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中原亂
最近幾天，看守雁門關城門的士兵非常的不愉快。
這幾天不知是什麼日子，西邊陸陸續續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商人，都是要到中原地區做生意的。往年這個時候，凡是有外國商人到來，一概是放行的。但如今國家內亂不止，又怕契丹奸細混在其中，所以除了漢人，其餘全都不許入關。
前幾天那批已經折回，這會兒又來了一批，還帶了長長的車隊。
「兀那胡人，將軍有令，除了漢人，一概不准入關，折回去吧。」士兵王二高聲喊道。
「這位兄弟，請行行好，我們走了幾萬里才穿過沙漠到達這裡，要是這樣回去了，可讓我們怎麼活啊。」為首的胡人哀求道。
「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們只是執行，回去吧，回去吧，可別讓我們兄弟為難。」王二也很不忍，但他沒有決定權。他突然感到一冷一熱兩道眼光落在了他身上，他好一陣戰慄，向下看去，只見一個蒙著眼的男子正抬頭向上看來。
「公子，怎麼辦，我們進不了雁門關啊！」商隊裡，大鬍子伊朗擔憂地道。
許仙沒有說話，他看了身旁妻子一眼。白素貞閉上眼，嘴裡喃喃地念著什麼，過了一會兒，睜開，點點頭。
「公子？」
許仙猛地抬起頭，只見城牆上現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腦袋，正向下找尋著什麼。
「老將軍！」他高聲叫道。
城牆上那人怔了一怔，仔細一看，頓時高興起來：「許大人，許仙！真的是你？！」
許仙露出微笑：「除了我還有誰。」
「太好好，我們還以為你死了！來人，快開城門，放行！」老將軍李淳厚興奮地大叫。
「將、將軍，那些胡人——」王二傻了眼。
李淳厚一巴掌扣在他腦門上：「先放進來，跟著許大人來的不會是奸細。」
「是，是！」王二不傻，所以他趕緊去執行命令。
城門打開，眾人進得城來，只見一人推著一張木輪椅從城牆上飛快地下來，輪椅上坐的，正是李淳厚。
許仙怔了一怔：「老將軍這是？」
李淳厚「呵呵」笑著：「老夫九死一生，揀回了一條命，現在受點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許仙點頭：「看來太子殿下是安全回來了。」他和李淳厚且說且走，白素貞緊跟著，將其餘人等甩在後頭。
「是啊，那天我們定下計策，你將敵人引開。不料我們行至雁門關附近，還是遭了敵伏。老夫身中數箭，不省人事。其餘將士除了殿下全部陣亡，最後多虧王爺及時趕到，殲滅敵軍，老夫也揀回一條命來。」李淳厚一副看開了生死的模樣。
「那麼，王爺可在關中？」樓橋等人被封印，不知道趙玢會不會責罰自己。
李淳厚突然壓低了聲音：「王爺不知和契丹人和黨項人達成了什麼協議，如今親自領了大軍，和太子一道回中原去了。」
許仙咳嗽一聲，想不到自己久未歸來，中原發生了這麼多事：「那麼成王爺那頭……？」
李淳厚道：「成王聽說王爺支持太子殿下，很是生氣，聽說在京中砍了不少太子黨的人。如今讓陳泰引了大軍與王爺的軍隊相持在河西一帶。」
許仙歎一口氣：「外患未除，內戰卻又打了起來，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李淳厚「嘿嘿」一笑：「有許大人做肱骨之臣，等太子登基，何愁天下不平？」
許仙搖了搖頭：「以後的事，誰知道呢。對了老將軍，請為我備下兩匹快馬和十日乾糧，我夫妻二人要速速趕回京城。」
李淳厚瞪大了眼：「什麼？許大人不到王爺營中？！」
許仙咳嗽一聲：「老將軍忘了我是成王的『心腹』？我這不得回去給我家王爺出謀劃策嗎。」
李淳厚這才會意：「哦~老夫明白了，老夫這就命人準備快馬。許大人，此去路途凶險，可千萬小心啊。」
「我明白，多謝老將軍。」
河西大營中，楊俊取下白鴿腿上帛卷，攤開一看，面有喜色：「王爺，許仙回來了。」
趙玢大喜：「真的？他沒死？！大哥可內疚了好些天呢。」
楊俊點點頭：「許仙是有福之人，不會輕易死去的。我看日後太子登基為帝，許仙會是棟樑之臣。」
「許仙做過很多和大哥不對勁的事，希望大哥不會記仇才好。」趙玢喃喃地道。
楊俊看他一眼，趙玢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笑道：「你忘了，我自小不在宮中長大。後來跟著兄長到邊關來，與其他兄弟更是少有交流，我並不知道大哥是什麼樣的人。」
「好歹許仙救過太子一命，功過相抵，太子若真有為君的胸懷，應當不會計較。」楊俊看他一眼：「倒是你，功高蓋主，恐怕……」
趙玢擺了擺手，阻止他說下去：「我早知會有這麼一天，我在邊關這麼多年，未讓外族挺進寸土，也算是遂了兄長的遺願。若大哥真的臨陣換將，只希望邊關那些久經沙場的將軍們不會被波及才好。」
楊俊沉默片刻，道：「你該下令派斥候隊狙擊許仙。」
趙玢詫異道：「你瘋了？你要殺許仙做什麼？」
楊俊正色道：「若不這麼做，許仙就是回到京城，也會被成王所疑，又如何進行先皇囑托之事。」
「不錯，但是萬一，萬一許仙不幸出了意外，那豈不是……」
「不必擔心，我已命陳泰軍中的密探報告許仙行蹤，相信他會派人迎接許仙的。」楊俊細長的手指叩擊著桌面。
令傳下，不多時，趙頊怒氣沖沖地走進來：「五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殺許仙？」
「大哥請坐，息怒。」趙玢連忙站起身來。
「五弟，許仙是功臣，你若不說清此事，我定饒不了你！」趙頊氣呼呼地拿起楊俊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咳，殿下，您小聲點，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許仙是你這邊的人嗎？」楊俊連連搖手，恨不得伸手捂著他的嘴。
「孤怕這些做什麼——啊，你是說，許仙此次回京，是為了、為了……」趙頊反應過來。
「大哥真聰明，當初父皇派給許仙的任務就是臥底，他若是不回京，又怎能為大哥您做好鋪墊。」
趙頊張大了嘴：「既然知道他是臥底，為何還要狙擊他？」
楊俊快要歎氣了：「如果不這麼做，成王定會有所懷疑，那麼許仙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唔，有道理，既是如此，那咱們要多派些人手去追殺許仙了！」趙頊立刻興奮起來了。
趙玢和楊俊面面相覷，有些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大哥有暴力傾向？」楊俊用眼神問道。
「我不知道啊。」趙玢無辜地眨了眨眼。
「什麼，許仙回來了？！」陳泰失聲叫起來。
「是，尚書大人，下官已打探清楚了。許大人自數天前出現在雁門關內，一路向京城逃亡。其間逆太子派了許多人追殺許大人，所幸許大人都逃過了。如今下官接到密報，許大人兩騎正向大營這裡奔逃而來。」一個面目清秀的官員哈著腰道。
「好——不對，你怎麼得來的密報，本官為何不知道？」陳泰究竟不是笨人。
「這……大人少在軍中，下官曾往逆太子軍中派了密探，所以敵方的動向都瞞不過下官。」
「好，就由你帶上一百騎兵前去接應許大人，行動要快，若是許大人出了點什麼事，我拿你是問。」終究是喜悅佔據了上風，陳泰沒再多問，回頭吩咐人放了一隻信鴿回京中，通知成王此事。
「許仙吶許仙，你可一定要安全到達啊，否則本官我的烏紗帽可就戴不穩嘍。」陳泰握緊了拳，重重一下，砸在桌上攤開的地圖上，圖中太子軍的大營，赫然劃了一個紅叉。
兩匹快馬在官道上飛馳著，許仙一提韁繩，馬立即向旁邊小道拐去，將官道前方出現的宋軍拋在後頭，白素貞的馬緊隨其後，兩人並轡疾行。
「相公，太子的士兵為什麼要追殺我們？」
「因為他不追殺我們，就會換成成王的屬下追殺我們了。太子想讓我這顆棋子發揮最大的作用，就必須下狠心追殺我們。」
「原來如此……對了，你的眼睛沒事嗎？」
「不打緊，有了這層遮掩，我反而更加看清了這個世界。」
「什麼？」
「要想活下來，我們得跑得更快些了。」
兩匹馬提高了速度，箭也似地向前射去。
前方殺出一隊騎兵，許仙彷彿沒有看到一般，依舊向前衝去。騎兵隊果然讓開一條路，為首一個高叫道：「前面可是許大人，尚書大人等您很久了，您身後的小蟲子便交給下官吧。」
許仙揮了揮手，兩騎迅速衝過缺口，向前奔去。
再往前數十里，陳泰大營遙遙可見。許仙勒住了馬，跳了下來，又將白素貞扶了下來，兩人慢慢向前走著。
「許仙，許大人，你可算是到了！」遠遠地傳來的陳泰愉快的叫喊聲。
許仙輕輕鬆了口氣，在袖中握住了妻子的手。待陳泰飛馬來到面前，他微微頷首道：「陳大人如此關心，在下愧不敢當。」
陳泰跳下馬來，看到兩人，怔了一怔：「許大人，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有些不方便，失禮之處，請陳大人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許大人定是在戰場上傷了眼睛，那可是光榮負傷了。」陳泰露出憐憫之色。
許仙淡淡一笑：「殿下還好？司馬先生還好？」
「都好，都好。殿下在京中日日談及許大人，聞得大人在前線失蹤，還以為是逆太子加害於你，若不是我們勸說許大人還有回來的可能，殿下險些要給大人你追封賜謚了。」他笑著道：「好在沒這麼做，要不許大人回來了，豈不古怪得很。」
許仙莞爾道：「大人說得真有趣，如今前線戰事可好？」
陳泰有些沮喪地道：「靖北王是我大宋戰神，我陳泰連兵都沒有帶過幾次，能守住這片大營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陳大人不必過分擔憂，若是對於軍事有所困惑，不妨詢問一下下屬，不可因此耽誤了大事。」
陳泰連連點頭：「許大人教訓得是。營中已備了薄酒，為許大人接風。」
「不必勞煩陳大人了，請為我們換馬，在下要立刻趕回京中。」許仙擺擺手道。
「什麼事這麼急？」陳泰一怔。
「有些事，必須向殿下當面稟告。」
「我明白了。」陳泰點了點頭。
趁著他接過韁繩之際，許仙袖中藏了一樣東西，對著他晃了晃。陳泰一呆之下，立即低下頭：「弟子聽候差遣。」
「谷主有令，陳泰今後聽我命令行事，不得有誤。」許仙低聲道。
「是。」陳泰拉著兩人的馬，突然高聲道：「來人，給許大人換兩匹快馬和足夠的乾糧。」隨即低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許仙淡淡地道：「將這兩匹雁門關借來的馬抹去記號，格殺掩埋。然後，一切照常，明白了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