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眾「地方實力派」個個眉飛色舞,而坐在一邊兒的王化一隻能臉色鐵青、氣的說不出話。此時我心頭怒火中燒,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都還是不是大老爺們兒啦!什麼抗日、救國,說的比唱的都好聽!怎嘛,這才幾天,說出去的話就不算啦?小鬼子就在眼皮底下放著不殺,還等什麼!難道各位打算就此解散隊伍,回家養老?想想這對的起一心盼著咱們把日本人趕走的家鄉父老么!」一番話吼的眾人一愣。我知道,如不「趁熱打鐵」,就再沒自己說話的份兒了,「過去咱們是要槍沒槍、要糧沒糧,實在是『窮』怕了。可眼下最要緊的不是這些,而是如何去應付明天的戰鬥!今天大夥兒『端』了鬼子的老窩兒,敵人還不得瘋了似的追殺咱們?說不定明天一早,日本人的大部隊就打過來了。此時,我們應該同舟共濟、各負其責、互相配合才是,否則難免要落個被各個擊破的結局!……」接下來,我提出集中全城所能夠找到的大小火炮,共同進攻關東軍司令部,重點是對大樓外圍的鐵絲網和機槍工事進行覆蓋射擊;從各路義勇軍挑選身強力壯,會功夫的戰士組成大刀隊,等炮兵摧毀日軍外圍工事後,在天黑時衝進大樓,消滅裡面的敵人。而在此之前,各路義勇軍應整頓部隊,制訂計劃、作出分工,為下一階段的戰鬥進行準備。
面對日軍圍剿的壓力,眾位司令還是同意了我的意見。(這些「司令」們可沒有一個是傻子,都知道瀋陽城是守不住的。)經過簡單的討論決定,所有入城部隊在今夜兵分三路撤出瀋陽。耿繼周、於伯恩兩部向西北方向轉移,經新民前往章武,與遼北、熱邊軍區義勇軍第四、五軍團匯合;唐聚伍的「遼寧民眾自衛軍」則依舊返回遼東發展;(桓仁、通化、寬甸、輯安、臨江、長白、金川、柳河、新賓、清原等十四縣是其「根據地」,當然不能輕易放棄。)而義勇軍第五十九路軍則與趙殿良司令率領的第二十一路軍,反正後的「靖安游擊隊」一起護送王化一和彭振國兩人經新民向西轉移,與駐紮在新立屯的遼西軍區第一軍團第十三路軍、三十四路軍等部隊匯合……
當夕陽落下了地平線,血色的晚霞依舊在天幕下殘留著一抹餘輝。在救國會軍事部長王化一的「親自指揮」下,從全城各路抗日武裝中集中來的七十多門各式火炮(竟然還有用松樹掏空了製成的土炮!)開始向日軍的最後據點——關東軍司令部大樓猛烈轟擊,「標誌」著此次戰役勝利的「關東軍司令部之戰」終於打響!
在長大一個多小時的猛烈炮擊之中,關東軍司令部大樓外圍據點工事被一一摧毀。兩千揮舞著大刀長矛的義勇軍士兵藉著瀰漫的煙霧灰塵和夜色的掩護,一舉衝進已經是千瘡百孔的司令部大樓。狹窄的房間內,大刀片兒可比三八槍好用多了!經過一番浴血撕殺,日軍巢穴終告覆滅。
……
半夜裡,滿載著抗日義勇軍士兵的列車開出奉天,返回新民車站。緊隨其後的是另一列滿載傷員物資的火車。此次戰鬥,五十九路軍所獲倒也相當可觀:新「招收」了奉天城裡幾所中學的五百多名學生、教師,二十多位醫生(如果說強拉硬拽也算是招收的話),一百多奉天兵工廠的工人;繳獲步兵炮六門,汽車十九輛,三輪摩托車七輛(這種東西其它隊伍不要,因此都剩給了我,但繳獲的馬匹和大車都被要走了);隊伍也一下子發展到了四千人的規模,獨立旅一個班從六人擴充為十二人編製,「一個團」達到了六百多人,又增加了一個「汽車營」,暫時由副旅長張希堯指揮。
此時部隊的規模大了,但未來的前景卻也是不太樂觀。經過兩天連續作戰,士兵相當疲勞;損壞的一輛「土坦克」在拆下可用零件後,殘骸被扔進遼河;而由於彈藥的消耗,士兵手中的步槍已經全部換成了「三八大蓋」,原來的7.62mm口徑步騎槍成「燒火棍」了!而最為嚴峻的是,獨立旅此戰傷亡兩百人,「第一師」則傷亡近千,因此不得不成立了一個「是醫療條件最好。沒想到如此一來,其它義勇軍隊伍也把傷員送到了這裡,導致第五十九路軍不得不帶著一千四百名傷員和七百人的「隨軍家屬」轉移!何況很多士兵的「個人隨身物品」也大為增加,火車此時已經跑了一個來回,竟然還沒能把家當運完——這樣的隊伍如何能夠作戰?
「帶著這麼多的物資、傷員、非戰鬥人員返回熱河,這一路上恐怕是『安生』不了……甚至能不能回的去都是個問題呦!」靠在木製的車廂板旁邊,雖然疲倦,卻是睡意全無。我側頭掃了一眼周圍,發現旁邊眾人也大都醒著呢。
車內燈下坐著的是二十一路軍司令趙殿良,大名趙振國(殿良是字),山東黃縣人,東北軍陸軍研究班畢業(東北軍陸軍研究班是張學良為發展勢力而親自抓的軍官訓練班,裡邊兒的人都屬於東北軍「少壯派」),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此時正皺著眉頭緊盯地圖出神,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繳獲來的煙卷。大概是因為連續幾天沒睡覺的緣故,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我自己恐怕也是如此)
第二十一路軍參謀長林子升,表字伯達,四十多歲,戴著一副眼鏡,看言談舉止和打扮,像個教書先生(其實過去就是縣裡中學的教師)。林子升這個人看來在軍事方面並不在行,部隊的行動作戰,都是司令趙殿良一個人做主,而這個參謀長干的都是發動群眾以及一些文書、帳目方面的事情。此時他大概是實在熬不住了,靠在一旁,直打瞌睡。
想想眼下共同合作的義勇軍第二十一路軍,其實經此一戰也是實力大損,傷員數量幾乎佔了總數的一半。第一支隊的司令名叫沈寶琳,在攻打南門的戰鬥中只受了輕傷,如今躺在一旁睡覺,還打著呼嚕。而第二支隊司令李景奇就沒這個運氣,被彈片擊中腹部和大腿,現今正躺在「隨軍醫院」呢,尚未脫離危險。第三支隊關燕子,大號「穿林燕兒」,就是那個「女土匪」啦!可能是因為自己曾經差點兒被她繳械的緣故,心裡彆扭,只好盡量躲著點兒嘍。不過看來這個關司令也是傲氣的很,在一邊兒角落裡把玩著繳獲的日本軍刀,自得其樂——唉!那有一點兒女人味兒呀?第二十一路軍趙殿良手下還有個第四支隊,司令名叫徐虎臣,外號黑虎。不過第四支隊已經先一步被派到新民去了,人沒在這裡,也不知道長的什麼樣子。
同行的還有反正抗日的前「滿洲靖安游擊隊」,如今除了死的逃的還剩下七百多人,被編為抗日義勇軍遼寧獨立支隊。支隊司令叫楊作修,副司令是在飛機場起事的王平日營長,此時兩人是一臉輕鬆。別看這個「獨立支隊」是偽軍反正過來的。其實仔細琢磨一下,還就屬這個部隊戰鬥力強!過去是東北軍東邊鎮守使於芷山手下的正規軍,於芷山當了漢奸後又被改編為「滿洲國」的正規軍——比起抗日義勇軍來,他們可是「專業」多了。不過這些士兵大多是事變前從河北、山東招過來的「關裡人」,現在是一門心思要回家過好日子去啦。(發了筆財之後還當什麼兵,回家置房子置地,娶媳婦是正經!)司令楊作修提出的「抗日口號」是——「一路打回老家去!」
趙殿良抬頭見我醒著,苦笑了一下道:「朱司令也睡不著麼?呵、呵,今日你我二人能並肩作戰也是緣分。其實鄙人對朱司令能率先攻進瀋陽城也是深為佩服的。眼下的局勢作何下不吝賜教呀!」其實嘴上說佩服,但我看這個趙司令其實一點兒佩服的意思也沒有。不過也難怪,聽說此次進攻奉天的戰役,就是趙殿良一手策劃的,到頭來被我揀了個大便宜,擱誰誰也不服氣。
但此時所有人都清楚,大夥兒如今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啦!既然如此,我也就沒再客氣,湊過去坐下,說道:「等天一亮,考驗咱們的時候怕是就要到嘍!」指著趙殿良面前的地圖,「隊伍在新民城外的巨流河一帶下火車,向西,經高台山、小梁山、姚堡前往新立囤,路程約一百餘里。我們加在一起上萬人的隊伍,又帶著這麼多傷員、物資,估計至少也得走整整一天。而這一天,恰恰就是最為危險的!因為我們幾乎不可能躲過敵人飛機的偵察,可追堵的日軍會有多少兵力,從哪條路上過來,我們卻一無所知。敵暗我明、敵強我弱,敵主動而我被動,敵軍快速靈活而我軍運動遲緩……這一仗要是打起來,怕是我們輸定了!」
聽了我的話,剛才一直打瞌睡的二十一路軍參謀長林子升和獨立支隊司令楊作修不禁面色蒼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