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山中輕語
許仙的心情很好，他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他腳步輕快地在林中走著，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山歌。
「娘子啊娘子，竟然瞞我瞞得這麼緊。呵呵，那個藥方……恐怕是我們在無垠谷時的事了吧。」他傻兮兮地笑著，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他是瘋子。
「嗯嗯，該怎麼懲罰她呢？不如給她一個深情的吻好了。」許仙自得其樂地笑了起來。
「不過，也只能怪我遲鈍了，娘子為何不告訴我呢？」許仙想起小青的話：「害羞？哈哈，有可能。成親都幾個月了，為什麼還這麼害羞呢，真是可愛的傢伙。」他一臉的陶醉，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
結果就過，一個橫出的樹根將他狠狠拌了一交，重重摔在了地上。
「好痛哦。」他笑著摸了摸腦袋，頭上撞出了一個大包，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他順手摘下了什麼，丟進籮筐裡：「白芍？不錯，運氣真不錯。」他笑得合不攏嘴：「我怎麼覺得今天老天都站在了我這邊呢？」
「……」林子深處隱約傳來了人聲。
許仙好奇地爬起身來，慢慢向內走去：「林子裡有人嗎？莫不是來採藥的。」
「你覺得好些了嗎？」一個他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他吃了一驚：「是他？！」
說話的正是他十分熟悉的據說和他之間有靈性的小男孩，似乎有什麼人跟他在一起。
「我沒事了，你回村子裡吧。」那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我……回不去了。」男孩這麼說著，但沒有一絲難過的感情在其中。
「為什麼？」
「他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不會再讓我回去的。」
「是嗎……」那聲音沉默了片刻：「我又害了你。」
「你沒有害我，我原本就不願意回去。」
「你必須回去，那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
「不，我想跟著你。」男孩激動地道。
「跟著我，會害了你。這些年，我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每到十五，我的意識就會消失，完完全全淪為野獸。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忍不住將你……將你……」
「我不怕，我已經從那本書中找到了一些解決的方法，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將你的妖性除去的！」
妖性！原來這個人就是那天晚上襲擊我的人，甚至他可能就是客棧裡的那個黑衣人。許仙心中一凜。
「除不去了，連神仙都沒有辦法的事，你又怎麼可能做得到。」那聲音裡帶著一絲惆悵。
「不是的！那神仙說他之所以沒有辦法，是因為丟了一本書。但不久前，我撿到了那本書，書上真的有提到怎樣除去妖性！」
「真的嗎？」那人也激動了起來。
「但……但那書只有一半，另一半卻被撕了下來。只要，只要能找到另一半，我就一定能半得到。」
「是嗎……」激動漸漸冷卻下來，那人淡淡地道：「是什麼書？」
「一本上古醫書。」
「上古醫書？你又怎會認得裡面的古文字？」那人略感奇怪。
「你教過我的。」
「是嗎……我忘了。」
一半的書？不知為什麼，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被勾了起來。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還和九劍仙住在一起。
有一天他泡在藥桶裡看書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結果手中的醫書掉進了桶裡，足足泡了一個晚上，等他發現的時候，醫書已經濕透了。他將書撈起來，結果卻不小心將書扯成了兩半，當時他還挺惋惜那本彌足珍貴的醫書來著。
莫非他們說的醫書就是那本？不會那麼巧吧？
可是他當時也沒有看完啊。說來也巧，那本書裡的確有有關去除妖性的部分，但他覺得太枯燥了，所以才會看得睡著，結果到頭來也沒有看下去。
貌似那本醫書現在正好好地躺在錢塘老家的書房裡——如果姐姐的房子還在的話。
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可是我研究了前面的內容，大致推出了後面的部分，我想，我想應該行得通的。」
「……」那人沒有說話。
「你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反正我也沒有退路了，就把死馬當活馬醫吧。」那人歎了口氣，說道。
嘩，看了前面能推出後面，奇才！實在是奇才！實在難以相信他是個對醫書一竅不通的孩子，簡直比自己還天才！
許仙很難得地承認了自己在醫術上比別人笨些。
「我雖然能看得懂醫術，但我對醫術實在是一竅不通，所以我遲遲沒敢動手。如果……如果能有一個精通醫術的人來幫我就好了。」那男孩歎道。
那人沒有說話。
「可惜山下的大夫是不可能會幫我們的，一時間也找不到精通醫術的人。唉！」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那人低聲問道。
「什麼？」男孩疑惑地道。
「我……當年我殺了你的父母啊，為什麼你還要對我那麼好，我不是你的仇人嗎？」聲音裡帶著萬分的痛苦，他問道。
「我對父母已經沒有印象了，把我養大的人，是你。」男孩沉默片刻，說道。
幾下類似喘息的聲音傳來，他良久沒有說話。
許仙知道自己該出聲了：「我可以幫你們。」
他走了出去，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人霍然站起，驚駭萬分。
「你……是你！」那人低吼道。
「我知道你一定記得我的，我們追逐了一個晚上，不是嗎？」許仙露齒一笑。
「你是帶人來抓我們的嗎？」男孩絕望地問道。
許仙搖了搖頭：「就我一個人，放心吧，我是到山上來採藥的，只是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那麼，你請回吧。」男孩不甚友好地道。
「我是一個大夫，難道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嗎？」許仙靜靜望著他。
「你……你願意幫助我們嗎？難道你不知道……」男孩愕然不已。
「我知道，他就是那天晚上的狼妖吧，不過這和我願意幫助你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怎麼可能，只要是人類……」
「呵呵，我認為人類和妖沒有什麼不同，而我的妻子也不是人類，這一點狼妖兄最清楚了，是吧？」許仙衝他笑道。
那人點了點頭：「你願意幫助我，那再好不過了。但我沒有任何的好處可以給你，你最好事先想清楚。」
許仙失笑道：「你的確沒有好處可以給我，我也不是為了你才願意幫忙的。我是為了你身旁的小兄弟。」
「他？」那人奇道：「為什麼是他？」
「不知道，看到他就有股親切感，我想這就是緣分吧。」許仙摸了摸男孩地頭道。
男孩低下頭，眼中射出複雜的神情，沒有說話。
「但是，現在不行，我不可以離開太久。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再來找你們，到時候我們再商討為你去除妖性的事，如何？」
「好，我相信你。」那人沉吟片刻，說道：「今晚我在這裡等你……不要騙我……」
似乎他從前被什麼人欺騙過啊……
許仙皺了皺眉：「狼妖兄該怎麼稱呼？」
那人慢慢轉過頭：「名字……早已忘記了……」
許仙同情地一笑：「好吧，那我先離開了，晚上我一定會過來的，請相信我。」這句話，他是對著小男孩說的，卻見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