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轉生()
渾渾噩噩中,降塵又有了知覺。
那種感覺,像是自己又有了身體。可是全身乏力得很,想動一根手指頭都萬分困難,更別說是睜開眼睛。
就這樣,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有了一絲力氣。他感到有光,不必睜開眼睛也可以肯定,於是他奮起僅有的力氣向光亮處移動。這是一段漫長而辛苦的旅程,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了黑暗的盡頭,他感到他跌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被人抱在了手中,接著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說道:「生了生了!恭喜二位,是個男孩!」
降塵猛地一震,用盡全力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他一臉激動地看著降塵,聲音因極度的喜悅而微微顫抖著:「太、太好了,許家終於有後了!」
降塵完全呆住了:他,戰神降塵竟轉世成人,還帶著前生的記憶!
一股苦澀湧上心頭,他幾千年來首次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一個微弱的女聲道:「相公,快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那男子沉默了一下:「我剛才看他睜眼之時,眸子中充滿了精靈仙氣,不若就叫許仙。嗯,還望他以後能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姓許名仙字漢文,娘子你看可好?」
「全憑相公你做主。」
許……仙?好像在哪裡聽過!嗚,好難聽的名字!
降塵,不,許仙想到這裡,哭聲再也難以止住……
六年光陰一晃而過。
當年的降塵如今的許仙軟軟地靠在床沿,身上裹著一條薄毯子,默默地翻閱著手中的書卷。
來到塵世已經六年,不知是否因為元神過於強大,而導致這個身體十分虛弱,一天之中倒有大半時間迷迷糊糊,走在路上都會莫名其妙昏睡過去。
離開神界勾心鬥角的日子,自己倒也過得舒坦,做個凡人,其實也不錯。
「漢文,」就在他呆呆出神的時候,身邊傳來一聲親切的呼喚,那是大他四歲的姐姐——許矯容:「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我很好,姐姐。」許仙望向許矯容,心中湧起一陣溫馨。
「要不要下床來走走?」許矯容憐愛地望著唯一的弟弟:「整天這麼躺著,沒事也會憋出病來。」
「我知道了。」許仙坐直了身子。在人界,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親情,這是他的神王父親和天神哥哥所不曾給他的,至於母親,他早就沒有印象了。
許仙的表情時陰時晴,許矯容擔心地看著他。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個怪孩子,一天當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剩下的時間不是用來讀書,就是這麼呆呆地坐著,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有時竟充滿了滄桑感。而每當自己問及他的心事,他就會緊緊抿著嘴唇,然後用複雜之極的眼神望著她,直到她心軟放棄為止。日子久了,她也就懶得問了。
許仙出神了許久,掀開身上的毯子,慢慢跨下床榻。
許矯容連忙扶住了他,為他披上外套:「小心著涼了。」
許仙將手伸進袖子裡,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用「弱不禁風」四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他那瘦弱的樣子,彷彿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吹倒。
許仙慢條斯理地穿好外套和披風,將自己包裹在一片溫暖之中:「姐姐,我想出去走走。」
「你要出去?」許矯容吃了一驚:「可是你的身子……」
許仙搖了搖頭:「再不出去走走,我的下半輩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好吧,」許矯容顯然經不起弟弟的請求:「出去走走也好。如果感到不適,馬上叫人通知我,知道了嗎?」
「知道了。」許仙乖巧地應著。對他來說,這些略顯煩人卻充滿了親情的話語有如天籟一般,一直溫暖著他的心。
「路上小心,慢慢走啊!」
在姐姐的關切聲中,許仙緩緩邁出了大門。
這是江南水鄉的一個小鎮,房子和院落都充滿了鄉土氣息。
街上的行人並不是很多,一些小商小販沿街叫賣著他們的商品,青石板大路上,偶爾會有一輛馬車飛馳而過,然後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這是大宋鼎盛時期,江南小鎮的生活寫照。
當年的「天雷滅神」,竟劈得他的靈魂穿越時空,轉生到了宋朝。不過這樣也好,他不用擔心會有神將將他捉回去受刑。
許仙在路旁慢慢地走著,欣賞著這平時難得能看到的鄉土風光。由於身體虛弱的緣故,許仙只能天天躺在家裡,更因為長年見不到陽光,他的皮膚蒼白而缺少血色,看起來就像是古墓中走出來的活殭屍,事實上,他比殭屍也多不了幾口氣了。
「看哪,許家的神童竟然出門了!」有些路人發現了他的行蹤,顧不上禮貌問題,驚奇地怪叫起來。
「什麼神童,不過是個病秧子罷了。」有人小聲地議論著。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看他那個樣子,比死人也多不了幾口氣了,竟然還敢一個人出門,不怕橫屍街上嗎?」
「噓!小聲點,人家已經怪可憐的了,別再打擊他了。」
「哈,我們還是快點走吧,省得他突然死了,卻又怪到我們頭上來。」
行人聞言,紛紛作鳥獸散,本來就人煙稀少的路上變得更加冷清了。
許仙苦笑一聲,回味剛才的話。
不錯,他的確沒剩幾天可活的了。雖然他從小天資過人,利用一點點清醒的時間苦讀詩書,很早就贏得了神童的美譽。只可惜天意弄人,他這個神童只怕活不過今年的清明了。若非他自家苦樂自家知,他也不會掙扎著要到街上來,為的就是能多看這個世界幾眼。
正在他傷感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漢文哥哥,」一個甜美的女孩聲音鑽進耳中,許仙回過頭,眼前站著兩人,正是鎮東頭的李家兄妹——李公甫和李月梅。李月梅正向他甜甜地笑著:「今天刮的是什麼風,漢文哥哥竟然到街上來了!」
許仙微微一笑,這對兄妹一直對自己很好,經常到家裡來看望他,算是不錯的「玩」伴:「在家裡躺得累了,便出來走走。」
李公甫長得似乎傻頭傻腦的,人卻很老實。只見他紅著臉道:「漢文兄弟,你姐姐可好?」
許仙微笑著打趣道:「李大哥,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說,姐姐也比我好個十倍百倍的。」
李公甫的臉漲得通紅:「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好了好了,哥,」李月梅笑道:「你想知道矯容姐姐好不好,不會到許家去看他。」
李公甫更加不知所措,臉紅得像熟透的茄子:「我……我……」
「別逗他了,」許仙笑了一笑,卻感到一陣頭暈:「出來很久了,我該回去了。」
李月梅察覺到他的異樣,關切地道:「漢文哥哥,你不舒服嗎?」
「不礙事,我先回去了。」他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忽聽得街對面傳來一聲驚呼:「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