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夜中故人
夜幕降臨，兩人並不急著回家。他們手挽著手，慢慢在喧鬧的夜市中走著。
兩人的衣裳一般的雪白，兩人的容顏一般的出眾，惹得路人時時側目。
「我好像很久沒有陪你逛街了。」許仙悠悠地道。
「你還好意思說，」白素貞瞪他一眼：「在你心裡，到底是公事大，還是家事大？」
「嘿嘿，老婆最大咯。」許仙狡猾地答道。
她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許仙笑道：「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她摸摸肚子，好像是有點餓了，於是點點頭。
許仙拉著她來到一個燒烤爐前，攤主胡人打扮，正在推銷他的「北疆羊肉串」。
「大叔，給我來四串。」許仙道。
大鬍子攤主答應一聲，麻利地取出四根竹籤，插起幾串羊肉，扔到了爐子上。
「好香啊。」許仙揉了揉鼻子，讚道。
白素貞雖說經常戒葷，但卻是那種不那麼堅定的素食主義者，這時也被那種奇特的香味誘惑著，呆盯著那炭火爐子：「相公，你說這東西，有沒有你弄的好吃呢？」
「哼，當然沒有。」許仙撇撇嘴。
攤主聽了大是不服，邊翻動著肉串邊抗議道：「中原人，烤羊肉串，我拿手。你再會做菜，在這方面，比不過我。」
許仙抱著手臂笑道：「你別不信邪，只要看你做過一遍，我就能學會，而且一定比你做得好吃。」
「不可能。」大鬍子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好啊，我們來打個賭怎樣？」
「你真能學會，我，就回家去，不幹這個了。」大鬍子哼了一聲道。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來跟你搶生意的。」許仙擺擺手：「如果你輸了，就讓我們吃個夠，如何？」看樣子，他是想吃霸王餐了。
「好。」
大鬍子說著將烤得半熟的肉串放過一邊，一拍一側的案子，幾片薄薄的羊肉頓時飛了起來，大鬍子一揮手，數根竹籤甩出來，將羊肉串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四串。
許仙輕輕一鼓掌：「好功夫。」
大鬍子利落地接住肉串，放在爐子上，另一手抓起油桶一灑，恰到好處的油落在肉上，火上，發出「哧哧」之聲。只見他兩手飛快地活動著，將肉串翻來翻去，使其均勻受熱，到最後，兩人幾乎看不清他的手了。他一手翻動著，另一手也沒閒，他不斷抓起一些粉末，撒在肉上。
白素貞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難道做吃的也要這麼多工夫麼？」
許仙撫了撫額頭，以她做菜的水平，自然無法理解……
大鬍子突然大喝一聲，爐上炭火一吐，肉串飛了起來。他伸手，一一接過，神情嚴肅地遞給兩人。
兩人接過，端詳著肉串——肉色褐而不焦，香氣誘人，令人食指大動。咬一口，肉味鮮嫩，使人舌底生津。
「好。」許仙讚了一聲，也不多說，三口兩口就吃完了，舔舔嘴角，意猶未盡地盯著妻子手中那串。白素貞吃得慢一些，見他看過來，白他一眼，一點也沒有和他分享的意思。
「怎麼樣？你有，這樣的本事？」大鬍子叉著腰，額上微微見汗。剛才他可是連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
「沒有。」
「沒有？」大鬍子一愣，剛才是誰說得自信滿滿？
「沒有，當然沒有。」許仙大笑：「世上哪有這樣的天才，看一遍就能學會，還青出於藍。」
大鬍子呆住了。
許仙笑得摀住了肚子：「不這樣說，大叔你怎麼會肯拿出真本事呢。」
白素貞掩著嘴，嬌笑連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大鬍子也在笑，不過是苦笑。敢情自己是做了冤大頭。
許仙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喘著氣：「多、多少錢，我照付。」
大鬍子哭笑不得地揮了揮手：「算啦，這肉串，送給你們了。」
「那我們下次再來捧場。」許仙和白素貞相視而笑。
「不用不用！」大鬍子嚇了一跳，連連搖手。他們再來，還不知會怎樣捉弄自己呢。
走出很遠，白素貞抱著他的手臂悄悄問道：「相公，你真的不會麼？」
許仙一笑，點著她的鼻子道：「讒鬼，回去給你做就是了。」
她一臉幸福地點點頭，兩人在夜市中穿行著。
「過幾日，小傢伙就滿月了吧？」許仙忽而問道。
白素貞看他一眼：「難得你竟記得。」
「當然，我兒子嘛。」小傢伙最近是越看越順眼了，尤其他不再賴著母親，而是糾纏著父親。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奇道：「怎麼我回來，你對孩子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許仙「嘿嘿」笑著，將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她掩嘴道：「他叫你叫得那麼甜，所以你就樂得吃醋都忘了？」
許仙撇撇嘴：「我啥時候吃醋了。」
她也不和他爭，暗想自己和姐姐出去，將空間留給他們父子倆，果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她微笑著：這下家和萬事興了。
「有人跟著咱們。」許仙小聲道。
白素貞立時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她沒有回頭：「我怎麼沒發覺？」
許仙拉著她，拐進一條無人的小巷。一個人跟著走了進來，身形窈窕，似是個女人。
她背著光，所以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白素貞沉聲道：「什麼人？」
那人不答，炯炯的目光盯著兩人，閃爍著。
許仙忽然笑了：「恨星，原來是你。」
那人跨前一步，這下兩人看清了，清麗絕塵，果然是恨星。
恨星奇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許仙揉了揉鼻子：「雖然看不到你的樣子，不過你身上的香味是不會變的。」
「師父！」白素貞雀躍著撲向前，拉住了恨星的手，她很久沒有見到恨星了。
恨星用很是慈祥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徒弟，摸摸她的腦袋：「素兒，多日不見，你變漂亮了。」她說著狠盯許仙：「有沒有把這個傢伙迷得七葷八素的？」
白素貞面上一紅，嗔道：「師父啊。」
許仙嘻嘻笑著：「不用現在，從前我就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了。」
白素貞瞪他一眼：「在師父面前你也盡說風話。」
許仙向前走了幾步，審視著恨星，笑道：「怕什麼，一千年前，你的師父只怕還要叫我一聲『水大哥『吶。」
恨星立即恢復本性，一腳踢了過去：「臭水，你才多大，就敢佔我的便宜。」
許仙敏捷閃開，摟著白素貞肩膀道：「唔，恨星姑姑，你最近氣色還不錯嘛，撿到寶了，還是白大哥突然跑去向你表白……」
恨星又是一腳踢過來：「你胡說什麼，小心我撕了你的臭嘴。」
這一下，許仙沒來得及閃開，他頓時苦了臉：「那是為什麼？」
恨星俏臉微微一紅，幸好是黑暗中，許仙沒有看到：「問那麼多幹什麼。」不再理他，轉向白素貞道：「你爹聽說外孫出生，高興壞了，這幾日準備動身來人界看看你們。」
白素貞喜道：「爹要來？！」
「嘿，那正好，過幾天那小傢伙就滿月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許仙也很高興。
恨星點點頭：「不多說了，孩子滿月那天，我會和他一起來。」
白素貞失望地道：「您這就要走了？」本來似乎是想和師父好好聚聚的。
「嗯，我就是來跑腿的。」恨星笑了笑，瞪著許仙：「水，不許欺負素兒，聽到沒有。」
「安啦安啦，瞎擔心什麼啊。」許仙沒好氣地道。
「恨星——姑姑。」白光一閃，天龍很突兀地出現在眾人面前，看到恨星，他滿臉喜色，既而見到許白二人，硬生生地加上「姑姑」二字。
「你怎麼來了？」恨星小聲問道。
「我……」天龍正要說話，接觸到許仙怪異的眼神，突然說不下去了。
「嘖嘖……」許仙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著轉，神情曖昧之極。
天龍老臉一紅，道：「許仙，小姐，你們也在啊。」
「龍大哥，你怎麼也來了？」白素貞很詫異，她記得天龍一向很忙的。
「你們倆，什麼時候變得形影不離了？」許仙怪聲怪氣地道：「我記得在金山寺的時候，你們倆就混在一起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恨星努力使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正常些。
「哦……這樣啊。」許仙的語調聽起來還是古怪非常。
「就、就這樣了，話已帶到，我先走了。」恨星經不住他怪異的眼光，一個轉身，消失不見。
「恨星，哎，恨星，等等我！」天龍急叫著，也跟著消失了。
餘下的兩人你望我，我望你，神情均是古怪非常。
白素貞開口，猶豫著：「師父和龍大哥……」
「我想不用多久，你師父就會成為你的大嫂了。」許仙搖了搖頭，這輩分，算是徹底亂了。
「師父和龍大哥……竟然……」她還是無法相信，誰都知道恨星癡戀了白語楓很久。
許仙笑了，牽著她的手，走出暗巷：「恨星能結開心中的死結，不是很好的事嗎？」
「可是……」恨星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個嚴厲，但不失慈愛的長輩形象，自從許仙從千年前回歸後，她似乎就完全走樣了……還是說，這才是原本的她？
「別可是啦，」許仙握緊了她的手：「現在才酉時而已，要不要再逛逛夜市？」
「我想回去了。」她已經完全沒有興致了。
「好啊，我們回家去。」許仙順從地說著，卻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遠處。
人叢之中，站著一個俊秀的少年，一身儒雅的白色長衣襯得他玉樹臨風，瀟灑非凡。
少年看到了許仙，慢慢走了過來。
「許漢文，可以陪本王說幾句話嗎？」少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