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麒麟翔九天
宮門在身後緩緩地關上，許仙稍微放慢了腳步，走在了張公公的身後，以免惹人注目。
「許宮使，你沒在宮裡呆過，所以咱家斗膽提醒你，聖上沒有問你的時候，你千萬不可以說話，聖上問的時候，你千萬不可以不說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許宮使想必能斟酌一二。」
「公公的話，小可記下了。」許仙點了點頭，前面走過一隊御前禁軍，兩人頓時噤聲。
「張公公。」身後有人喚了一聲。
許仙偏過頭，就看到張公公肅然的表情突然堆起了諂媚的笑容，原本不甚深的皺紋一條一條全都橫在了額邊唇角，神情精彩之極。
「老奴見過穎王殿下。」張公公轉過身，唱了個喏。
穎王，當今皇帝的長子？
許仙一驚，連忙跟著行了一禮：「見過穎王殿下。」
穎王趙頊今年方二十，文武雙全，相貌堂堂，眉宇間自然而然會流露出一股貴氣，更有意思的是，他的眉心天生有一顆紅痔，所以朝宇上下都傳說趙頊的命相貴不可言，是國君的不二人選，但天子似乎更加中意於四皇子成王趙珺。
趙頊打量著他，表情淡然：「他是？」
張公公哈腰道：「這位是新封的三清萬壽宮使——許仙。」
「宮使？」趙頊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鄙夷：「好大的官啊。」
張公公有些尷尬，卻不敢出言反駁：「殿下說得是，區區宮使，怎敢與殿下比肩。」
趙頊輕哼一聲，也看不出喜怒：「父皇的病怎麼樣了？」
「回殿下，陛下龍體漸好，近日來已經可以處理朝政了。」
「那當真好。」看得出趙頊是真的高興，他說著，越過兩人，就向宮內走去。
「殿下。」張公公急急向前，想拽住他的袖子，卻又不敢動手。
「怎麼？」趙頊聽到叫聲，轉過頭來。
「陛下正在處理要事，不方便見您。」張公公用盡量委婉的語氣說道。
趙頊臉色一沉：「你說什麼？」
「老奴……」被他瞪著，張公公竟有說不出話的感覺。
「哦，皇兄。」裡面走出一人，容貌與趙頊有七分相似，但那股書生儒雅之氣卻是趙頊所沒有的。
「成王殿下。」張公公看到他，明顯鬆了口氣。
趙頊看到他從裡面走出來，臉色頓時鐵青一片，森然道：「四弟，你來得好早啊。」
趙珺微微一笑：「父皇的身體好多了，我們做兒子的心裡也感到寬慰。」
「你說得對。」趙頊不鹹不淡地應著。
「所以，為了父皇的身體考慮，皇兄還是別去打擾他的好，啊？」言下之意，似乎皇帝見到他便會有損健康。
趙頊忍住了氣，面色逐漸趨向平和：「如此，我便回去，過幾日再來探望父皇。」
「皇兄走好。」趙珺微笑著。
趙頊一咬牙，狠狠瞪了張公公一眼，轉身去了。
趙珺始終保持著優雅的笑容，他看向許仙：「這位便是許宮使吧，父皇等你很久了。」
「見過成王殿下。」許仙施禮著，他知道自己此行的吉凶，恐怕就掌握在這位王子手中。
「不必多禮，改天有時間，咱們再聚一聚罷。」趙珺笑道。
張公公向趙珺點點頭，帶著許仙向裡面走去。
皇帝的書房並不甚大，一疊一疊的奏折堆得到處都是，此時皇帝的龍案上正擺著一份黃皮的折子，當今天子趙曙緊皺著眉，盯著折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時地發出幾聲咳嗽。
「陛下萬安。」張公公跪下道。
許仙有些不甘地跟著跪下，想起張公公的囑咐，於是低下頭，沒有去看皇帝。
「兩位平身。」皇帝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中正，有股奇怪的魅力。
許仙這才站了起來，此時他才看到皇帝的樣子——他看起來也就三十五六歲左右，但鬢邊卻已有了些許的白髮。此時這位大宋天子一臉的病態，許仙分明看到，他的印堂處有一團黑氣在翻滾著，他暗歎一聲：此人恐怕離死不遠了。
「卿便是許仙？」皇帝盯著他，眼光似乎要穿透他一般犀利無比，一點也不像個將死之人。
「許仙見過我皇，陛下萬福金安。」許仙「恭敬」地道。
皇帝點了點頭：「朕在京城，便已聽說了許卿的事跡，一直想著見一見卿家，沒想到今日才有這樣的機會。」
許仙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微微低頭閉口不語。
皇帝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案上的黃卷，道：「許卿遠道而來，想必還未用過午膳。張公公，你吩咐御廚弄些小菜來。」
「尊旨。」張公公退了下去。
許仙看著他，不不知道他支開張公公有什麼目的。
「朕聽說，許卿家富可敵國啊。」皇帝頗有深意地說道。
終於來了！
許仙心中一凜，小心地道：「許仙不過是區區一商人，怎敢與泱泱天朝比較。」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有人跟朕說，在江南一帶，許卿家的話比聖旨還有用，不知道這是否是謬傳呢？」
許仙橫移一步，不卑不亢地道：「許仙乃大宋子民，身受皇恩澤被，臣之所有，亦國之所有，若非天朝強盛富裕，許仙豈能有餬口之糧？更別說是富可敵國。不知是哪位欺瞞陛下，辱及臣亦辱及我大宋，臣將與之勢不兩立。」
皇帝用那種難以形容的眼光看了他許久：「卿家有報國之心，朕心實慰。現如今，大宋正面臨著一個重大的難題，不知許卿是否能為我分憂？」
「願聞其詳。」許仙微微一彎腰道。
皇帝輕輕拿起案上黃卷，道：「我大宋封疆拓土，已有近百年了。如今偌大的國家，花費著實不少。連續三年，國家財政入不敷出，朕實在是連睡覺都不得安穩。」
許仙微微一愕，已知其意，當下沒等他提出，便主動道：「陛下，微臣願以微薄之財力，為國分憂。」
皇帝輕輕一歎：「這國家的空洞，豈是微薄財力便可補得的？」
許仙一咬牙：「臣願捐出一百萬兩，作為國家開支之用，數目雖微，但積流成川，臣相信以全天下之力，定可解決陛下的難處。」
皇帝微微一驚：「一百萬兩！許仙你可真是富可敵國啊。」
許仙雖然心痛，卻知道今日如果不將這筆錢花出去，恐怕東隅就會有危險了：「這是臣的一片心意，請陛下萬勿拒絕。」
「好，既然卿家執意如此，朕便代全天下的百姓謝過你了。許仙聽封。」皇帝一拍龍案，大聲道。
「許仙在。」
「朕遷你為御前禁軍副都統，加壽亭侯，正三品俸祿。」皇帝說得大方，事實上宋朝一向重文輕武，所謂三品禁軍都統，恐怕朝中地位還及不上五品的尚書省侍郎。
許仙顯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
又是個有名無權的破官……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