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兩代同命恨滿懷
絳紗燈照影,銀台玉蠟香。
彩蝶插雲鬢,對鏡改紅妝。
搖曳的燭光,透過繡著百蝶穿花的絳紅紗罩,使得整個房間內充滿著一陣暖意。屋裡的一應陳設全都是新的,雕工細膩,富麗奢華。
牆上,掛著價值連城的名畫。桌上,擺著做工精美的繡屏。一道盛世牡丹的雙屏風將屋子隔出裡外兩間,裡面那張掛了紅緞的黑漆木雕花大床看上去格外地顯眼。床上的鋪設無疑是最好的,無論是毯子還是被罩,全都出自姑蘇最好的織坊,讓人忍不住想像躺在上面的舒適與柔軟。
靠著外間妝台的牆角邊上,放了幾個大箱子,裡面每一件東西都可稱得上是藝術品,每一件都能讓人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屬於豐懷瑤的。一部份來自於沈雲飛的贈送,而更多的,是她從姑蘇帶過來的……嫁妝。
是的,就是嫁妝。
僅管是像物件一般地被人送了出去,但是,任哪個男人在得到像懷瑤仙子這樣的絕色之後,也都不可能只讓她當一個奴婢或是舞姬。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她的魅力,也沒有人不想將她關入自己的後院。
即使沒有婚禮,但在世人眼中,當豐懷瑤被送給了沈雲飛的那一刻,她便已經等於是嫁人了。
打開沉香木打造的箱子,裡面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襲絳紅色的紗裙,上面壓著一頂鳳冠。華麗的絲繡、精緻的墜飾,都隱隱透露著一顆女兒待嫁的喜悅。但是,看著那滿箱耀眼的紅,豐懷瑤的眼中只有深深的無奈,與怨恨。
曾幾何時,她曾滿懷著期待,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穿上這一身嫁衣,靜靜地坐在那佈滿馨香的雕花大床上,等待著心上的那個男人能從門外走進。或許帶著一身的酒氣,但是臉上與眼中,卻會是滿滿的愛憐與疼惜。
他的喜服一定很合身,因為是她親手做的。一針一線,每一寸都飽含著她對他的愛意。
她絕不會讓別人染手他的衣服,因為那是她認定了屬於她的領域。
終於有一天,那個男人穿上了那件衣服,只是,坐在雕花大床上等著他的女人,卻不是她。
豐懷瑤抓起妝台上的胭脂盒,用指甲挑起一點,抹在那略顯得有些蒼白的唇上。
她還記得他新婚的那一天,她親手將從母親那裡要來的鬼臉胭脂混到了新娘子的胭脂盒裡。
因為她知道,她無法阻止那場婚禮,與鳳翔聯姻,是他計劃中的一步,而她永遠都不會成為破壞他計劃的那個人。
她可以容忍他的身邊有別的女人,但卻無法容忍別的女人佔據他的心,甚至連別的女人對他動心都不行。
因為她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若然以真心相待,說不定他也會有動心的那一天。
所以,她對她下毒。若是她不動心還好,若是動心,便會變成一張鬼臉。
懷瑤有信心,即使是發覺自己的新娘變成了一張鬼臉,他也不會怪她的。因為,他要娶的並不是一個妻子,只不過是她背後的那個身份罷了。
一想到那個女人的下場,豐懷瑤的心裡透著一絲暢快。甚至她必須為他的婚禮上台表演,都未能讓她覺得沮喪。
一曲飛燕凌波,她不知虜獲了多少男人的心,但是那一刻,她只是想跳給他一個人看。她要讓他知道,自己的魅力是何等地奪目,她要讓他的眼中只有她一個人。
可誰想到,就在新婚的當夜,那個新娘居然跟著一個男人跑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懷瑤的心中何止是暢快,簡直是喜從天降。
因為她知道,無論那個女人會不會回來,她都無法再得到他的信任了。
於是,她靜靜地等,等著有一天,他會重新為自己披上嫁衣。而這一天,終於到了。
他終於是送來了她的嫁衣,但是,卻是要她去嫁給另一個男人。
這道命令,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將她從天堂一下子打到十八層地獄。她不是沒有想過拒絕,但是他那冰冷的眼神,讓她感到絕望。
她也想過要逃走,但卻被母親阻止了。
母親替她講起了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姨媽的故事,講起了姨媽的死。
懷瑤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只知道,母親是因為一個命令,才會跟父親在一起。而這個人,原本應該是她的姨媽。
正因為姨媽的拒絕,才換來了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為了不讓她走上那條不歸路,母親讓她答應了他的要求,去嫁給一個她根本就不喜歡的男人。
「他的心中是不會有你的。」母親這樣對他說:「不僅是他,就連他身邊的男人也都是如此。當年,你姨媽就是因為看不清這一點,所以才會落得如此的下場。但是我不一樣,雖然我是因為命令才不得不嫁給那個男人,但是我卻得到了那個男人的愛。所以,懷瑤,你要記住,與其去期望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愛情,到不如把握自己的命運。只要你能讓那個男人死心踏地地愛上你,那麼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夠擁有。」
於是,豐懷瑤來了,來到了上京城。
當她第一眼看到沈雲飛的時候,她突然間發覺,這個男人,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差。如果可以……
門外,沈雲飛與花映月默默地看著屋內晃動的人影。
「你打算如何處置她?」花映月低聲問道。
「你的意思呢?」沈雲飛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將它拋回給了花映月。
「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來看,無論怎麼樣,她的來意絕對不擔純。雖說我可以替你看著,但難保她私低下不會玩什麼花樣。幻瑤教出來的女兒,不會那麼簡單的。」花映月想了想,抿著嘴說道。
「那照你的意思,最好是把她關起來?」沈雲飛挑眉問道。
「那到不必。」花映月搖了搖頭:「其實,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只要你心裡明白,不要上了她的當,即使是把她留在身邊也沒什麼問題。反正你的女人已經夠多的了,再多一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沈雲飛微微一笑,扭頭說道:「怎麼聽起來,好像有點吃醋的樣子?」
「吃醋?」花映月滋了一聲:「怎麼說,她也是我侄女了,我還犯不著吃她的醋。更何況,真要吃醋,我吃得過來麼?你真想要,來再多我都給你兜著。」
聽著花映月那半含酸味兒的語氣,沈雲飛啞然失笑。
他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怎麼樣,她也是師傅的女兒。既然她來了,那就好生待她就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揭穿她的身份。只不過,為了防止意外,還是得看著她。」
「行。」花映月點了點頭:「反正現在皇甫靜那丫頭閒著沒事,就讓她看著就行。」
「你看著辦吧。」沈雲飛說道。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遠處走去。
走廊的拐角處,悄悄露出兩個腦袋。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時候跑到這裡來偷看,我看沈雲飛那小子多半是對這女人有意思。」皇甫靜扯著石鈴兒的袖子,貓著腰小聲說道。
「才不會,相公不是那樣的人。」石鈴兒咬了咬嘴唇。嘴上雖說著不信,但心裡早已是怒火沖天了。
「還不是?」皇甫靜哼了一聲,說道:「先是有那鳳語夢,再是溫如霞,還有一個花映月,他身邊的女人還少了?你雖然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可要論資排輩,都得甩到十萬八千里去。現在又來了一個豐懷瑤……哼哼,你要是真是什麼都不做,就等著又多一個女人來跟你搶老公吧。」
皇甫靜跟溫如霞明爭暗鬥,這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她二人為什麼鬥得這麼厲害,但只要有她們兩個同時出現的地方,總是少不了火藥味兒。
之前,還有花映月一直壓著她們,總還翻不起什麼風浪,但是現在花映月為了替沈雲飛打理上京的事情忙得不可開焦,這二位可就閒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溫如霞好歹是俠義門的分堂當家,手底下也有著一批忠心的手下。而皇甫靜這邊,因為皇甫華的到來,兵權早就已經交上去了。這會兒跟著溫如霞一比,未免落了下乘。
皇甫靜可不是一個肯安心服輸的人,她早就看出,溫如霞不僅是看她不順眼,跟石鈴兒也不怎麼對盤。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更何況那石鈴兒是個實心眼兒,幾句話就能煽呼起來,皇甫靜幾乎是連想都沒想,就將石鈴兒拉到了自己的陣營之中。
原本,拉攏石鈴兒只是為了對付溫如霞,現在,花映月居然讓她來看著豐懷瑤,她理所當然地,將石鈴兒也給拉了過來。
皇甫靜可不知道豐懷瑤的身份,更不清楚花映月叫她看著這位的用意,在她看來,多半是不想讓她成為沈雲飛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反正石鈴兒也不願意沈雲飛的身邊又多一個女人,這種事情叫她去辦,那簡直是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