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氣吞山河
面對著這些紛紛繁繁的猜測,李大人只是報以一笑。
然而就是這個俊美樸素得完全與今日的場面格格不入的金鯉,卻讓眾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像,紛紛朝著李大人打探金鯉的身世。
「這個啊,哈哈,」李大人笑道,「這是我從荷鄉招來的小才子。年方十四便在荷鄉的鄉試中名列第一,你們說,這樣的好孩子要給我『翰林書苑』增輝多少,啊?哈哈哈哈……」李大人到底還是很欣賞這個小才子的,年輕才俊不用說,又是這等美貌,如何能不令人賞心悅目?這個學生,俊王爺東方鷙送來的真是好,真是好啊。
「李大人。」金鯉深深地朝著李大人拜了一拜,「蒙李大人恩澤,帶學生來到京城。對於學生而言,您是恩師,是伯樂,是學生這輩子最大的恩人。」
「是你自己優秀,老夫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罷了。」金鯉的一番話已然哄得李大人樂開了懷,在這些賓客面前,還能有什麼比讓這個優秀的孩子一番肺腑之言更能滿足李大人虛榮心的?
「這個孩子,還真是俊美。」說話的,是坐在李大人身邊的男子,面貌五官都與李大人相似,只是更加年輕一些。
金鯉猜測這便是李大人的胞弟,李琪了。便朝著這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道:「李大人,金鯉出身卑微,遠不及滿室貴客的身份顯赫,也拿不出貴重的禮物,只有書畫一圈,以表學生的心意。」
說罷,便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包裹取下來,解下藍布,露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了上去。
便有管家上前來,接過了這盒子遞到了李大人的面前。李大人捻著鬍子瞧了眼金鯉,然後緩緩接過了那盒子。
這盒子著實再樸素不過,讓人幾乎沒有耐心去看裡面的東西,然而李大人畢竟是一代大儒,懂得包子有肉不在褶兒上,這會子接過來盒子,探手便打開來。
在那盒子裡,靜地躺著一幅畫卷。
「你畫的畫?」李大人問。
金鯉點頭,臉上的笑容有著幾分胸有成竹的感覺。金鯉的笑容徹底激起了李大人的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書畫可以讓這個孩子有這般的自信,能夠在這樣的一個場合裡獻上來?
李大人拿起了這幅書卷,慢慢地打得開了。
是不是在自己這個書畫名家面前自取其辱,就要看這個小子的造化和水平了。李大人的臉上浮現出饒有興趣的笑容。
「這畫怎麼這麼長?」胳膊已然伸到最長,書畫卻似乎只展開了三分之一,李大人的臉上已然出現了幾條黑線。
「回李大人,學生的這幅畫著實很長。乃是學生兩天沒有睡覺,用了三天兩夜的時間畫出來的。」金鯉由衷地說道。
瞧著眼前這個年輕少年真誠無比的臉,李大人那原本不耐煩的心便攸地軟了下去。李琪站起身來,朗聲笑道:「來來來,我來幫大哥你打開這幅圖,莫要讓人家孩子的一片心意落了空。」
這壽星老兒便與自己的胞弟一起,將這書畫一點一點地打開了。這位好心腸的李琪李大人,手執著畫卷,一邊打開,一邊向後退,一邊打開一邊向後退,他連連稱奇,心中十分好奇這畫到底會有多長。可歎這極有耐性的李大人竟然走出四五米,方才把這畫完全展得開了。
畫經展開,滿座皆驚。
李大人急忙令管家替他執畫,快步走到畫前。然而這氣勢磅礡的畫面卻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滿面震驚地瞧著這幅畫。
但見這畫卷大片的空白,只在要緊的地方寥寥幾筆,便似那浩瀚東邊之海,於天際間澎湃起伏,而或有口銜靈芝的白鶴翱翔其間,卻於雲海中若隱若現。似是隔著雲海向下望著,東海雲霧繚繞,使然挺拔的卻是一棵蒼勁的松,枝繁葉茂,無比有力地向上伸展著枝幹。在畫卷的最左邊用若游龍般瀟灑的狂草寫著:「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好畫!好字!」李大人猛地合掌相擊,「好字!好畫!」
像是被點醒了般地,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驚歎這畫的超群。想在座的這些人,雖然有錢有勢也有權,但可不是普通的暴發戶,這些都是歷經幾代書香門弟的官宦之臣。自幼便在珍稀異寶中長大,被琴棋書畫熏到死,哪裡是不識貨的人?所以這會子瞧見這大氣磅礡之畫,有誰會相信果真是出自一個十四歲少年的手中?
然而待他們細細雲瞧之時,卻果真見那祝壽詞後面,十分低調地寫著:學生金鯉的字樣。
「果然是這孩子的墨寶,真乃奇人也!」說話的乃是戶部尚書歷大人,這老爺子已然年近七十了,牙都掉了十八顆,卻尚能用他八面漏風的嘴說出這麼利索的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拍著手稱妙。
如此沸騰的景象,李大人感動了。
他轉過身來,將金鯉上上下下地瞧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歡喜,越看,越覺得喜歡,不由得一把拉住金鯉,走到了自己最上首的位置上,朗聲道:「諸位,諸位!」
壽星老兒發話,眾人哪能不安靜?在座的所有人便都停止了驚歎之聲,除了少數幾個對書畫癡迷的人還癡癡地不願轉移視線之外,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李大人和金鯉的身上。
「這位,是我李某從荷鄉招來的學子,金鯉。」李大人激動地說道,「這孩子年僅十四歲便考中了荷鄉鄉試第一名!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呀!」
底下人立刻驚歎不已,對金鯉的態度頓時與先前又有所不同。
「這幅畫,也是金鯉畫的,大氣磅礡,大氣磅礡呀!」李大人一面說著,一面指了指那畫,「像這樣優秀的學子,我『翰林書苑』恐怕百年也遇不上一個!今日恰逢老夫壽辰,便來個雙喜臨門,收金鯉為老夫的關門弟子,只盼此子能成為老夫的得意門生,盡得老夫衣缽。」
此言一出,就連金鯉都震驚了。
眼前的結果,是金鯉萬萬沒有想到的。之前,他只當是,自己能夠討好一下這個老爺子,想辦法套套近乎,求他把金粼兒安排一個好歸宿,卻不想成為了現在的這個樣子。大恩當前,金鯉卻又如何能再提及金粼兒的事情了?
金鯉的心,攸地沉到了谷底。
「你這傻孩子,李大人收你為關門弟子,你怎地沒個表示?」李琪在一旁輕輕地推了金鯉一下,「你可知道,我大哥此生,只收過一個弟子,那便是當朝七皇子俊王爺東方鷙。你與王爺共師,難道不是你祖上積的陰德,你幾世修來的福氣麼?」
金鯉聞聽,急忙跪倒在地,朝著李大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道:「恩師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哈哈,好,哈哈,好好好!」李大人大笑不已,在一片賓客的恭喜聲中,得意非凡。
「這小子,還真是有點狗屎運。」在不遠處望著這邊的陳達,無聲地笑罵,「越是無恥的小人越會走這種狗屎運,反倒是我這種光明正大的英雄常常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就算是幫助了金鯉,間接幫助了金粼兒。金粼兒她……恐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罷?不過,也沒有關係了。皇宮大內,各種勢利盤根錯節,陳家素來只添男西,從來沒有添過女兒家,所以父親陳可染的仕途才會這般坎坷。要知道,宮中的各種勢利,與朝廷的勢利一樣,都是相互制約相互牽扯的。所以那屁股坐在比誰都高的椅子上的老傢伙才會在很多事情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所有的官員,甭管品級如何家境如何,全部把自己的女兒塞進宮裡,一女得寵,全家榮升。要知道,枕邊風才是最厲害的。陳家香火太旺,男丁不少,所以手便伸不到宮裡,幫不到金粼兒,這讓陳達有點沮喪。
無論如何,陳達的心願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金粼兒過得開心,過得幸福。無論她是不是知道就在這宮牆之外,還有一個人這樣惦念著她,這樣……喜歡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