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原野上,一團白色從地平線上駛出,純白色的駿馬背上馱著一名身披銀甲的將軍,那將軍的面容甚是俊美,堪稱天下一流。
一流的相貌,一流的智謀,一流的才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燕國的真正主宰者,兵馬大元帥慕容恪。他單騎從遠處馳來,以極為輕快的速度向著山道裡奔馳。
狹窄的山道,兩邊都是陡峭的巖壁,在巖壁上,幾團黑色若隱若現,當看到山道中行駛的人時,那幾團黑色便再次隱沒在了蒼鬱的綠色當中,讓人毫無察覺。
山道彎彎曲曲,幽長而又狹窄,使得慕容恪不得不放慢馬匹的速度,在山道中緩慢前行。大約半個時辰以後,他才駛出了山道,眼前便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片極大的谷地,在怪石嶙峋的山中,任誰也想像不到,山谷中居然會隱藏著如此平坦的地方。還沒有進入山谷時,便能在遠處聽見兵兵乓乓的敲打聲,越是臨近,這種聲音越是聽得清楚,最後整個山谷中到處都充斥著這種聲音。
慕容恪翻身下馬,一邊牽著馬匹慢性,一邊目視山谷中的一切,臉上顯示出了滿意的笑容。
山谷中人群晃動,約有數千士兵都**著上身,揮動著手中的大錘,在一個個鍛台上張弛有度的敲打著被燒得發紅的鑌鐵。四周高爐林立,火光沖天,每個在附近的士兵都汗流浹背,這裡竟然是一處兵器的鍛造處。
慕容恪向前走去,越發能感受到其中的熱度,熱浪撲面而來,他甚至能夠聽見鑌鐵在火爐中被焚燒的嗤嗤聲。周圍打鐵的士兵見到慕容恪親自到來,紛紛作了一下揖。慕容恪都微笑著對每一個正在工作中的士兵點了點頭,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半年來,慕容恪每隔十天就會來這裡一次,視察情況。
士兵們在對慕容恪行過注目禮之後,也不敢有絲毫的停留,急忙揮動著手中的大小錘子,敲打鑌鐵,生怕過了火候!
慕容恪經過一條長長的甬道之後,貼身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浸濕,看到站在火爐邊一面打鐵,一面抹著汗水的士兵,他能夠完全地感受到這些士兵的辛苦。甬道過後,巖壁上有著一處大大的山洞,山洞門口守衛著兩個士兵,士兵見慕容恪到了,急忙上前攙扶,從慕容恪的手中接過馬匹,拴在了山洞邊僅有的一顆大樹上。
慕容恪徑直走進了山洞,感到了洞內傳來的絲絲涼風,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山洞為人工開鑿,四周巖壁凸凹有致,唯獨腳下道路被打磨的極為光滑。踩在十分平坦的岩石上,慕容恪一步一步的朝山洞內走去,越朝裡走光線越暗,四周的火把也被微風吹得忽明忽暗。
好不容易走到盡頭,便見山洞內又多出了三個不同的山洞,把守著山洞的士兵也多達二十餘人。
「參見大元帥!」士兵們一見到慕容恪,便急忙行禮拜道。
「免禮!」慕容恪微微抬起手,淡淡地說道,「孫將軍在哪個山洞?」
「中間山洞。」士兵答道。
慕容恪「嗯」了一聲,便邁著矯健的步子,高挺著胸膛,大踏步地朝中間的那個山洞走了進去。
經過一條不長的甬道,慕容恪終於進入了山洞,並且看見了山洞內的全貌。環形的山洞內,幾百個士兵都用黑布蒙著臉,只露出兩隻明亮的眼睛,正在一個個岩石打磨而成的石案上將三種不同的東西用一桿小秤均勻地混合在一起。
「大家都注意點,灑了一點就別想活了!」一個高亢的聲音從眾人中間傳了出來。
「孫希!」慕容恪高聲叫道。
「參見大元帥!」所有的人同時轉過頭,一看是慕容恪,便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一起參拜道。
「免禮!」慕容恪筆直地站在那裡,大聲說道,「孫希,你過來!」
眾人又開始繼續工作,只見孫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快步走到慕容恪的身邊,取下臉上的黑色蒙面布,拜道:「大元帥,你怎麼又來了?」
「怎麼?本帥來視察一下,也不可以嗎?」慕容恪一把拉住了孫希的手,就地坐在了一塊打磨而成的長長石凳上。
「大元帥,你誤會末將的意思了。末將是說,這裡地處偏遠,大將軍從鄴城趕來,一來一回都要經過不少顛簸,何況這山洞裡的味道也不是很好聞,聞多了,就算沒有毛病,也聞出毛病了,末將是在為大元帥的身體擔心!」孫希也一併坐了下來,只是坐的有點不自然,畢竟是個權傾朝野的大元帥並排而坐,心中難免會有所顧忌,但是不坐,卻又有違了慕容恪的意思。
「嗯,本帥在鄴城閒著沒事,這些日子來,大燕國幾乎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滿朝文武都各司其職,陛下也虛心好學,所以才來這裡走動走動。對了,天機道長何在?」慕容恪緩緩地說道。
「啟稟大元帥,天機道長在隔壁山洞,正在試威力!」孫希一下子站了起來,抱拳答道。
「坐!」慕容恪看到孫希站了起來,便說道,「你就不能放鬆一點嗎?本帥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本帥之前告訴過你,咱們都是生死兄弟,不必太過拘禮,在鄴城也就罷了,在這裡你還這樣子,倒是讓本帥有點心寒了!」
孫希臉上一囧,便又坐在了慕容恪的身邊,拱手道:「大元帥,末將……末將……」
「好了,不用說了,本帥知道。你去隔壁山洞將天機道長叫來,我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諾!」孫希站起身來,拜了一拜,轉身便快步走出了山洞。
看著孫希離去的背影,慕容恪的心中緩緩想道:「近年來,皇甫真戰死,傅彥叛漢,慕輿根劫持陛下,以求謀篡大位,被我誅殺,我大燕八大將只剩下五人,其中慕容評、慕容軍兩位叔父又年事已高,慕容塵、慕容強、慕容龍之輩又不足以堪當大任,也就剩下五弟和孫希了。孫希並非鮮卑人,如果我再不極力拉攏他,難保他以後不會生出異心。哎!大燕人才凋零,漢軍三面包圍,難道我大燕慕容氏,真的要毀在我輩中人的手裡嗎?」
慕容恪臉上顯現出來的是十分傷感的情緒,大燕國也正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樣。半年前,慕容恪還在中原與漢軍決戰的時候,野心勃勃的慕輿根便在鄴城劫持了還未正式登基的太子慕容暐,把持朝政。若不是慕容軍的小兒子慕容仙及時通報,只怕大燕國就會岌岌可危。慕容恪從中原秘密退軍,大軍直逼鄴都城下,將慕輿根包圍。慕容仙打開城門,迎入慕容恪的大軍,慕輿根之亂也就此平定。
思緒亂飛,但聽見腳步聲響,便見孫希帶著一位身穿道袍,披頭散髮,面帶青須的道長來了。孫希向慕容恪拜道:「大元帥,天機道長帶到。」
被稱為天機道長的那個道士,手中右手中拿著一根拂塵,瀟灑地將手中拂塵向左一揮,搭在了左臂上,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打了一個道家禮儀,說道:「無量天尊!老道天機,見過大元帥!」
慕容恪緩緩地站起身子來,抱拳說道:「道長有理,慕容恪有一事請教!」
天機道長呵呵笑道:「大元帥客氣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問老道便是。」
慕容恪問道:「道長,慕容恪能有幸認識你,實屬萬幸。若非得遇道長,我大燕國也不能窺探者炸藥的真正奧秘。只是,在下突然想起一事,便急忙來見道長,只求再通過道長之手,製造出更為精妙的武器來。」
「哦?大元帥聰明絕頂,老道佩服。既然大元帥需要老道幫忙,老道也是義不容辭。大元帥,請講吧!」天機道長驚奇道。
「道長,現在做配製的炸藥,均是用龐大數量打包而成,如果用同等比例的三種東西配製成小份炸藥,如同箭矢的箭頭那麼大,然後綁在箭矢上以火箭射出,不知道威力是否能趕得上炸藥?」慕容恪問道。
天機道長思慮了一番,之後呵呵笑道:「大元帥甚是聰明,老道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是,份量小了,這威力自然也就小了,不如炸藥包有那麼大的驚人威力。不過,這方法倒是行得通,老道能夠製造出這些東西,可以縮減比例,願意在大元帥面前一試威力!」
「如此甚好,道長大概需要多久?」
「片刻時間即可,大元帥可在山洞外面稍候,老道一會兒製成,便帶著小份炸藥到洞外演示給大元帥看看,至於效果如何,老道不敢保證。」
「那就有勞道長了。」慕容恪作了一個揖,扭臉對孫希說道:「走,咱們到洞外候著。」
慕容恪和孫希並肩出了山洞,在洞外一片的空地上默默地等候。期間,孫希對慕容恪的想法略微想不通,便問了一下,慕容恪笑著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孫希。
「大元帥,你的意思是,用弓箭將炸藥射出去,就如同漢軍的大炮一樣嗎?」
「嗯,正是這個意思。炸藥包的威力雖然大,但是卻無法遠程拋射。我軍士兵都是弓馬嫻熟的勇士,如果能在箭頭上綁上一小包這樣的炸藥,以火箭方式射出,漫天箭矢襲來,一點小威力便會聚集成大的威力,如此一來,我軍也能提高戰鬥能力。」
「哈哈,大元帥,這樣妙的方法,末將怎麼就沒有想出來呢?如果真能這樣的話,那我軍就不用再懼怕漢軍了,直接衝殺過去,只利用弓騎兵,便能將漢軍捕殺!」
說話間,天機道長便帶著幾根箭矢來了,寒暄之後,便道:「大元帥,這是按照大元帥的意思做成的,大元帥可以試一試威力!」
慕容恪接過天機道長遞過來的幾支箭矢,見箭矢的箭頭上面綁著如同一塊玉珮那麼大小的炸藥包,便一臉的喜悅,沖孫希喊道:「拿弓來!」
孫希從一邊的士兵手中帶拿來了一張大弓,將大弓遞給了慕容恪,慕容恪接過大弓,便將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用力一拉,便拉到了滿弓狀態。恰好此時天空中一支蒼鷹飛過,慕容恪便彎弓射鷹,將箭矢點燃,但聽見一聲弦響,箭矢便迅疾地飛了出去。
慕容恪、孫希、天機道長都帶著極大的期望,看著那箭矢破空而上。可是,按照常理來說,箭矢應該到達的高度,卻沒有跑到,那箭矢便成了強弩之末,居然向著地面落了下來。
箭矢疾速落下,讓慕容恪等人的過高期望寒了一截。
「大元帥小心!」孫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將慕容恪給推到了一邊,同時拉著天機道長一起向邊上跑去。
「砰!」
一聲悶響,地面上的岩石便被炸開了,石屑亂飛。
「好險!」慕容恪叫道,「孫希,多謝你救了本帥一命!」
「大元帥,此時不足掛齒!」孫希道。
心有餘悸,慕容恪當時正站在箭矢墜落的地方,如果不是孫希及時推開他,只怕他早已經沒了性命,腦漿也會被那箭矢給炸的四分五裂。
看著地面上留下來的一個小彈坑,慕容恪便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我這幾年沒有上戰場衝殺,箭術下降了?」
「非也!大元帥,那支蒼鷹如果在平時,早就被大元帥的箭矢射中,墜落在地。只是今天不同,箭矢的箭頭綁著一小包炸藥,箭矢也就多了一份重量,同樣的力度,箭矢就會達不到原先的距離,從而會落下來。」孫希解釋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孫希的一席話,讓慕容恪找到了原因的所在。他大聲喊道:「拿本帥的鐵胎弓來!」
士兵取來了慕容恪的鐵胎弓,畢恭畢敬地交到了慕容恪的手中。但見那鐵胎弓比普通大弓還要大,還要長,豎立在地上,大約有一米三四那麼長。
「本帥就不信,本帥的鐵胎弓,還能達不到那個高度!孫希,備箭!」
一切就緒,慕容恪重新拉弓射箭,在看到那只仍然在天空中盤旋的蒼鷹之後,便吼道:「點火!」
火焰燃起,長長的引線發出了嗤嗤的聲音,慕容恪做了一個弓步,彎弓向天,手臂上的肌肉盡皆地展現出來,瞄準了天空中的那一隻蒼鷹,毫不猶豫地射出了搭在鐵胎弓上的箭矢。
箭矢劃破長空,逆風而上,筆直地射穿了蒼鷹的喉頭,蒼鷹一聲慘叫隨之從空中墜落下來。剛下墜不到兩米,便聽見一聲悶響,蒼鷹的身體便在空中被炸開了花,屍體的碎片紛紛落在了地上,染得周圍一片血污。
幾滴粘稠的蒼鷹血液,滴落在了仰空張望的慕容恪臉上,他看到那支箭矢的威力,嘴角浮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丟下手中的鐵胎弓,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液,放在嘴邊,伸出了舌頭,輕輕地舔了舔,眼睛裡露出了幾許異樣的殺機。
「大元帥!成功了!」孫希高興地叫道。
天機道長呵呵笑道:「恭喜大元帥,賀喜大元帥!」
慕容恪也是滿心歡喜,垂下頭,轉過身子,沖孫希喊道:「命令全軍,將所有的炸藥拆除,改成小份!」
「拆……拆除?大元帥……」
「大元帥,以老道之見,還是不要拆除為好,不如讓老道改進一下,多增加點引線,可以作為埋在地下的陷阱用!」天機道長打斷了孫希的話,靈機一動,突然說道。
慕容恪想了想,覺得天機道長的話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逕直走向了他的白馬旁邊,翻身上馬。
「大元帥,你這是要走了?」孫希見慕容恪翻身上馬,便急忙喊道。
慕容恪點了點頭,說道:「嗯,一個月後,本帥再來看看。」
「恭送大元帥!」孫希和天機道長齊聲說道。
慕容恪策馬走到天機道長身邊,拱手說道:「天機道長,一切就拜託了!」
天機道長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大元帥放心,老道必定竭盡全力!」
慕容恪策馬揚鞭,大喝一聲,面帶春風,便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