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被滅了,關中大地上,到處都插著漢軍的大旗,在烈烈的北風中,迎風飄揚。
關中被平定的消息猶如驚天一陣響雷,直接擊落在了遠在涼州姑臧城中,致使實力遠遜色於秦國的涼國眾臣驚慌不已。
涼王謝艾,年紀不過三十歲,身穿一件棉布長袍,面目清秀的他,乍一看之下頗有儒雅之氣。他個頭不高,身材也比較單薄,較為端正的臉龐上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眼睛裡閃爍的光芒透出了他智慧與精明。
看到滿臉憂色的眾人,他沒有發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靜靜地等候著,等待著眾人議論到不能再議論為止。
「夠了!大家都不要再議論了,一切事情,都有大王做主!」說話這人穿著墨色長袍,冷面青須,兩髯垂肩,正是涼國驃騎大將軍、尚書令、輔國將軍宋混。
眾人聽到宋混的叫喊,便立刻停止了議論,一起向著謝艾拜道:「大王恕罪,我等唐突!」
謝艾本來是涼國名將,只因為燕軍攻打涼國時張氏一族全部慘遭殺害,他便在眾人的推舉下,帶領殘軍逃遁西域,藏匿在大漠之中。後來聽聞燕軍在中原吃了敗仗,留守的燕軍又都是一些老弱殘卒,謝艾便登高一呼,聯合西域諸國一起反攻復國,重新光復了涼國失地,並與秦國幾乎在同一時間先後復國。
復國後的謝艾在眾人的推舉下,即位涼王,並且遣使和秦國修好,互相不侵犯。可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復國剛剛歷經四個月的秦國,會在一個月內被漢軍擊敗,而且完全坐擁秦地。
謝艾靜靜地坐在王位上,他剛才聽到了眾位大臣的意見,一邊是要主動投降,一邊則是遠遁西域,卻沒有一個大臣主動提出來戰鬥的。因為,涼國兵馬不足兩萬,復國後的涼國也只擁有武威、敦煌、張掖、酒泉四郡而已,而且兵馬分散,路途遙遠,不易調動。不僅如此,西域各國也直接脫離了涼國,不再臣服於它,好在謝艾和西域各國的國王關係不錯,大家均能保持和睦相處的態勢,這也是西域各國幫助他復國後的條件。
「你們都沒有說錯,現在的涼國,如果一層窗戶紙,一捅就會破掉。涼國總兵力不過才兩萬人,而且還分散在四個郡中,調集起來極為不易。看來,我們涼國也要走到盡頭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漢王滅掉了秦國,必然會向涼國發兵,之後取西域諸國,本王願意順應天意,主動獻上降表,也省的涼國再陷入戰火之中。」謝艾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大王……」眾人傷感地叫道。
「不必多說了,本王的主意已定。涼國的滅亡,非戰之罪,而是時機不對,若向前推移幾十年,涼國雖然不能與中原大國相互抗衡,卻也能夠緊守一隅。可如今,漢王實力太過強大,我們本來就都是晉人,漢國裡以晉人為主,歸降漢國,也就等於回歸了母親的懷抱!宋混,寫降表吧。」謝艾道。
「末將謹遵大王吩咐!」宋混道。
冰雪覆蓋的長安城,春節雖然遠去,寒意卻猶在,致使關中大地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地動天寒的長安古道上,一匹快馬奔馳在雪地中,快馬所駛過的路途,遺留下了一串長長的馬蹄印。馬背上的騎士穿著漢軍的衣服,背著一個包袱,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臉上都顯得很是疲倦。
長安城中,大門大開,十幾個士兵嚴守大門,在寒冷的天氣裡,臉上都凍的麻木了。
「得得得!」
士兵們看見一匹快馬從古道上駛來,穿著偵察兵的衣服,都互相看了一眼,抖擻了一下精神,待那匹快馬進城的時候,便同時舉起右手,向著那匹快馬敬了一個禮。
快馬奔馳,城中街道寬闊,冬日的嚴寒未去,讓長安城中顯得十分冷清。
騎士騎著快馬,奔馳到城中驛站,取下背上背負的包袱,交給了驛站的一個官員,並且用極為細小的聲音說道:「涼州急報!」
驛站的官員急忙差人好生安頓那騎士,自己親自奔赴長安城府衙,將急報上交給剛剛上任不久的長安太守呂婆樓。呂婆樓也不敢耽誤,急忙準備車架,直奔皇宮。
皇宮中,唐一明坐在冷清的房間裡,思念著他的妻兒。隨著年紀的增長,以及有了妻兒,人的性格也就會隨之變化,年齡越大,越發地感覺到了親情的可貴。只是,唐一明這次西征,沒有帶任何親人,將他們全部留在了漢王府中。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在思量著一件事,隨著漢國的疆域越來越大,遠在青州的廣固,似乎無法再作為整個國家的中心了,他想遷都。
盯著眼前的地圖,唐一明看到中原大地上的那一片赤色的領土,以及在東北的那一片赤色,他的手不經意地撫摸了一下,淡淡地說道:「這就我的漢國!」
就在唐一明西征的同時,柳震和黃大在東北地區的戰鬥也隨之打響了,和燕軍停戰之後,柳震、黃大按照唐一明的戰略計劃,將目標瞄準了整個東北,恩威並用,軟硬兼施,征服了東北大片土地,使得高句麗徹底滅亡,也使得夫余、挹婁臣服,將地圖上的雞頭給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
唐一明的目光移動到了薊城,那裡之前是燕國的都城,後來燕國遷都到了鄴城,薊城也就成了燕國在東北的一個重要軍事重地。他手指指著薊城,淡淡地說道:「一千多年後,這裡就是整個中國的首府,我如果要遷都的話,就一定要遷到這裡,讓薊城……不,北京城,成為天下的首府!」
「大王,長安太守呂婆樓求見!」一個士兵在門外喊道。
「哦?快請他進來!」唐一明大聲喊道。
不多時,呂婆樓徑直走進了偏殿,手裡捧著一卷文書,一臉緊急地說道:「大王,涼州急報!」
「涼州急報?快呈上來我看!」唐一明道。
呂婆樓便將手中的文書交給了唐一明,唐一明打開那份急報,匆匆地看了一遍,臉上便突然顯出了笑容,哈哈大笑道:「太好了,這是喜報啊!」
「喜報?什麼喜報?」呂婆樓問道。
「你拿去看看!」唐一明將急報轉交給了呂婆樓。
呂婆樓看後,也很是歡喜,當即躬身拜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大王聲威遠播,不用費一兵一卒便取得了涼州全境,實在可喜可賀!」
「哈哈,是啊,謝艾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他還在急報上說,願意替我說服西域各國來降。如此一來,我漢軍就不用費兵了。」唐一明歡喜地說道。
「嗯,大王,那該怎麼回復謝艾?」呂婆樓問道。
「封謝艾為西平侯,賞千金,其部下盡皆封賞。」唐一明道。
呂婆樓點了點頭,說道:「大王,屬下這就去將大王的敕封寫出文書,派人發到涼州!」
「嗯,去吧。」
「屬下告退!」
唐一明低下頭,拿起一支毛筆,在地圖上將涼州也圈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內。當他圈完涼州之後,看到了西域諸國,心中想道:「謝艾就兩萬兵馬,而且實力也不夠強大,如果不能使得西域諸國臣服於我,反而會增添不少麻煩。反正這次西征本來是打算連西域一起征服的,既然如此,不如我親自帶兵去征服西域諸國,讓他們見識一下我漢軍的實力,必然能夠使得她們徹底臣服,歸順我漢國!」
想到這裡,唐一明便大聲衝門外喊道:「傳孟鴻!」
過了好大一會兒,孟鴻才進到大殿裡來,他一進大殿,便敬禮叫道:「大王,你找我?」
「嗯,你坐下,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孟鴻坐在了唐一明的對面,靜靜地看著唐一明。
「你跟著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一直以來,從未將你放在重要的職位上,這次我想帶兵去攻打西域。可是我走之後,關中便沒有了人來照料,所以,我準備讓你留守,讓劉三帶著一萬士兵駐守長安,這樣一來,我也能夠走的放心。」
「大王,只怕我能力不夠,不能夠擔當此任。軍師就在洛陽,不如大王將軍師調來,鎮守關中……」
「不行!」唐一明直接打斷了孟鴻的話,「洛陽也是重地,如今中原崛起才剛剛有個起色,這個時候不能將軍師調離。你是個人才,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再說,呂婆樓、梁平老也可以輔助你,還有一班子秦國舊臣,你總不能讓我把這樣的一件大事交給秦國舊臣吧?」
「大王……好吧,既然大王那麼看得起我,我也不再推脫了,一旦但憑大王吩咐,孟鴻願意緊守關中,等待大王凱旋歸來!」
「嗯,你放心,我已經派出了梁安、梁楞、雷弱兒、趙乾、傅彥五人恪守和燕國、晉朝的邊界,你只需給我看好長安就行,又有劉三在,不會有事的!」
「屬下明白!」
一個月後,冰雪消融,道路暢通,唐一明便帶著兩萬大軍,以及兩百門大炮,開赴涼州。
從長安出發,到涼州武威郡,大軍行走足足用了半個多月。
姑臧城外,西平侯謝艾帶著宋混和諸位部將,一起列隊歡迎在城門邊。看見唐一明的大軍到來,便急忙迎入城中。
太守府中,謝艾和諸位降將異口同聲地向著唐一明拜道:「臣等參見大王!」
「免禮了!」唐一明將手抬起,目光始終在盯著謝艾看。
他見謝艾身體弱小,怎麼也無法想到他竟然是一個頗有軍事才能的將軍,還曾經三次大戰石趙名將麻秋。一路上,苻堅、呂光給唐一明講解了不少關於謝艾的事情,讓唐一明對謝艾刮目相看的同時,也佩服他的識時務。
「西平侯,你過來,做到本王的身邊來!」唐一明道。
謝艾不敢有違,當即走到了唐一明身邊,十分從容地坐了下去。
唐一明一把攬住了謝艾的肩膀,對宋混等一班子涼國降臣說道:「從此以後,我和西平侯就是兄弟了,我不在的時候,他的話,就是我的話,你們都要聽從,知道了嗎?」
「諾!」
涼國降臣見唐一明對待謝艾如此優厚,他們心中的擔心也就盡皆全去了。
謝艾聽後,急忙起身,向著唐一明拜道:「大王,自古以來,君王都應該有禮儀,大王雖然封臣做了西平侯,可臣心裡面明白,臣只是一個亡國之侯罷了,不足以使大王對臣如此厚待。」
唐一明見謝艾儒雅,想想孔孟之道大多都是遵循禮節之人,也就不再計較,便對謝艾說道:「西平侯,我這是在對你好,既然你不願意這樣,非要以禮節來禁錮自己,我也無話可說。我這次到來,沿途所過,看見涼州百姓大多都能安居樂業,似乎並未受到戰爭的影響,這是怎麼一回事?」
「啟稟大王,這一切,皆是西平侯的功勞。涼國復國,西平侯妙計連連,致使燕軍相互在野外攻伐,所以城池並未受到損傷,百姓的房屋和財產也沒有收到破壞!」宋混回答道。
唐一明聽後,不禁對謝艾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便讚賞道:「嗯,西平侯居功甚偉,又為涼州百姓著想,主動歸附於我,我若不賞你,既不是寒了眾人的心?來人啊,賞賜給西平侯……」
「大王且慢!」謝艾急忙叫道,「這些並非屬下的功勞,而是涼州百姓的功勞,如果大王要賞賜的話,屬下祈求大王能效仿青州、徐州,減免涼州百姓賦稅兩年。」
「恩……這個嘛……我就依你,減免涼州賦稅兩年。」唐一明想了想道,「我來此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怕西平侯的兵力不足以威懾西域,所以親自帶來了兩萬精銳漢軍。西平侯,聽說你跟西域各國的國王私交不錯,你可以說說西域的形勢嗎?」
謝艾點了點頭,說道:「大王,西域各國雖然四分五裂,都不夠強大,但是他們之間卻互相連通,一旦遭遇到外強襲擊,就會聯合起來。臣跟高昌王、焉耆王、龜茲王、鄯善王、于闐王的關係都不錯,完全可以將其說服,只是北邊的烏孫和匈奴卻有點棘手,臣和他們之間沒有來往,而且烏孫還經常進攻西域各國,在西域中,是最強大的一個部族。幾年前,西域各國還畏懼於涼國的武力,紛紛臣服,一旦遭到烏孫進攻,涼國也會派出援軍相救。只是現在的形勢已經非比當時了,西域各國畏懼烏孫的武力,便全部臣服於他。」
「你剛才說匈奴?」唐一明有點驚喜地說道。
「對,匈奴在烏孫之北,金山以西活動,與金山以東的鮮卑拓跋部只有一山之隔。不過,匈奴人日益西遷,倒是不足為患,只有烏孫一時難以平定!」謝艾道。
「嗯,這個沒事,有我漢軍到的地方,就能使得烏孫臣服。咱們明日啟程,奔赴西域,將大軍挺進西域,威懾西域諸國,然後再商量怎麼平定烏孫!」唐一明道。
謝艾道:「大王,我軍可先到西域長史府歇息,從玉門關出去,一路西行,經過一片沙漠後,便可以到達西域長史府的海頭!那裡離西域諸國最近,北可以攻擊高昌、焉耆,西可以進攻鄯善、于闐,自漢朝以來,大軍皆屯駐於此!」
「要經過沙漠嗎?」唐一明問道。
謝艾點了點頭,說道:「玉門關以西,到海頭之間,有一片極大的沙漠,必須穿越過沙漠,才能到達,如果走其他路線的話,則會繞的太遠,耽誤時間,不如直接出玉門關!大王放心,敦煌境內和玉門關那裡有許多駱駝,可以供大軍騎行。」
「如果走沙漠的話,那大炮豈不是拉不過去?」唐一明想道。
「還有另外一條路嗎?」唐一明順便問道。
謝艾道:「有,從瓜州向西北,一千里到伊吾,然後從伊吾向西,可到達高昌,之後沿著絲綢之路一路向前,便可到達焉耆、龜茲、疏勒。只是,路途太過遙遠,行走起來,至少需要兩三個月!」
「嗯,是有點遠。」唐一明淡淡地說了一聲,便想道:「西域不是沙漠就是草原,大炮笨重,不易攜帶,而且那裡都是馬上民族,帶著大炮會耽誤戰機,不帶又少了許多威力……算了,我不能總是依賴大炮,就憑借真正的實力來征服西域吧。」
「西平侯,就按照你的意見,到西域長史府,如果不願意歸順的西域國家,便直接平滅。然後滅掉烏孫,北擊匈奴,向東平定鮮卑拓跋部,我要以戰養戰,環繞一圈,包圍燕國!」唐一明大聲地說道。
眾人聽後,都似乎感受到了一種熱血,眼前也浮現出來了一幅宏偉的地圖,包圍燕國,那至少得狂奔好幾千里。同時,他們也感到了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