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林中驚變
匆匆避開村裡眾人，輾轉來到山中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下去。
森林中，又起了層層的薄霧，在殘餘日光的沉浸下，薄霧呈現出淡淡的牛奶色。
林中十分安靜，偶爾會有鳥類撲扇翅膀的聲音，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許仙的呼吸聲。
心中沒來由泛起不安的感覺，他的感覺向來都很準，直覺告訴他，今天可能會出什麼事情。
他加快了腳步，林子裡的路看不太真切，卻彷彿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一般。
前方林子的深處突然閃出了明亮的火光，陣陣喊殺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他暗叫不好，向前衝了出去。
林子裡，一群手持利器——鋤頭和鐮刀——和火把的村民圍住了男孩和狼妖。
「我認得你！」為首的正是村長，他憤怒地對狼妖吼道：「八年前，就是你殺了村頭孟姓夫婦，你這個兇手！」
狼妖低下頭，沒有做任何的辯解。
「孩子，快過來，他就是殺害你父母的兇手，你快點離開他。」村長向著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冷冷地道：「我沒有父母，也和你們毫無關係，你要傷害他，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你……你中了什麼邪呀，竟寧可與這殺人兇手呆在一起也不願接受我的關心！」村長看起來十分傷心。
「蒼穹，你過去吧，他是真心關心你的，他說得一點都沒錯，跟我這個殺人兇手呆在一起，會連累你的。」狼妖輕輕地道。
「不。」男孩十分倔強：「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就要成功了，你千萬不可以放棄。」
「成功？」狼妖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血紅：「這些人都是那個人類引來的，他騙了我們，你還想著什麼成功？一切都是做夢！」
「他沒有騙我們，這些人不是他引來的。」男孩肯定地道：「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你相信，可我不相信！」狼妖突然惡狠狠地吼道：「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跟我唱反調？你這個卑劣的人類！你快點滾！你現在就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知道你這麼說是為我好，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男孩咬牙說道：「無論如何！」
「村長，我看這小鬼是被妖怪迷惑了心神，我們不要再管他，一併打死算了。妖怪養大的孩子，遲早也會變成妖怪的。」村民見次情形，紛紛說道。他們這些年被妖怪嚇得不輕，特別是有親人死在狼妖手上的人，尤其對他恨之入骨。
狼妖狠狠地盯著他們，喉中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你們知道什麼！這三年如果不是他，你們整個村子早就被我給血洗了，而你們現在卻反過來要殺他？你們人類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良心啊！」
「閉嘴，妖怪之輩，人人得而誅之！」「對，我們一起上，殺了他為我們死去的村人報仇！」
村民騷動著，向兩人靠近，連村長也無法制止住他們的怒火。
眼前飄起一陣腥風，令人所有人後退了幾步，再看時，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妖術！他會使妖術！果然是個妖怪！」「我們快追，他們逃不遠的！」
許仙躲在一旁，分明看到狼妖帶著男孩往山的高處去了。當下，他繞過眾人，匆匆追了過去。
「希望我能趕得上。」他焦急地道。
夜涼如水，白素貞醒了過來。
腹中傳來陣陣的刺痛，她摀住了小腹，眉頭皺得緊緊的。
溫和地運用著水靈氣，她安慰著腹內尚未成型的胎兒，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痛感終於被壓了下去。
這時，她注意到，屋內並沒有他的身影，甚至方圓幾里之內，她也感覺不到任何他的氣息。
這麼晚，他……到哪裡去了呢？
白素貞慢慢穿好了衣服，在黑暗中向外走去。
奇怪的是，今晚村裡人類的氣息似乎特別的少，村裡人都到哪裡去了？這是否與他的突然失蹤有關？
空中殘月半藏在烏雲之後，她知道自己今晚是不可能睡得著了。
舉步踱向村外，她打算試著搜尋一下他的蹤跡。
臨睡前，他的神情令她覺得他有什麼事瞞著她。他並不知道，每次他有事瞞著她的時候，便會不自覺地開始眨眼睛。
他，究竟有什麼在瞞著自己呢？
一襲白衣，她獨自來到了村外。
「阿彌陀佛。」幾乎是她才站定，這聲音便響了起來，彷彿已經在此等候她許久了。
她回過頭，卻很意外地看到了法海和尚。她正不知該如何反應時，法海和尚卻向她恭敬地行禮道：「小僧法海，見過上神。」
上神？
什麼意思？
白素貞十分疑惑，但如果許仙在這裡，他一定會明白。
白素貞雖然是魔主的女兒，但她卻擁有一半的神族血統。白素貞的母親雪姬正是神界等級制度頂端的神，所以在法海看來，她神族的部分深深震撼著他，卻沒有注意到屬於魔族的部分。
「上神可是到人界來巡查的？」見她沒答話，法海自作聰明地問道。
「我不明白你的話。」白素貞暗自戒備著。
法海沒有回答，他望向山中——山上林裡有火光沖天而起：「這一帶的妖氣，可真重啊。」
「妖？」白素貞有些明白了他的所指。
「上神不如隨小僧前往一探，」法海合十道：「我相信上神一定會對那裡發生的事感興趣的。」
男孩將狼妖扶到了山洞中，那個位於接近山頂隱蔽處，他們在一起居住了五年的地方。
「你怎樣了？」這幾天狼妖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尤其是十五晚上的劇烈打鬥，令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沒事。」狼妖輕輕掙開他的手，貼著山壁坐下。
「都怪我，我不該答應他在這裡等他，否則村裡人也不會找到你的。」男孩自責地低下頭。
「答應他的人是我，不是你。」狼妖的聲音仍有些冷淡。
男孩笑了一笑：「你現在休想再趕我走了，因為他們絕不會再讓我呆在村中，你只有帶著我，否則一個人在山中，我也活不下去的。」
「你怎會活不下去？我從你一歲就開始教你如何在山中覓食，辨別方向，和各種動物交流，哼，就是把你剝光了放在山中，最後你也能安安穩穩地從裡面走出來的。」狼妖悶哼一聲，說道。
「對啊，我的生命中已經充滿了你的痕跡，你又怎能在這個時候丟下我呢？」男孩靜靜地望著他：「我們離開這裡吧，到沒人的地方去，那裡，不會有人嫌你是個半妖，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蒼穹……」狼妖一時說不出話來。做妖怪太久了，他已經無法理解人類的思維。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明明是殺他父母的仇人，為何他偏偏一點都不介意，無論如何都要跟在自己身邊。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那個叫蒼穹的男孩頑皮地笑道。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他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什麼人？！」笑到一半，他突然厲聲朝洞外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