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滅守衛靖安游擊隊槍械庫的日軍之後,一千多武裝起來的靖安游擊隊官兵立即改變了城內交戰雙方的實力對比。原本意圖抵抗的部分「偽軍」、警察,在這樣的形勢之下也紛紛調轉槍口,加入到了抗日陣營中來。
獨立旅一團三百多名戰士在一千多反正偽軍的配合下奪取南城牆上的日軍山炮陣地後,大小南門外的抗日義勇軍趙殿良部五千餘人(算上飛機場反正的偽軍一個營)終於衝進城內。一番拚殺,街道上已經看不到身穿黃軍裝的日本兵(死了的除外)。雖然城內還是槍聲不斷,硝煙四起,但我知道這一場惡戰終於算是勝利了。我當即率領一團順勢佔領城南的奉天兵工廠。雖然不斷有不知是哪部分的抗日義勇軍隊伍衝進兵工廠倉庫內哄搶武器,對此我也是無可奈何。此時要做的事情太多啦!命令一團一連召集兵工廠的工人拆卸工廠設備零件;二連、三連負責收集汽車、運輸傷員、收繳醫院裡的藥品和召集醫生護士,「……把能找到的人和物統統找到,不願意合作的人就用槍逼著他合作!」——時間緊迫,此時已經顧不上進行什麼思想教育工作啦!
命令曹大魯用土坦克堵住一間軍火倉庫的大門——五十九路軍也得補充武器彈藥啊!我帶著只剩十二個人的警衛排,(本來滿編二十人,已經有三人犧牲,五人負傷)沿著大街向關東軍司令部方向走。從身後過來一隊人馬,回頭一看,隊伍服裝雜亂但前進速度很快,估計不是遼西軍區的武裝——遼西第一軍團大多穿的是我捐獻的綠軍裝(大刀會、紅槍會除外)。即使這樣,我也並未在意,「此時城裡各個部分的隊伍太多啦!連偽軍黑狗子都高喊抗日滿街亂竄。」
當這支隊伍經過身邊,一匹棗紅大馬站了下來。抬頭看去,馬上是位身穿紅底花布小襖的大姑娘!濃眉大眼,一條油黑發亮的大辮子垂在胸前,腰裡別著兩支「鏡面盒子」,旁邊兒還吊著桿小煙袋(注意,可不是大煙槍,當時東北女人大多有抽旱煙的習慣,當然抽大煙的也有。)——關東女俠呀!我心下正暗自讚歎。誰成想馬上的「俠女」看我一眼,雙手將駁殼槍一掏,「嬌」聲呵道:「把這幫小子手裡的傢伙給我下嘍!」
呼啦一下,百十來號人圍了上來。「就算你長的漂亮,身材惹火,可也不能胡來呀!」心裡當即火冒三丈,舉起衝鋒鎗朝天就是「突!突!突!」一梭子。「我看誰敢亂動試試!你們司令是哪個?把他叫過來!」
「姑奶奶我就是司令,咋麼地?借你手裡的傢伙玩兩天,是瞧的起你!甭不識抬舉!」騎在馬上的女「司令」用槍比劃著說道——這哪是「俠女」呀,整整一個女土匪!潑婦!
兩邊兒正僵持著,又有一大隊人馬從城西開過來。「關司令!把槍收了吧,都是自己人!別傷了和氣嘛。」當先騎馬過來的一位穿軍裝、三十多歲、看起來很精幹的中年人大聲道,「我就是民眾自衛軍總司令唐聚伍(唐聚伍部隊在遼寧成立較晚,但聲勢很大。此時雖歸在義勇軍名下,但其部隊有自己的名字——「遼寧民眾自衛軍」,共有十萬人,跟抗日救國會多半是合作關係。)你們是哪位司令的部下?」
原來這就是第三軍團總司令唐聚伍!我連忙上前敬禮道:「遼西抗日義勇軍第五十九路軍司令朱江見過唐總司令!」
「就是第一個進城的五十九路軍!?」唐聚伍(連同旁邊兒的「女土匪」)很是驚訝,「失敬!失敬!你的隊伍很能打嘛,這回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啦!」說著扭身對「女土匪」道:「怎麼樣,關司令?看我的面子……」
此時「女土匪」臉色通紅,看來是對竟然要繳我這個「司令」的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下不來台。(其實也不能怪別人認不出來,此時我的打扮跟一般士兵沒兩樣,主要是不想在戰場上被日軍的狙擊手盯上。)
當然在唐聚伍面前我也不能顯的太小家子氣,連忙見機上前道:「誤會、誤會,既然這槍關司令喜歡,就送給司令吧!」說著把自己手裡的衝鋒鎗連同三個彈夾一起遞了過去。
「女土匪」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把槍接過,又回送了支駁殼槍給我,一場風波就此揭過。
雖然從南面、西面攻城的趙殿良、唐聚伍兩部人馬已經進城,但戰鬥還遠未結束。一些日軍殘餘士兵和日本「僑民」據守在樓房之內繼續進行著抵抗,城內依舊槍聲不斷。當我和唐聚伍一行來到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外的時候,李樹桂、潘士賢已經率領炮兵團和三團戰士將這個侵略軍的大本營團團包圍。大部分日軍已經集中在此,看來是打算固守待援了。從樓上各個窗口射出的子彈相當密集。義勇軍衝不進去,只能以步兵炮還擊,但面對這個鋼筋水泥大樓,炮彈打上去效果並不明顯,交戰雙方就此陷入了僵局。
角落裡,魏**師包紮著手臂上的創口,染血的「七星劍」靠在身邊,嘴裡還連呼殺的痛快。(感情**師也不是「刀槍不入」啊!)我卻為傷亡之大而連連心痛——整個關東軍司令部周圍犧牲的抗日戰士(不光是五十九路軍的)竟然不下三四百人!見此情況,唐聚伍當即就要集合隊伍再次衝擊,被我連忙拉住:「這樣可不是辦法,還是先消滅了城裡零散的敵人再進攻吧!等會兒第四路軍耿繼周司令的隊伍就到啦……最要緊的是必須把傷員集中起來救治,盡快轉移,要不死的人更多!」
其實這一仗打下來,第三軍團和二十一路軍的傷亡更大(兩軍從半夜裡開始攻城,傷亡大部分在城外,要不是五十九路軍在清晨投入戰鬥,他們就打算撤走啦!),唐聚伍猶豫片刻,點頭道:「好吧,就照你說的辦……」(有肉不吃,去啃骨頭的是傻子!)當下,除了獨立旅炮兵團外,各部只留下少量步兵進行監視,幾個司令在對「各隊伍之間不爭奪火拚;不搶中國老百姓東西;共同維持城內秩序」這三點達成共識之後,就分頭「各忙各的」。
我在進城之前就目標明確,向銀行、兵工廠、醫院三處地方搶先「下手」。因此,當運送耿繼周、於伯恩部隊的火車抵達奉天車站的時候,四輛滿載金條、銀圓的卡車在二十名獨立旅士兵的護送下,已經進了車站內的倉庫,等著上火車了。不過壞消息是張希堯所指揮的那輛「土坦克」被一枚炮彈擊中發動機,徹底報廢啦!
我望著頭上纏著繃帶的張希堯,懇切的說道:「拚殺了半日,還沒空兒回家看看吧?這次我們雖然勝利了,但部隊傷亡不小。你立即趕回城裡去,打出『東北大學學生軍』、『馮庸大學學生軍』的旗號動員城內的學校師生、知識份子參加抗日,幫助我們把傷員、藥品、車輛以及軍火物資等集中到車站準備轉移。同時號召城內居民出城暫避幾天,凡是家在瀋陽的戰士,都把家裡人接到北平去,今後就由部隊負責安排生活。這次我們給日本侵略者的打擊很大,我擔心鬼子會向無辜百姓進行報復!」
張希堯點了點頭,先行回城,而我轉身望著駛入站台的列車,心裡暗笑:「耿繼周這老頭兒可算是遲到一步啦!」
沒想到隨耿繼周、於伯恩一同下火車的,還有救國會的王化一和遼西第一軍團總司令彭振國。「哈!哈!哈!大勝利呀,這可是空前的大勝利!」此時王化一已經樂的合不攏嘴。的確,此次有救國會出面籌劃指揮的統一進攻戰役可說是戰果空前!但它所造成的後果又將如何呢?這一點連我自己都不敢設想。
當聽說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尚未攻克,王化一當即催促耿繼周、於伯恩兩位司令指揮所部投入戰鬥。「務必活捉日軍將領,這將極大鼓舞全國民眾的抗日鬥志,給予日本侵略者最為沉重的一擊。」王化一興奮的說道,「此戰獲得完勝,列位的功勳當可彪炳千秋呀!」
能有獲得如此殊勳的機會,耿繼周、於伯恩當然不會放過。一聲令下,四千人馬浩浩蕩蕩向城內開拔。開始的一段路程,義勇軍官兵門還意氣風發、鬥志激昂,但等到了城內最繁華的商業區——日本租界浪速町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就連我也覺得尷尬。
此時血跡未乾的街道上正「上演」著完全不同的一幕:頭戴皮帽,身纏花布,手腕上戴鐲子(大熱天也不怕出痱子)的兩個「抗日戰士」正你掙我奪的當街撕扯一匹棉布,「呲喇——」一聲,整幅棉布被順著撕成兩條(恐怕是廢了,除非裁褲衩),兩人將布撒手一扔,各自掉頭而去。
剛才還努力保持隊形的義勇軍士兵們紛紛撿拾著丟在地上的點心盒子、成口袋的日本白糖……有的甚至乾脆脫離隊伍,加入到了爭奪東洋貨的行列之中!
「啪!」的一聲槍響,此時耿繼周的臉色極為難看,大聲呵罵道:「都他-把手裡的破爛兒扔嘍,不然老子可不客氣啦!」說著把槍一揚,「去!把那些搶東西的王八羔子給我抓來,東西統統沒收!押他們打衝鋒!……」
此舉當然導致了趙殿良、唐聚伍兩部人馬(還包括反正的「滿洲國靖安游擊隊」和警察們)的強烈抵制——個個都是東北「講武堂」畢業,誰怕誰呀!城內的日本關東軍還沒消滅乾淨,先入城和後入城的兩方隊伍就拉開架勢,眼看一場大火拚就要發生啦!最後還是王化一抬出「張少帥」來,才把衝突限制在「要文鬥、不要武鬥」的級別。
諸位「總司令」、「司令」、「師長」、「旅長」、「支隊長」們吵成一團,互不相讓。直到天色將晚,仍然沒有結論。直到從俘虜的一位偽滿官員口中得知「日本關東軍司令本莊繁及一眾高級官員根本沒在瀋陽,三天前本莊繁就離開『滿洲』回日本去了。」的消息之後,也不知哪個司令嚷了這麼一嘴:
「『淫』(人)都沒在這兒疙瘩,還爭啥爭吶……」
「就是、就是……我看咱們也用不著再往上硬碰啦,得不償失!」
「可不咋地!反正咱爺們兒也不打算在瀋陽長住……見好就收唄……」
於是乎,眾位司令終於得到了一致意見——「不打關東軍司令部啦,抓緊時間搬東西!」當即,剛才相互間還臉紅脖子粗的「冤家對頭」們,開始討論起諸如誰能出多少大車,以及共同掌握的倉庫如何分配,如何互通有無之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