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勇少年歸入俠門
沈雲飛沉默了一時,心頭思緒萬千。他心知,如果不是這趟水太深,花映月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但若是讓他袖手旁觀,卻是斷斷不可能的。他看看花映月,又看看那拿著糞叉、一臉悲憤的三伢子,最後將目光落到歐陽純身上。
沈雲飛抱拳對歐陽純道:「歐陽大哥,小弟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那歐陽純早已將沈雲飛當作修仙問道的前輩,哪裡敢受這樣的禮,便連忙回禮道:「沈少俠不必多禮,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了。」
沈雲飛心裡嘟囔著:這老爹,規矩哪裡這麼多?他也懶得再和歐陽純套這些虛禮了,直接說出自己心頭所想:「是這樣的。我們之前便打聽到了這山裡頭建寨稱王的妖怪,來頭不小,正是昔日共工手下坐騎——洪喜。」
眾人一聽,也不知從前是否當真聽說過「洪喜」的名頭,都倒吸了口涼氣。沈雲飛接著說:「這洪喜在此地拉幫結伙,從剛才只為了追擊諸位,就派出四五百的蠻妖、地蛟來看,其實力實在不容小覷。若是貿然出動,恐怕會打草驚蛇;唯今之計,需得從長計議才是。」
歐陽純等人聽沈雲飛這一番說辭,紛紛交頭接耳一時,便對他表示了贊同。那歐陽純也說道:「的確。咱們還是暫且先回鎮上,待我立刻派人稟明俠義門,請掌門派出本門精英前來相助。」
這時,一直在一旁摩拳擦掌的皇甫靜見到這樣的情形,滿心的不願意。立刻湊了過來,一拍沈雲飛的肩膀:「嘿!我他媽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膽小鬼呢?不是還有我跟你去嗎?你看我剛才一口氣就拍翻了這四五百隻妖怪,區區一個妖寨怕什麼,到時候要是真遇到了什麼危險,記得躲在我身後,我保護你!」
說得義氣概然,還不住地拍胸保證。又對那歐陽純道:「誒,我說歐陽。你們剛才被這群妖怪一路追逃,不嫌丟人?不想報仇雪恨?」嘴裡「嘖嘖」幾聲,「你們不會也像沈雲飛一樣害怕了吧?」
歐陽純被皇甫靜這一句話說的面紅耳赤,只說不出連貫話來:「這、這位女俠怎麼這麼說。我、我們俠義門弟子,斬妖除魔、出生入死,早已將生死拋在腦後,怎麼、怎麼可能……害怕?」
花映月當即站出來,白了她一眼,道:「少假惺惺的,這兒哪輪得到你插嘴,一邊兒站著!」
皇甫靜被花映月這麼一喝,又見一旁沈雲飛絲毫沒有幫自己的打算,只得懷著滿腔委屈,灰溜溜的退到人群之外。
花映月面向歐陽純行了一禮道:「這小妹年輕不懂事,說話衝撞了歐陽大哥,還望歐陽大哥莫要怪罪。對方實力不容小覷,還是依沈公子所言,先集結人馬再做打算不遲。」
歐陽純見花映月這般面面俱到,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擺擺手道:「不礙的。我一大男人跟小姑娘家較什麼勁。」
語罷,又向沈雲飛一抱拳:「想必溫如霞、溫旗主屆時也會在列。」
這本是給沈雲飛台階下。他只當面前這少年是哪座靈山上修仙得道的高人所化,假借「沈雲飛」之名,不過是不願暴露真實身份。若稟明掌門,以掌門對溫如霞的倚重,必然會派她前來。
屆時,當面對質,怕是這「前輩」面上下不來。故而才對沈雲飛這麼一說,也算是讓他有所準備。
哪知沈雲飛心頭卻是另有想法——算來,距自己被抓之日差不多一月有餘,大哥、三弟等想必一定心急如焚。那日赴冰封魔窟尋找震珠,溫如霞也在現場;若是此刻只會她一聲自己平安無事,她定然會通知大哥、三弟,也算是給他們報了個平安了。
便向歐陽純抱拳還禮道:「有勞歐陽大俠務必幫我帶一句話,就說『沈雲飛與靜兒妹妹一切安好,請他們切勿憂心掛念』。」
當著歐陽純的面,沈雲飛不好提太子姬曉白。但他心知肚明,溫如霞是多麼乖覺之人,一聽到有沈雲飛和皇甫靜的消息,必定會即刻通知皇甫華與姬曉白。屆時若能夠得到皇甫華與姬曉白的幫助,直接率領軍隊過來參與圍剿洪喜,那麼勝券相對來說,要比單純借助俠義門來的大。
歐陽純一怔,竟是料不到沈雲飛是這樣一個反應。略略愣了一時,雖不知道沈雲飛所說的「他們」指的什麼人,卻也不好問,就依著沈雲飛,吩咐了手下的人速去速回。
那三伢子在一旁看著,心急如焚。眼瞧著面前這群本來要進山滅妖的高人就此作罷,心頭一時激憤,只當他們原來是貪生怕死之徒。便一跺腳,咬牙道:「好,你們慢慢『從長計議』,我一個人進山找那妖怪報仇!」
說著,便要拔腿而去。歐陽純連忙拉住他:「這位小兄弟且留步,你從未修習過,這樣莽撞闖過去,不是白白送死嗎?」
三伢子絲毫不買賬,「哼」了一聲,道:「那也比你們畏畏縮縮、貪生怕死的好!」
俠義門中有人一聽這話,不幹了,喝道:「臭小子,你說什麼!」
沈雲飛連忙出來打圓場,對那三伢子說道:「三伢,我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只是雙方實力懸殊過大,硬拚根本沒有勝算。你自己想想,即使你去了妖寨,怕是還沒見到洪喜,就被他的小兵小卒幹掉了,這樣就算為你那死去的兩個哥哥和未過門的媳婦兒報仇了?」
三伢子聽了這話,方纔那滿腔的衝勁慢慢的平復下來,只是到底意難平,扭著脖子不出聲。
沈雲飛見三伢子已然被說動了,便接著說道:「有句古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說,我們也不是就非要等上十年,只等援兵來了之後,我們人多勢眾,一舉端掉那妖寨,豈不快哉?」
那三伢子眼中微微閃著光,到底是被沈雲飛說動了。思慮了半晌,便點了點頭。
歐陽純趁機說道:「三伢子,你可有興趣加入俠義門?」
三伢子顯然被歐陽純這一句給嚇著了。他雖然是鄉野村夫,沒見過大世面,卻也聽說過名動天下的「俠義門」的名號。俠義門乃天下第一門,平凡如他這樣的人,平日只能仰視。如今面前這大叔猛一頭問自己是否願意加入,他一愣神,竟有些發懵,不敢搭腔。
歐陽純笑道:「我看你骨骼生得倒也好,心中也有一股子伏妖除魔的勁兒。不如跟了我去俠義門,拜個師傅學得武藝,日後行走江湖,懲惡揚善,你看如何?」
那三伢子愣了半晌神,連忙「噗通」一聲跪下了,連連叩首道:「我願意。弟子石三伢拜見師傅大人。」
歐陽純連忙把他一把攙起來,說道:「還別急著拜師,等你入了俠義門,自然會給你派師傅,我又不教你功夫,怎麼叫我師父呢?」
一時那三伢又說了許多感謝之言,便定下了要跟歐陽純去俠義門學藝的事宜。
沈雲飛微微一笑,心說:這老頭到會做人。看我勸不住石三伢,他就主動收其為俠義門弟子。俠義門向來門規森嚴,只要石三伢入了俠義門,那就不得不聽從命令回鎮上去。即使再要胡鬧,也可依門規行事。
不過他說得也沒錯,這石三伢雖然不懂武藝,但身體骨骼到還真是塊練武的材料,再加上他有著一副俠義心腸,能加入俠義門卻是再好不過。
果不其然,歐陽純收了石三伢的第一件事,便是跟他詳細說明俠義門的門規。他們那邊說得熱鬧,沈雲飛卻忽然「咦」了一聲,四下張望,像是尋找什麼東西。
眾人忙停下來,看他墊腳東西張望,不明就裡。倒是花映月一望便瞧出了端倪。面前眾人俱在,獨獨卻不見了皇甫靜的蹤影。
沈雲飛跺腳道:「這丫頭,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跑哪兒去了?」
花映月在一旁道:「依我看,多半是一個人進山去了。」說罷,嘴一努,下頷一揚,眾人才發現這周圍儼然已經滿地狼籍。
只見方纔那些被皇甫靜或電死、或電暈的蠻妖身上的兵器、盔甲悉數不見了;更甚的是那四五百匹地蛟週身的鱗片全都被剮了個乾乾淨淨。
花映月打趣道:「這丫頭,這才幾時功夫就收刮得這麼乾淨。當初在我映月樓的時候,手腳怎麼沒見這麼利索?」
沈雲飛心頭一沉,忙道:「糟了。這丫頭恐怕是見我們不打算進山,可有念著那些金剛鑽,自個兒進去尋寶了。」
花映月亦道:「方纔那一仗,她佔了大便宜,定是得意過了頭,當真以為自己多厲害。竟敢這樣不知死活地一個人闖進山去。」
沈雲飛蹙眉道:「這還了得。裡頭什麼情況雖不太清楚,料來也是凶險萬分的,就她那兩下子,豈不是白白上門送死?」
花映月亦感到事情複雜,想了一想,以魂識對沈雲飛道:「只有你我潛進山去找她。若這丫頭尚未闖禍,便把她帶出來;若是已然犯了險,少不得你我合力將她救出來。」
沈雲飛一聽,也只能這樣了。這便與歐陽純等人說明情況,要與花映月二人進山去找皇甫靜。
歐陽純擔憂地說道:「裡頭凶險萬分,二位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花映月看了他一眼,只說道:「無妨。」
她從袖中摸出幾枚銀針,飛快移步,分別在沈雲飛紫宮、天府、風府等幾處穴道上扎上了銀針,沈雲飛尚未有所反應,便見花映月已然站定,四周之人紛紛發出驚歎之聲。
他四下一看,只見那沁有花映月魂力的銀針,已然深入表皮,表面上看竟膚如完好。沈雲飛自覺沒有其他特別的感覺,但見周圍那些人對花映月一副敬若神明的表情,倒是有些奇怪,問道:「這是……」
花映月也不作答,只依樣,也在自己身上施了針。沈雲飛再看時,便心頭豁然一亮。
這幾針下去,花映月竟完完全全的「隱形」了。如沈雲飛這般魂力深厚,也只能看個影影綽綽。不由拍掌笑道:「花姑娘這一招真是厲害!」臨了不忘補上一句,「回頭也教教我吧。」
花映月不答他後言,只對歐陽純道:「如何,這下你安心了嗎?我們只潛入山裡,將我那妹妹帶出來,必定不會打草驚蛇的。」
沈雲飛也說道:「便勞煩各位先行回鎮上等候。我與花姑娘去去就來。」
歐陽純正待要答應。那三伢子卻搶先一步走出來。他既看不到沈雲飛與花映月二人,眼睛只不知該往哪裡看,便四下張望著,道:「兩位仙人也帶我一同去吧,我識得路,替你們帶路。」
沈雲飛連忙擺擺手,忽又意識到三伢子也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便又放了下來,只對他說道:「我們知道怎麼走。」
他看一眼花映月,花映月對他一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將三伢子腦中的夜狼山地形記入心裡。他於是便對三伢子說:「我們去去就回,你還是帶歐陽大哥他們先回鎮上吧。」
三伢子卻不依,道:「可是,可是我家若蘭……」他尚未說完,便被歐陽純打斷,說道,「兩位少俠御風飛行,你去了不但沒有用,反倒是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可如何是好?」
三伢子一聽,頓時洩了氣,只垂頭喪氣地退了回來。
沈雲飛對三伢子道:「你放心,我們若遇見了你的若蘭便替你把她帶回來;即使這一次找不到,來日我們攻破妖寨之時,也一定替你把若蘭救回來。」
沈雲飛這麼一說,三伢子也就稍微寬心了。也就跟著歐陽純一步三回頭地往小鎮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