發揚光大的,只消一切到脈搏,就全明白了。
「怎麼會是剌幽……」唐開喃喃兩句抬起頭,這才發現了顧奚山,嘴巴再也合不攏了:「顧閣主,這這這……」
唐開看到顧奚山才覺得他是真老了,顧奚山明明和他年齡相當,卻依舊丰采出塵,看起來仍然像是當年的樣子,看來沒心沒有家累的人,活得還是要瀟灑些。
「唐一,許多年不見了。」當年的唐門三兄弟,如今也老了,一個個白髮蒼蒼,但依舊不改當年的風火性格。顧奚山笑了笑,隨後問道:「雨弦的毒,你可有什麼辦法。」
「唉呀……兩年前,我們還有半株清徽玉露草,可是早被配了藥,現在哪裡還能找得到,只怕連渣都沒有了。」唐開帶著魏然和顧奚山去長老堂,唐越和唐飛正在下棋,看著魏然和顧奚山進來也是一陣呆愣。
「唐二,唐三。」
「顧狂人?我的天,你這怎麼這麼多年一點沒變啊?」唐飛從來就是直來直往,這麼多年了一點都沒收斂過。
「顧閣主,好久不見了,這回怎麼有空到我們唐門來坐坐?」唐越知道顧奚山的性子,如果不是出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絕對會老神在在地一封信送過來,然後悠閒地等著他人找上門去。
唐開神色凝重地看著唐越和唐飛:「記得清徽玉露草嗎,老六媳婦……不對,顧閣主的女兒被人下了刺幽。」
唐越和唐飛聽了也齊齊咂舌:「大哥,清徽玉露草已經用完了,是後半株兩年前配藥給了青微劍派,估計現在連渣子都沒有了。」
「就算是留著,半株也沒用,她的毒很厚,來得也凶,只怕至少要三株。要不然只有先用藥吊著,可是咱又不知道藥怎麼配的,增一分減一分藥效完全不同,解藥也要對症,否則只會死得更快。」唐越的話讓所有人陷入沉思,別說三株,現在就是連片葉子都沒有……
「先拿紫碧青微丹讓她先吊養著,總是沒錯的,紫碧青微丹和清徽玉露草藥效相近,緩解是可以的,但要根除……還是得清徽玉露草。而且,紫碧青微丹同樣難得,而且不對症,我們手頭也並不多,而煉製的藥材,也有幾味缺失。顧閣主,你人脈廣些,看看有沒有辦法找到藥材吧。」唐開只能先這樣決定,畢竟絕跡這麼多年的藥材,一下子根本找不齊,只希望一年之內能夠找得到。
魏然卻笑著看他們,燦爛地說道:「你們不用擔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上天讓我多活一天,也是恩賜。」
話是這麼說,安慰他們而已,能活著誰樂意死,現在才知道以前和杜三在一起的日子何等幸福,只是現在想來卻是奢望了。
「胡說,好死不好呀賴活著,年紀輕輕的還看破紅塵啊。」唐開找來了紫碧青微丹給魏然,眼睛這個魏然,比起當年來唐門的時候,更消瘦更蒼白,讓人看了心酸:「半月一顆,可以緩解,只有不足一年的份量,放心,一定會有其它辦法的。」
「魏然……」唐小樓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來了。唐小樓走進來瞧魏然一眼,便發現了不對勁:「中毒了?」
「嗯,沒事,什麼毒到了你們唐門解不了呀。」魏然打起精神來笑,她不希望唐小樓知道,因為不希望杜三知道,按唐小樓的性子,是半個字都藏不住的人。
唐小樓或許真是對唐門的製毒解毒太有信心了,點了點頭嗯嗯兩聲,不知道是真的不擔心還是知道問不出什麼:「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杜三找了你那麼久都沒找到人?你知不知道他找你都找瘋了,趕緊去紫歸看看他吧,估摸著你都認不出來了,那叫一個憔悴。」
「真的憔悴了很多嗎……」幾乎每一個人把杜三的消息帶給她時,都是說找瘋了,都說消瘦了、憔悴了,原來一直不肯正視的那個人,卻把她放在了心尖兒上。魏然抬起頭,看著顧奚山:「爹,我想回紫歸去。」
顧奚山歎息後點了點頭:「好吧,我送你去。」
唐小樓終於發現了氣氛不對勁,睜著眼睛低頭想了想,看著魏然說道:「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唐小樓,爹爹也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以前,是她日日念著要離開,現在也讓她一日一日漸漸走近吧,或許也算是一種道歉。
「雨弦,你現在這樣爹不能放你一個人走,還是爹陪你一起。」
顧奚山執意要送,魏然也沒有辦法,唐小樓倒是摸了摸鼻子,送了魏然十幾里地後,才怏怏地回唐門。
一路上,天氣出奇的好,不涼亦不熱,春夏相交時,本來應該雨水漫天,這十來天竟然是晴空如洗,分外明媚。
魏然卻總是斂著眉不說話,顧奚山也不打擾她。有時候,人痛了需要一點空間去自我安慰,自我療傷。
回紫歸的路,斷斷續續走了十幾天,魏然時不時的停下來,看看走走,那不語的模樣讓顧奚山莫可奈何,這樣的女兒讓他想起了青娘,一樣的神色憂傷,總是那樣溫弱。
「爹,送我到這裡就好了,從這裡進去的路,我想一個人走,還有爹,這件事,我不希望杜三知道。」魏然在紫歸城門外跳下馬車,看著城池上三個大字,宴安門,取意是海宴河清,魏然看了幾眼,低下頭,不再看身後盯著她歎息的顧奚山。
魏然很想回頭告訴顧奚山,我不是你的女兒,不要為我擔心了。但是這話說出來,只怕會更傷人心吧。
顧奚山搖搖頭,輕輕地說:「雨弦,你有你的生活,如果哪天累了倦了,就學倦歸的雁子,回家吧。」
魏然走進城門,城裡依然的風花柳絮,兩待叫賣聲,如歌如酒讓人沉醉。
魏然歎息道:「原來紫歸也很美,青夜也很好,只是來不及珍惜,就要失去。杜青夜,我們要怎麼辦呢。」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皇宮,魏然的心越來越低沉,臉上的笑卻越來越燦爛,只是無論如何燦爛,眼底的悲傷還是掩飾不了,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走進這坐宮門……也是唯一一次心甘情願的進去,沒有怨悔,只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