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鳴山下,揮兵伐匪
山中無日月,魏然現在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現在除了每天逗弄下杜瑄,就是去前面大堂看看沈醉和唐小樓替人診病,偶爾閒得發慌的時候再客串把護士,雖然不專業,但好歹也是有著一定護理知識的現代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山間八月桂花淡,甜甜的總讓人想沉睡,魏然細細算算,來到鳴山已經兩年有餘,小小的杜瑄也已經長成了個六歲的大孩子。成天頂著無辜的笑臉,四處騙吃騙喝騙同情,惹了什麼禍事了,就小眼睛一瞇,小臉一皺,眼淚嘩嘩就下來了,永遠都是那句:我要爹,我要爹……
只要杜瑄這招一出,滿山從魏然到看門的小嘍囉,沒有一個還敢硬起心腸,魏然是有點心虛,畢竟孩子在她和杜三的往事中,是最無辜的,而其它人基本上都認為,魏然是讓人拋棄了,結果一氣之下帶著孩子上山落草為寇。
從來沒有人提起孩子的父親,也沒人會問魏然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善良的人們總認為,每個人都有悲痛的過往,既然不願意提起,那麼又何必去揭開別人的傷疤。
這兩年,話說除去第一年,老老實實做藥神山以外,其它時間總是要溜去兼職個山匪,每隔一段時間,總要劫回大的,現在的鳴山可謂是富得遍地是珠寶玉石。
上回杜瑄和山上另外幾個孩子玩彈珠遊戲,拿的是庫裡的芙蓉碧玉九華珠,一干大人在旁邊看著,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還有一回,杜瑄他們一起去河裡撈魚兒玩,用的網是天絲冰蠶網,是極品的護甲材料,連平時最寶貴這些東西的唐小樓也是早看得麻木了,更何況拿這些出去玩的還是杜瑄,更沒誰會有意見。
話說現在的杜瑄,武功不咋滴,畢竟還小,一手使毒、辯毒、解毒的功夫卻得了唐小樓的真傳,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弄得沈醉是看一次鬱悶一次,而唐小樓則是得意非凡。
魏然這天正在教訓拿冰玉彩雲錦鋪在地上打滾的杜瑄,杜瑄則用無辜到了極點的眼神回望著魏然。這個時候唐小樓和沈醉神情緊張地走了來,一邊走一邊還念有辭,魏然好奇的看著。只見岳凌霄跟在後面,被霜打了一樣,一句話不說,一點也不像她平時的性格。
魏然覺得,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要不然不會這樣蔫:「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姐姐,你說怎麼辦啊?我爹來了,奉了朝廷的命令,帶著幾萬大軍在山下,要剿滅我們呢。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竟然到朝堂上告了我們一狀,然後杜三那傢伙就派了我爹來平山匪。姐姐……姐姐……我們怎麼辦啊?」岳凌霄現在只要一想到可能會被她家老爹給抓回去,就覺得難以忍受,讓一個野慣了的人回到那個家裡去,不悶死才奇怪了。
魏然驚在當場,他們也沒搶杜家的人啊,甚至還經常幹護送官家東西的事,怎麼能平匪平到他們頭上來:「你說,是你爹?」
岳凌霄使勁點頭,一想到她爹那張臉,岳凌霄現在就覺得渾身發冷,這要是被抓回去,可怎麼得了:「姐姐,快想想辦法,大軍已經在山下了,就等著什麼時候揮兵來抓我們呢……」
魏然抬頭看著沈醉,又看著唐小樓,再看哭笑不得的岳凌霄:「我覺得,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但是我們也不能跟岳將軍開打,那樣只會損失慘重,得想個周全的方法。」
「用藥吧,別說幾萬大軍,幾十萬大軍也是小事情。」唐小樓自信滿滿,唐門的藥,分分鐘可以讓一座城池毫無生機,何況才幾萬的軍隊。
「傻了吧你,你就不怕杜三找到你們家去,這個辦法不行。沈醉,你有沒有什麼辦法?」魏然覺得,比起沒啥大主意的唐小樓來說,沈醉要可靠得多。
沈醉其實也有些急了,扇子都忘了扇,但辦法還是要想,指著唐小樓和岳凌霄是沒用的,而魏然壓根不能出現:「要不然,我們把幾年前的戲再演一遍?」
「不行,我爹沒那麼容易上當,這個辦法會被我爹識破,那時候我們會更慘。」岳凌霄對岳慎思瞭解得很,輕易得來的勝利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只有一刀一槍真正是從手裡出去,才會放心、
沈醉雙手一攤,示意他也沒有辦法可以想了,誰讓這幾個人身份都這麼敏感:「這些年,鳴山的山腹裡藏了成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如果被搜出來,鳴山上的一干人可就不好辦了。」
「實在不行,我去吧,只有這樣了。至少我還有天下兵馬符,岳將軍所帶的兵也屬於南北兩軍的,至少安全是完全可以保障。」魏然抱著杜瑄,反正杜三估計也不會逮他們回去,就算知道他們在這裡,也一樣無計可施吧。
岳凌霄望著魏然,深深歎息,她和魏然都一樣,面臨著大問題,她是從宮裡逃出來的,而魏然則更甚,帶著恆朝的嫡長皇子四處溜江湖玩兒,相比起來魏然的才算是大問題:「你千萬不能出面,你一出面,就只能和杜瑄回到宮裡去了。」
「你們倆都不適合出面,唐小樓,看來這件事還得你我去辦了。」沈醉瞇著眼睛看了眼山下黑壓壓的人群,一臉無奈,如果可能他真不希望動用歸幽閣的人脈。
「不用了,還是我去吧,反正就算是杜三知道我在這兒,也一樣只能任由我在江湖裡呆著,你們就放心吧。」魏然記起了一句話,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她和杜瑄,只要在恆朝一天,就遲早會讓杜三知道行蹤,既然這樣還不如順便保住鳴山上下的眾人。
岳凌霄眨著眼睛,有些難以相信:「為什麼杜三不會抓你回去,你就這麼確定。」
魏然看著正在外面草地上玩著的杜瑄,很肯定的點頭,也許應該讓杜瑄回去看看杜三,省得杜瑄總是看向紫歸的方向一臉小憂鬱的樣子:「我去吧,杜瑄回去看看杜三,這麼些年了,他們父子也不能總是這樣天各一方。就算是讓杜瑄回去,杜三也會放他回到我身邊的,至於我,杜三也許並不希望看到我回去吧……」
岳凌霄不太認同,反正她記得她出宮前那段時間,杜三的臉色是一點兒也不好,整個朝堂都在低氣壓裡,想來那時候就是魏然離宮的時候,魏然總是這樣,把自己輕描淡寫的勾去,卻把別人放在心尖兒上,所以容易傷痛。
就是這樣一個容易傷痛的魏然,卻每天頂著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四處遊走:「姐姐,你真的這樣想嗎?」
「凌霄,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也不要知道,總之我和杜三,是不太可能重新站到一起了,」以為不想起就不痛,原來過再久,心都是酸疼的。
唐小樓撇過頭去,不看魏然眼裡的那一點點痛,他已經說服自己好久了,這個女子就算和杜三不能再有瓜葛,按魏然的說法,也不是他的那杯茶。魏然是個內心太過堅定的女子,認定了的,就永遠不會更改,而杜三就是那個從一開始就被魏然認定了的男子。
沈醉看著有些不解,但只要魏然不說,他也不問,畢竟魏然的身份擺在那兒,猜也會猜得到一些:「既然你這樣決定,那我們在這兒等你的消息。」
「好,我帶瑄一起下山去,你們不必太擔心。」魏然叫過杜瑄來,拉著杜瑄的手,在陽光下發了會兒呆,杜瑄真真是和杜三一個樣,雖然始終選擇著忽視,卻不能否認。只要杜瑄和杜三站在一起,沒有任何人能否認他們是父子的事實。
杜瑄看著魏然,抬著頭問了句:「娘,我們去哪裡?」
魏然蹲下來,手輕輕拍乾淨杜瑄身上的塵埃,替杜瑄把衣服一件件整理好,雖然在鳴山,這孩子依舊享受到了最好的物質生活,身上的皇族貴氣也沒有因和山上的孩子玩而損了半分:「瑄想不想爹,瑄回去見爹好不好?」
「爹,好呀好呀,我好想爹。」雖然六歲,到底還是天真的,一高興起來還是容易忽略魏然眼底那一點點悲愴。
瑄,用來祭天的大玉壁,魏然這個時候又忍不住想起了這個字的意思,就算深藏於江湖,杜瑄也必有一天會光華於天下,掩不住的:「好,下面有位將軍,是凌霄姐姐的爹,你不能把凌霄姐姐在這裡的事情告訴岳將軍,好不好。」
「好,那娘我們快走吧。」雖然已經對杜三沒有什麼印象了,但骨子裡的父子親情,總是割捨不了的,杜瑄很渴望見到那個在腦子裡已經漸漸沒有了樣貌的爹。
魏然跟在杜瑄身後,看著杜瑄一路撒著歡往山下跑,臉上的笑容光潔明燦,讓魏然不由得抬頭看天,杜瑄此時的容光,竟如冼淨的藍天,明澈而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