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返回人界
「老大，」魔龍和恨星走了進來：「終於挑明來說了嗎？」
白語楓詫異地看著他：「魔龍，你已經一千年沒有這麼叫過我了。」
「是啊，一千年來我們心中都有個死結，我想，今天該是解開它的時候了。」魔龍微笑著，臉上陰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語楓沉默了許久，終於張開手臂，抱住了許仙和魔龍——他最好的兄弟。
恨星靜靜站在一邊，彷彿又回到了一千年前的時光，那份溫情，那份熱鬧，只可惜……這裡還是少了一個人。
「恨星，」白語楓說：「謝謝你一直幫我照顧素兒，真的很慚愧，我沒有盡到父親的義務。」
「不……不用謝，我是素兒的師父，這麼做是應該的。」恨星低下頭，神色很是複雜。
許仙和魔龍對望一眼，同時暗歎了一聲。
這個結，卻是無法解開的了。
「天龍。」白語楓的眼光落在了恨星身後那人的身上。
「是。」天龍的神色很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
「帶他……許仙離開魔界，到無垠谷去，我們處理完這裡的事，自然會過去相聚。」白語楓轉眼回復了一界之主的氣度。
「是。」天龍低聲應著。
雖然不明白白語楓為何將他打發回魔界，但他答應再也不會阻止他們，他自然樂得不在意其他事情了。
天龍向恨星望了一眼，卻發現她正一眨不眨地盯著白語楓，心中不由得一痛，咬咬牙，他轉過身，走了出去。
許仙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歎一聲：又是一場單戀！
「團長大人！」水月一直守在魔主府的門口，見兩人出來，興奮得跳了起來，不住衝他揮著手。
守衛拚命揉著眼睛，再一次懷疑自己今日是否喝多了，眼睛竟兩次出現了問題：比冰塊還要冰冷的執法軍團團長居然活潑得像個孩子？！還、還有，他叫眼前這個傢伙團長？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身份？
「喲，水月。」許仙大咧咧地揮著手。
「團長，這次您一定要留下來，我有很多很多話要對你說。」水月真的像個孩子一般地拉著許仙的衣袖。
「啊，抱歉啊，」許仙搔了搔頭，道：「這次有些事，不能在魔界多耽擱。」
水月的臉上帶著明顯的失望：「什麼事那麼急啊？」
許仙伸出兩指，放在眼前搖了一搖，笑嘻嘻地道：「終生大事啊。」
「啊？」水月沒聽明白。
「哎呀，總之呢，你如果要找到，就到人界去好了，人界的無垠谷。」許仙笑著拍了拍水月的頭：「就這樣。」
轉頭看天龍，他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點驚奇的表示都沒有，難道他真的養成了處變不驚的性格？
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天龍笑了一笑：「連死了一千多年的人都能夠復活，還有什麼能令我更吃驚嗎？」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啊。」許仙衝他磨了磨牙：「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論輩分你可得叫我叔叔哦。」
天龍撇著嘴，不屑地道：「等你把小姐看作侄女的時候我再叫你叔叔吧。」
許仙大感沒趣：「你這傢伙真是的，開個玩笑都不行，還想在恨星面前說你幾句好話的說。」
「……」天龍沒有接話，仰頭忘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喂，喂？」許仙叫了兩聲。
「走吧。」天龍淡淡地道。
像是知道許仙不會飛一般，他抓住了他的肩膀，帶著他飛了起來。
許仙抬頭望著他的側臉，卻接觸到了淡淡憂傷的線條。
「恨星的心結已經存在了幾千年，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許仙輕輕地道。
「我知道。」天龍努力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但他顯然沒有成功：「我知道。」
「但你還有機會，如果你總是這樣羞於表達，就永遠達不到目的，當初她就是這樣錯過白大哥的。」許仙語重心長地說，一瞬間，他感到自己還真像個長輩起來。
「但她是我的姑姑……」天龍有些激動地揮舞著手臂，險些將許仙扔下去。
「別激動，別激動！」天龍終於平靜下來，許仙抹了把冷汗：「輩分絕對不是問題，你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天龍雙手掩臉，喃喃地道：「別說了，別說了。」
下方傳來了一聲慘叫，接著是落水聲，他詫異地向下望去，卻見許仙在抱月湖中載浮載沉，顯然不知何時，自己放開了他，才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啊，抱歉。」天龍連忙落了下去。
許仙一臉鬱悶地自水中抬起頭來：「你哦……」
天龍重新帶著他升上天空，許仙抱怨了一會兒，目光被東北方的一片巨大的陰影吸引住。
「那是殘山，魔界最大的山脈。」天龍介紹道。
「我知道，」許仙喃喃地道：「我知道……」
他怎會不知道呢？
在殘山中，他度過了那麼多難忘的日子，包括一千多年前在落神峰上和那人的相遇。
一切宛如昨日，她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閃現。
多想到落神峰上去看看啊，可卻有些害怕。
當初他為何沒有盡自己的努力去救她呢？自己只想著白素貞的事情，卻將他人的事拋在腦後，如今他有何顏面去見雪姬？儘管她並不知道一切，但他會覺得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我想救你，可是……」他低聲歎了口氣：「力不從心。」
以他現在的能力，在魔界，保護自己都十分有問題，更不用說去救人。
這也許真的是命吧！
軟弱的他只能將一切歸咎於命運，從而逃避心靈深處對自己的譴責。
對不起，雪姬姐姐，對不起！
有朝一日，只要我擁有了那樣的能力，我一定會回來救你，我一定會補償過去的一切，你將不會再孤單。
恨星和許仙雖已離開，白素貞的內心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了。
腦子裡被無數的問題塞得滿滿的，擔憂和喜悅將思緒攪成一團亂麻。
喜的是許仙的出現，無論如何，看到他不顧一切地來到魔界找她，她心中還是萬分甜蜜的，所以，當他匆忙之中向她求婚的時候，她便不顧一切地答應了。
不過最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許仙居然認識她的師父，印象之中，除了有數的幾個人之外，師父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但她明顯地感覺到師父看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溫暖，有一瞬間，她分明看到師父笑了一下，那實在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現在許仙被師父帶去見父親了，總覺得父親看許仙的眼神也怪怪的，彷彿他們早已認識了一般，但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一個人類怎麼可能認識那麼多魔族？
父親一直很討厭異族通婚，可師父說過母親也不是魔族。但父親怎麼也不肯說任何關於母親的事情，稍微追問一下，他便會大發雷霆，令她不敢再問下去。
也不知道許仙此去吉凶如何，萬一……
她沒敢再想下去，另一個同樣擔憂令她坐立不安。
許仙到了魔界，那他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了她是魔族，那他還會喜歡她嗎？
印象之中，沒有人類會喜歡「妖怪」的，他會例外嗎？
可他並沒有嫌惡自己，還……還向她求婚……難道他並不知道……
心亂如麻的滋味當真不好受，她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額上已隱隱約約出現了細細的汗珠。
眼前空地上突然出現了耀眼的白光，片刻間，白語楓自白光中走了出來，白光隨即消失不見。
「爹。」白素貞迎了上去。
「素兒。」見到愛女，白語楓心中一暖，臉上的線條也緩和了許多。
「爹，那……」白素貞欲言又止。她想問問許仙的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你想問許仙的事？」不愧是父女倆，白語楓對她所想的事情一清二楚。
「是。」白素貞垂下頭去，但語氣卻十分堅定。
白語楓雙手負在背後，嚴肅地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異族通婚，要我將女兒交給一個異族，我做不到。」但水不是異族。
白素貞低垂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
「許仙這小子雖然不錯，但他終究是個人類。人類的壽命只有短短百年，百年之後，你只能守著一座孤塚，每日以淚洗面，這樣的痛苦，你受得了嗎？」
「我受不了，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刻我也覺得值得。」白素貞堅定地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父親。
白語楓歎了口氣：「我需要的是個有能力保護你的女婿，但他卻連你都不如，你叫我如何能夠放心？就像十年前你在人界遇到的事情一樣，如果再次發生那樣的事，他有保護你的能力嗎？」
白素貞平靜地道：「您錯了，十年前，從和尚手中救出我的，正是許仙，雖然他只是一個書生，但我相信他會用全部的力量來保護我，即使這股力量很微弱，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怎麼回事？十年前救素兒的是水？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嗎？白語楓感到十分疑惑。
「可你想沒想過，萬一他已經知道了你魔族的身份，萬一他知道你是妖怪而不願再見到你呢？」白語楓還要再試一試。
白素貞嬌軀微顫，這正是她最最擔心的事，但是：「我沒想過能瞞下去，但除非他親口說不再愛我，否則我絕不會放棄。」
這樣堅定的她，多麼像當年的雪姬……
白語楓的眼眶濕潤了，他閉上了眼睛：「你不怕我殺了他？」
「您殺了他，將會得到兩具屍體，因為我絕不會獨活！」她說出了有生以來最堅決的一句話，一直以來，始終是許仙在主動追求她，她的態度很不明確，但，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無法再忍受於他分開的痛苦，無論如何，她都要於他在一起，哪怕阻止他們的人是自己的父親，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你贏了，水！
不論在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後，素兒始終都愛你勝過我。
我原想再賭一把，但我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睜開眼睛，他看到那張酷似雪姬的臉上已經充滿了淚水，那種樣子令他的心疼痛不已，哪怕是鐵石心腸，也會在這一刻融化，何況他並沒有任何的惡意。
歎了口氣，他伸出手，輕輕替女兒抹拭著淚水。
「素兒，你真要扔下爹去跟那個小子嗎？」白語楓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無比窩囊。
「素兒並不是不要爹，只是……」白素貞急急地解釋著，但只是了半天，卻連自己也覺得自己的確是不要父親而要許仙了。
「好了，」白語楓莞爾一笑：「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一生就這麼一次啊，你不想漂漂亮亮地做一會新娘子嗎？」
「咦？！」白素貞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起頭，滿是淚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白語楓。
「去吧，到人界去，有一場風光的婚禮在等著你，婚禮的男主角，將是你想見的那個人。」白語楓說出了這一輩子損失最大的一句話——他終於要嫁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