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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宮門深似海 021:金鯉的心事 文 / 素衣凝香

    021:金鯉的心事

    滿座歡顏,衣冠勝雪。

    從平民布衣窮酸小子到身份顯赫才華傲人的李大人的關門弟子,這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金鯉的座位雖然靠後,卻已然成為了被關注的焦點。不斷地有人走過來與他敬酒,不斷地有人走過來與他攀談,更有甚的,直接開口問他可曾婚配。

    金鯉素來極為厭惡就應付這些人際,所以只是敷衍地應著,只覺頭疼無比。好容易在一隊嬌艷舞姬翩然上場之時,金鯉悄悄地溜了出來,一個人慢慢地走到稍安靜些的地方透了透氣。

    「鯉兒。」低低的一聲呼喚,讓金鯉的反映突然間出現顧片刻的停滯。

    自從,那個愛賭又嗜酒的爹去世以後,就再沒有一個男人會喚他「鯉兒」。金鯉緩緩地回過頭,瞧見的,卻是那一襲青碧色長衫的李大人正負手站在金鯉的身後。這李大人因多喝了幾杯而面頰微紅,長眉垂至眼角,幾縷墨髯垂在胸前,一派出塵文人氣質。金鯉急忙躬身行禮,卻被李大人一把扶住了。

    「不必如此多禮。」李大人笑呵呵地道,「老夫平素裡便高看你這個孩子一眼,雖然出身貧寒,卻從來不會卑躬屈膝,一身傲骨而又才華橫溢。身為男兒,便當如此。況且你我有緣,現在既然已經是師徒,便如一家人,再不必遵那尋常的禮法。」

    金鯉的心中微微一暖,只是點頭稱是。

    「鯉兒,你有心事?」李大人問道。

    金鯉怔了怔,抬頭,卻瞧見李大人微笑道:「要知道老夫雖然老了,可是卻還沒有到呆傻的地步。老夫收了你做關門弟子,你卻連笑也沒有笑出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來,換是換成旁人,恐怕要高興得大笑了罷?」

    「學生慚愧。」金鯉的臉攸地紅了。

    「哈哈,無妨無妨,」李大人拜了拜手,笑道,「人都道,寒門出將相,普通人家出人才。鯉兒你自然一股風流氣度,心智卻似是比一般同齡的孩子都要成熟。每每老夫看著你,都覺得你成熟得緊,處事言談都更為沉穩。這樣的成熟,恐怕也多是生活磨練的結果罷?」

    人都道,人活一世,只盼有個知己。想金鯉所生活的這十四年裡,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美貌所迷,從來沒有人想要直接的走近他。女子,無論年齡大小,看到他的臉都會像吃了迷藥般癡癡傻傻地追著自己跑。而男子……正常的男人都妒忌金鯉,不正常的男人都像女人一樣動不動就想要色誘他,動不動就想要把他攬在懷裡蹂躪。

    所以金鯉一直一直都像一隻刺蝟,張開渾身的硬刺想要保護自己。從來,都不會輕易地與人走近。況且,金鯉讀書上學的每一分錢,都是姐姐金粼兒一點一點賺來,一滴一滴攢起來的。他沒有錢去與人相交,更不想用姐姐攢來給他讀書的錢去結交他人。所以金鯉就這樣一直一直的,一個人走過來。習慣了一個人思考,習慣了如何去穩妥地處理一切事情而不給金粼兒添麻煩。

    這就是金鯉全部的人生。

    金鯉輕輕地張了張嘴巴,終還是緊緊地閉上了。

    「說罷,孩子,你有甚麼心事?」李大人問。

    說心裡話,金鯉剛剛被李大人收為關門弟子,這本身便是最大的榮幸,金鯉在這個時候提出來他的要求是非常不合適的。只是,想到金粼兒那滿是傷痕的手,金鯉的心裡便止不住的一陣疼痛。

    所以這會子的金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咦,鯉兒,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李大人吃了一應該,急忙去扶金鯉。金鯉卻只是搖頭,跪地不肯起身,顫聲道,「恩師,學生今日原是想要求您一件事情的。」

    「老夫早就猜到了。」李大人見金鯉不肯起來,便也不勉強,只是捻了捻鬍子,道,「你其實完全可以隨便畫上個甚麼畫兒,或者寫點書法獻給老夫的。老夫一樣會讚歎你的書法,與繪畫,因為像你這般年紀輕輕便有此才華的人並不多見。然而你卻這樣巧花心思的畫這樣的畫來哄老夫開心,除了你想要攀附老公這棵大樹,想必便是有事求於老夫罷?」

    金鯉被李大人說得面頰微紅,不好意思道:「為恩情作畫果真是學生的真心,只不過有事相求,倒也是真的……」

    「哈哈,好,好好好。」李大人似乎為自己能夠拆穿金鯉的小心計而十分得意,心情超好,說起話來也是想法的豪邁,「說吧,有甚麼事情,只要是老夫能辦到的,就絕對不會拖延。」

    「多謝恩師!」金鯉喜得拜了一拜,方道,「如您所知,學生家境貧寒。學生上有兩個姐姐,父母走得都早,二姐年紀輕輕便挑起了整個家的家事。」

    「一個女孩子當家?」李大人大大吃了一驚,「你的二姐,比你大幾歲?」

    「不多,三歲。」金鯉說著,自己都感覺心疼不已。

    李大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金鯉繼續道,「想我姐姐年紀輕輕便挑起持家重任,她只求能夠把我送到最好的書苑,好好讀書,好好上進。所以姐姐她吃了很多苦,每天要很努力的賺錢。學生我這般努力,其實實則……也是為了不負我姐姐的一片苦心和無悔付出……」

    李大人的眉頭微皺,目光忽閃,微微地點了點頭。

    「後來為了供我在『翰林書苑』讀書,她入宮去做了宮女。」金鯉說著,重重地歎息一聲,「那日她喚我前去看她,乃是把她在皇宮裡攢下來的錢送到我的手上。可是……」

    金鯉頓了頓,眼中有隱隱的淚光忽閃,喉嚨也似有硬物堵著一般,讓他連話也說不出。

    李大人體貼地拍了拍金鯉的肩膀,心中對這個小小少年更增加了幾分的好感。

    「那一天,我瞧見姐姐的手……上面儘是傷痕……」金鯉實在說不下去了,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調節好了的,卻還是……他別過頭,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問她是不是在宮裡做粗使的工作,她只騙我說不是。可是那種傷痕,又如何不是因勞碌而成的?想我金家,雖然遠不如京城大戶人家富裕,可是到底是書香門弟。我姐姐又得了娘的真傳懂得診脈看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裡做過這些粗使的活計?她做這樣的粗使工作賺來的錢……我又豈能花得舒心!」

    金鯉說著,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努力地平息著心中起伏的強烈情感。而李大人則站在那裡,手捻著鬍鬚,目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思量些甚麼。

    「鯉兒,你說你的二姐比你大三歲?」李大人忽然問道。

    「正是。」金鯉點頭。

    「那就是說她年方十七?」

    金鯉再點頭。

    「你二姐,卻又是怎樣性情的一個人?」李大人再次問道。

    「這……」金鯉沉吟著,卻猶豫著沒有說。

    「鯉兒,你可要據實告訴老夫,否則,老夫也幫不到你。」李大人板起臉來說道。

    「是。」金鯉點頭,道,「我姐姐名喚金粼兒,性情活潑愛笑,行事卻極為穩妥。我們金家本是外來之戶,我爹又死得早,我娘一個人本就不易。況且窮山惡水出刁民,那些錦鎮的小民們個個兒想佔我們孤兒寡婦的便宜。我姐姐平素裡護家護得厲害,又精於算計,那些小民們……竟是沒有一個能佔得上我家便宜的。當然我姐姐並不是一門心思只佔人便宜的市儈小民……」

    「好!」李大人突然欣喜地叫道,「非常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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