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真相背後
直到逃入黑暗中,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消失掉。
許仙鬆了口氣,略略彎下腰,將徐百軟垂的手臂搭到了自己肩膀上。此時他才注意到,徐百不但又黑又瘦,生得也不高,約莫到自己的脖子。對於一個男子來說,他算是有些矮了。
「你這傢伙,」許仙彷彿自言自語,又像在對沉睡中的徐百說話:「要不是內奸該有多好。」
他對徐百有著難以言喻的好感,他現在真恨不得自己從來就沒有懷疑過,那樣他和徐百之間也不會產生隔閡了。
看看左右沒有人,他索性將徐百橫抱起來,逃也似地飛奔回房。踢上房門,他大大鬆了口氣,要是剛才的情景被什麼人看到,那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個徐百,是嫌疑人也就罷了,居然還變成了自己誹聞的「女」主角,現在趙玢他們八成都以為自己是因為和徐百的曖昧關係才幫他開脫的吧……
許仙心中在哭泣著——我的清白啊——!
一時心中忿忿,他想將徐百扔到地上,卻發現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抱住了自己的腰,靠在他懷裡睡得正香。
許仙汗毛都豎了起來:如果是個美女這樣靠著他,姿勢倒也唯美,但他是個男人好不好。他打了個寒戰……這個徐百,不會真的有龍陽之好吧?
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他推了推他的額頭:「喂,小徐?」
徐百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麼,沒有醒過來。
「喂,醒一醒,要睡到床上去。」許仙覺得寒毛越豎越高,尤其是他靠著的地方。
「唔……」徐百鬆開了手,正當許仙以為他要聽話的時候,卻見他又纏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你不要這樣,放開我啊。」許仙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在城樓下巡邏的士兵聽見了,打了個寒噤:「發生了什麼事?」
他旁邊的士兵聳了聳肩:「是新來的許大人和他的勤務兵吧。」
「哈?就是那個龍陽……」
那士兵連忙摀住了他的嘴:「小聲點,你嫌命長了。許大人可是朝廷的樞密使,一品大員,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掉腦袋。」
被捂著嘴的士兵「唔唔」幾聲,連連點頭。
那士兵抬起頭,許仙並沒有開燈,月光照在窗紙上,可以看到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那個莽撞的士兵小聲道:「剛才,我好像看到許大人抱著那個勤務兵上樓去了。」
「什麼?真的?」那士兵睜大了眼睛,發覺自己失態後,又恢復了正經的樣子:「大人的家事,不是咱們可以管的,巡邏去。」
「對對,巡邏去,巡邏去。」莽撞的士兵連連附和。事實上,這種情況在軍營裡也不少見,只不過高級官員的事比較引人注目。
許仙並不知道,太陽升起來之前,他的名聲就已經在兩個士兵的宣傳下,掃灰塵去了。
「啊啊啊啊,快點放開我啊。」許仙怪叫著,被一個男人這樣抱著,簡直是挑戰他的極限嘛。
在他驚天動地的嚎叫聲中,徐百終於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他一眼,迷迷糊糊地道:「這麼晚了,做什麼還不睡?」只說了一句話,又睡了過去。
許仙覺得自己快要哭了,或許剛才讓李淳厚殺了這傢伙是對的,免得他現在來玷污自己的清白。
他伸出手,試圖將他的手拉下來。不料他卻摟得更緊了,還往他懷裡鑽了鑽。
許仙舉起手,狠下心,準備將他打暈,卻見月光之下,他摟著他脖子的手臂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怔了一怔,手就沒有揮下去。
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呢?對了,是皮膚的顏色,他手的顏色,似乎沒有臉那麼黑,非但不黑,簡直白到了極點。
難道他果真是易了容來接近自己的內奸?許仙心中一涼。
好吧,內奸先生,就讓我看看清楚你的廬山真面目。
他一咬牙,帶著他跨出幾步,來到了窗前,月光透過大開的窗子,照在兩人身上。
許仙托住了他的下巴,慢慢抬將起來。
月光照在徐百的臉上,許仙的手突然顫抖了。
他認得這個人的,竟然是她!不可能的!怎麼會是她?!
許仙用顫抖的手取下她的頭盔,一頭如雲的青絲滑落下來,撒在她的胸口,肩上。
徐百,果真是個女人!
頭盔落地,發出一下沉悶的響聲。
「娘子——」許仙慘叫起來。
她掩人耳目的法術消退後,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
青絲如瀑,秀眉如黛,粉頰暈紅,小鼻子隨著呼吸微微聳動著,櫻唇微翹,令人忍不住想吻住了,探索她呼吸中的芳香。
不是白素貞還有誰!
許仙亂了。
「不,不,怎麼會是娘子呢,徐百,許白,靠,我早該知道了。」許仙用力揉著自己的頭髮,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疑惑,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慚愧。
該死的,她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久,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難道功力消退後,自己連這點洞察力都沒有嗎?
嘿嘿,這傢伙,為了騙倒自己,居然用法術改變了身形外貌,連聲音都和男子一模一樣。虧自己,虧自己竟然還以為她是內奸。罪過啊罪過,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想到這裡,許仙湊到她耳邊,吻著她溫熱的小耳垂:「難怪姐姐告訴我,我出征的這些天你都不在。你這小妮子,我不讓你跟來,你就偷偷混在我身邊,嘿嘿。」許仙怪笑著:「莫非沒有我,你就睡不著了不成?」
佳人深醉,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話語,但被他吻著的一側耳朵卻愈加紅了。
見她有反應,許仙側過頭,吻上她的面頰,一路過來,到她唇邊停下。
「相公……」溫柔的櫻唇裡吐出深深的呢喃,潛意識裡似乎知道什麼吧。
許仙嚇了一跳,見她星眸緊閉,確實在熟睡,這才放下心來,在她唇上一吻。
「我要懲罰你,你這個任性的傢伙。」許仙說著,將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開始剝她厚重的盔甲:「這麼重的盔甲,你穿著不難受啊?」他抱怨著。
盔甲之下,是淡綠色的布衣。
許仙在床沿坐下,注視著她略顯消瘦的面龐:「跟這我到這極苦之地,想必你受了不少的罪。」他怔怔地伸出手,撫摩著她的髮絲:「傻瓜,你不知道我會心疼的嗎?要不是喝了酒,你還不知道能瞞多久呢。被我猜疑著,你覺得很好玩嗎?」
他輕輕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子,然後一呆:「呃,喝酒?」
危險的氣息在屋內瀰漫,正當許仙向要抽身後退的時候,一隻纖手呼地向上一揮,結結實實地一巴掌印在他臉上。
許仙無比鬱悶地連退幾步,摀住了臉,看著她殭屍一般伸直了雙手,坐將起來。
如星的明眸睜開,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光定格在許仙身上,再也移不開:「相公。」
「嗯嗯,我在。」許仙邊說邊退後。
「相公,不要走。」一張椅子突然飛了起來,砸向許仙,許仙百忙之中低下頭,椅子砸到了門上,摔得四分五裂。正在許仙暗自慶幸躲過一劫的時候,一片腳踏無聲無息地滑過來,在他腳下狠狠一拌。許仙狼狽前撲,趴在了地上。
一雙白皙小巧的玉足出現在他眼前,上方傳來她關切的聲音:「相公,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這個時候,就是他有事也說不清楚的。
白素貞將他扶了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許仙無話可說。
「啊,」白素貞突然一鬆手,許仙又重重滑到了地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許仙痛苦地捂著和地板親密接觸的鼻子,悶聲悶氣地道:「什麼事啊?」
「我……」秀眉微微蹙起,她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到底是什麼呢,我忘記了。」
被她似乎是「不小心」踩了幾下手的許仙迅速將手縮了回來,揉著痛處:「你慢慢想,別著急啊。」
她忽然蹲了下來,下巴重重地磕在許仙頭頂上,許仙無力地慘叫一聲,整個腦袋都親吻了大地。而看她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感覺到痛:「我想起來了。」
「是……是什麼……」許仙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唔……」白素貞苦惱地想了一想,道:「到邊關去,要多帶點衣服啊。」
許仙徹底暈了,兩眼翻白,眼看不活了。
「我又想起一件事。」他的妻子說道。
許仙迅速彈起身來,將她強抱起來:「我也想起一件事,你該睡覺了。」
「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嘛。」她委屈地看著他,眼中淚花亂轉,惹人憐惜。
許仙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吧。」
白素貞嬌笑著勾住了他的脖子:「湊過來一點我再告訴你。」
許仙依言湊了過去,不料她的腦袋也迅速迎了過來。「碰」的一聲,兩顆腦袋狠狠撞在一起,結果就是許仙忍著劇痛將她放下,然後抱著腦袋怪叫起來,在屋中亂跳著。
「相公,你怎麼了,很痛嗎?」白素貞很關切地看著他。
許仙跳了很久很久,這才呲牙咧嘴地挪過來:「你你你故意的啊!」
「你在說什麼?」她無辜地看著他。
這、這女人……
喝了酒的她絕對是個怪物,從前自己看到的不過是溫柔的一面,而今天……
許仙正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打開門,跑得遠遠的,她突然身子一軟,向他倒來。
唔,要結束了嗎?
許仙大喜之下接住了他。
咚!
一下巨大的悶響產生自他的胸膛和她的額頭之間。
她的腦袋……是鋼鐵做的嗎?
許仙倒吸了一口冷氣,二話不說抱起了她,吼道:「你這女人,今天我非大振夫綱不可,反了反了!」
她用軟弱無力的神情看著他,眨了眨眼,重申著自己的無辜。
許仙將她扔到床上,然後撲了上去。
太陽才剛剛露出臉,許仙房中傳來一聲驚叫。
白素貞捂著胸坐了起來,感覺不到身上衣物的她,直覺地叫了起來。
「一大早的,不睡覺起那麼早幹嗎?」許仙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微用力,她重新跌入他懷中。
「許、許大人?」她還沒搞清楚狀況。
「什麼許大人,看清楚,我是你相公!」許仙沒好氣地道。
白素貞驚道:「你、你知道了?」
「切,早就知道了,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許仙拉過被子蓋住兩人。
「那你還冤枉我。」委屈的表情。
「我,那個,我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乖乖回家嘛。」許仙迅速想到開脫的理由。
「我不管,我不回去。」她下定決心要賴在他身邊了。
「好啦好啦,依你就是。不過你還是得扮成徐百的樣子,嘿嘿。」想到「徐百」的真實含義,許仙笑了起來。
「唔,」她苦惱地將下巴擱在他的胸膛上:「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記得我替你打了一架,然後就記不清了……咦,你怎麼了?」看到許仙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驚問道。
許仙翻著白眼,痛得說不出話了,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她連忙低頭,只見他的胸口之上,有著觸目驚心的一塊烏青。
「這……」抬起頭,這才發現許仙的額頭腫了一塊,鼻子似乎也青了,好像被誰揍了一頓。她急道:「你怎麼了?誰打了你?!」
「不能說。」許仙緩過一口氣。
「快說。」她的手指在那塊烏青上輕輕一觸,像是威脅。
許仙痛得眼淚汪汪,指了指妻子。
「哎?我?」她可愛地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就是你。」許仙向她哭訴:「昨天你喝醉了,居然甩了我一耳光。」
她捂著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還用椅子砸我。」
「……」
「用腳踏拌我。」
「……」
「踩我的手。」
「……」
「害我摔交。」
「……」
「用頭撞我。」
「……」
「最重的就是胸口這一下。」許仙可憐兮兮地控告她的「殘暴」。
「真的……真的是我做的嗎?」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他身上的證據已經說明了一切。
「嗯。」淚眼戰術。
「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啊。」她心疼地為他揉著痛處。
許仙舒服地閉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溫柔的小手突然一用力,他怪叫起來。
只見白素貞瞪著他:「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
「本來我也不想啊(假話),是你強迫我的(謊言),我又打不過你(這倒是真的),嗚嗚,所以只好屈服了。」許仙演得挺逼真。
「我……怎麼可能。」俏臉微紅,她垂下頭,所以沒有看到許仙的壞笑。
「昨晚你喝醉了嘛,當然不記得咯。」所以可以任他篡改歷史。
「我……」她漸漸信了。
「嗚,我好可憐啊,被你折磨了半天,還要被你污蔑。」許仙一手掩住了臉,也掩住了笑容。
白素貞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虐待小動物的壞人,突然覺得許仙真的是好可憐好可憐。
「相公……」小手撫上他的面頰,想要安慰他。
「嗚嗚,好悲慘啊,沒有人道啊,沒有天理啊。」許仙乾嚎著。
猛地扯下他掩著臉的手,卻不期然看到了許仙笑得扭曲的臉,頓時明白過來:「相公,原來你在笑,你敢騙我!」
「沒有啊,我在哭啊,看到沒有,這是我悲情的淚水。」那絕對是笑的。
「哎呀,那真的是好可憐啊。」異常溫柔的聲音。
「嗯嗯,是啊是啊。」某人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所以,讓我親一下作為補償吧。」
她慢慢湊過來,胳膊突然重重地在烏青處一壓。在他要慘叫出聲的時候,她用嘴封住了所有的聲音。
眼角掛著淚水,這絕對是許仙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