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一個清冷的黑早,太陽還沒有出來,東方山後的天上,幾片濃雲的薄如輕綃的邊際,襯上了淺紅的霞彩,過了一陣,山峰映紅了。又停一會,火樣的圓輪從湛藍的天海湧出了半邊,慢慢地完全顯露了它的龐大的金身,通紅的火焰照徹了大地,紅光又逐漸地化為了純白的強光。白天,就這樣悄然地開始了。
天色大亮,泰山上也逐漸變得熱鬧起來,每家每戶的百姓都紛紛走出了房門,扛著鋤頭、鐵鍬,分別向著山上和山下的農田里走去。
唐一明沿著月牙湖畔走了一圈,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湖面,透過那極為清澈的湖水,他可以看到湖水下面歡快游動的魚群。魚群經歷過了一個嚴寒的冬天,當寒冬過去,冰面融化的時候,它們在水中的熱情舞蹈,讓人看了總會覺得有點欣喜。
唐一明向前走了沒有兩步,停在了月牙湖畔的一個彎角處,看到了看周圍的地形,然後嘴角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這裡應該可以變成一個魚塘!」
話音剛剛落下不久,唐一明便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聲音快速而又渾厚,沒向前走動一步,就能發出極大的聲響來。
扭過頭,唐一明看到的是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他衝來人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大黃,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黃大,他兩袖清風,踏著穩健的步伐,迅速地來到了唐一明的身邊,腳步一停,右手手掌便隨即揚起,向著唐一明敬了一個軍禮。
黃大皺著眉頭,右手剛落下的時候,嘴巴裡便喊出來了一句話:「大王,姚襄帶著羌人回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唐一明見到黃大的表情,便急忙問道。
黃大道:「只是姚襄沒有能夠取得預想的效果,皇甫真也許是太過精明了,這次沒有上當,而是躲在了城裡,無論我們的軍隊在外面怎麼叫囂,他們就是不願意出來。就連其他各郡縣的城池,也都是大門緊閉,所有百姓全部遷徙到了城裡,不允許外出。」
唐一明聽到這裡,不自覺地抬起了右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腦海中思索了一番,便呵呵笑道:「看來皇甫真是學精明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我軍打了這麼多次仗了,肯定有所長進了,不然的話,慕容恪又怎麼能放心將整個青州交給他鎮守?」
黃大聽到唐一明說的半文不白的,便笑著問道:「大王,什麼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聽不懂。」
唐一明解釋道:「很簡單,就是說跟著聰明的人在一起,時間長了,他也會變得聰明起來,跟著愚笨的人在一起,時間一長,也會變得愚笨起來。這下你懂了嗎?」
黃大笑了笑,說道:「懂了。大王,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唐一明道:「既然皇甫真聰明了,那我們就不必再這樣做了,無論我們怎麼做,他都不會上當的。不過,我想這次姚襄他們能同時在青州境內出現,也足以使得青州百姓人人自危。此事也會引起皇甫真的重視,他肯定會加強防範,再派出去的話,恐怕就有困難了。你去告訴姚襄,讓他帶著部隊屯駐泰山郡,泰山城還交給他治理,現在是春耕的季節,主要發展農業,種植農田,其他的事情,都暫且擱下。我想,皇甫真不會輕易向我們發起進攻的。」
黃大道:「大王,我這就去把命令傳達給姚襄!」
「等等,姚襄知道羌民被遷徙到泰山上的事情嗎?」唐一明見黃大轉身要走,便急忙喊道。
黃大點了點頭,說道:「姚襄已經知道了。」
「他怎麼說?」唐一明關切地問道。
黃大道:「姚襄說大王如此做法,是對他們羌人的優待,他沒有任何意見。另外,他讓屬下轉告大王,他希望將掌管下的羌軍全部交給大王管理,不再獨自領兵在外,接受大王所制定的一切軍法和軍規。」
「哦?姚襄真是這麼說的?」唐一明不敢相信地問道。
黃大道:「對,他說他難得遇見一個明主,他所帶領的羌人雖然跟隨他許久,不過卻從未有過如此安定的生活。他們顛沛流離的時間太長了,太需要一個如此安定的生活來維持它部族的發展。」
唐一明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我如此防備姚襄,而姚襄卻如此對我,倒顯得我有點不夠大度了。看來,姚襄是真心投我,沒有貳心了。」
黃大道:「大王,自從姚襄帶著羌人進駐泰山以來,他一直竭力維護漢羌之間的關係,生怕會出現什麼隔閡,軍師也曾說過,姚襄是治國的人才,可以委以重任。」
「你不再像以前那樣恨羌人了?」唐一明笑著問道。
黃大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大王,以前我是擔心羌人會作亂,留著怕是個後患,現在既然知道了羌人的誠心,我們應該以德報怨,不能冷落了羌人。軍師說過,天下之大,最難收服的便是人心,可是一旦人心歸附,又何愁天下不定呢?」
唐一明看了看眼前的黃大,此情此景,讓他無法想像第一次見到黃大時的模樣,那個時候,黃大還只不過是個為了填飽肚子而打仗的乞活軍士兵,能懂得什麼大道理?可是現在再看看黃大,他的身上無處不透著一股朝氣,不單單是他的思維方式發生了變化,就連他的見識也發生了變化。
唐一明伸出手,在黃大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笑著說道:「大黃,咱們在一起出生入死那麼久了,每一天我都看著你在成長,希望你逐漸保持下去,多向軍師學習學習,不管是為人處世上,還是在對待敵人上,都務必要做到獨當一面。我不求你能把軍師的智謀全部學會,只要你學成他的五分之一,你以後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或許也能像姚襄那樣,獨立治理一片地方。」
黃大見唐一明的眼神裡充滿了關切和希望,便重重地點了點頭,十分誠懇地回答道:「大王,你儘管放心,屬下一定會成為大王心中所期望的那樣。」
「嗯,那你去吧,告訴姚襄,好好治理泰山城,讓王簡、王凱給他當副手,姚萇、姚益就還率領著他們的部隊駐守泰山城,一來可以保護城中百姓,二來也可以隨時出征,不必再走山道那麼麻煩了。」唐一明道。
黃大敬了一禮,說道:「大王,屬下告退!」
如今已經是二月中旬,春耕時十分重要的,被大雪覆蓋著長達幾個月的麥苗,得到了充分的水分,都漸漸地從地底下向上爬,越爬越高,逐漸破土而出,成為了一片片綠油油的良田。
北方鄉村的傍晚,當晚霞消退之後,天地間就變成了銀灰色。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像是給牆頭、屋脊、樹頂和街口都罩了—層薄薄的玻璃紙,使它們變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很有幾分奇妙的氣氛。小蠓蟲開始活躍,成團地嗡嗡飛旋。布谷鳥在河邊的樹林子裡,用啞了的嗓子嗚叫著,又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動,拖著聲音,朝遠處飛去。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白天在田間地頭忙碌著的人們都紛紛歸家,他們帶著疲憊,臉上卻顯得很是歡喜,這樣的生活,本來就該是他們最為希望的。
夜幕降下,月亮逐漸升起,掛在了高高的枝頭上,用它皎潔而又闇弱的光芒,代替著白天的太陽,繼續普照著大地。
將軍府中的庭院裡,唐一明、李蕊、姚倩、慕容靈秀全部坐在一張圓桌前,桌子上擺放著一些水果,還有幾道菜餚,四個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自從上次唐一明確定了李蕊王妃的身份後,姚倩、慕容靈秀對李蕊也都尊敬起來,而她們彼此之間雖然還有點隔閡,但是礙於唐一明的面子,也都沒有發作,繼續保持著美好和睦的景象。
唐一明端起了一個大碗,裡面倒著白開水,一臉喜悅地對他的老婆李蕊說道:「老婆,今天是你的生辰,本來是應該好好慶祝的,但是咱們泰山上缺少許多東西,就連糧食也很短缺,所以一切從簡,等以後我們發達了,吃喝不愁了,我再給你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派對。今天,我就以茶代酒,敬老婆一杯。」
「姐姐,我們也敬你們一杯!」姚倩、慕容靈秀同時端起了面前的碗,對李蕊說道。
李蕊面色動容,眼眶裡有些濕潤,聲音十分微弱地說道:「老公……妹妹……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唐一明急忙說道:「老婆,你什麼都不要說,此時無聲勝有聲,你的心情我明白。如今亂世,到處都在打仗,吃不飽穿不暖的大有人在,我們能在此喝上一碗水,吃上一頓飽飯,已經是很幸福了。老婆,來,乾杯!」
「乾杯!」
一碗茶水下肚,唐一明看了看李蕊的肚子,便問道:「老婆,再過兩個月就該生了吧?」
李蕊點了點頭,擦拭了一下感動的淚水,破涕為笑,說道:「老公……原來你一直在算著時間啊?」
唐一明站了起來,走到李蕊的身邊,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李蕊的肚子上,閉上雙眼,細細的聆聽,並且緩緩地說道:「十月懷胎,老婆辛苦了。等孩子出生了,老婆也就解放了,再也不用那麼辛苦了,而且我也要當爸爸了,我的心情比誰都開心!」
李蕊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雙手抱住了唐一明的頭,心裡面得到了應有的滿足。
姚倩、慕容靈秀看到這溫情的一幕,兩個人的心中都有點酸楚,腦海中都在想著:「不知道老公以後會不會這樣對我?」
良久,唐一明笑道:「老婆,我聽見兒子在踢你了。」
李蕊道:「嗯,我也感覺到了,估計是他想快點見到你了。」
唐一明笑道:「呵呵,老婆,我也特別想見到他。」
李蕊笑著說道:「老公,別急,再等兩個月,你們很快就見面了。」
姚倩急忙接著了話,嗲聲嗲氣地說道:「老公……這裡還有一個你的兒子呢?再過六個月,也要和老公見面了。」
唐一明扭頭過,伸出一隻手,在姚倩的肚子上摸了摸,對著她的肚子說道:「乖孩子,爸爸也希望能快點見到你。」
慕容靈秀看見唐一明對李蕊和姚倩都十分的溫情,雙手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想道:「我的肚子怎麼就那麼不爭氣?為什麼我還不懷孕?老公這些天都和我在一起,按理說也應該懷孕了,可為什麼我還沒有反應呢?」
「老公……兩位姐姐都有身孕了,就我沒有,我也要懷孕……」慕容靈秀髮嗲地叫了起來。
姚倩看了慕容靈秀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蔑視的意思,心中也十分的不爽,暗暗地叫道:「老公如此的寵幸你,都已經三個月了,你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是你不能生養了,還怨老公?」
唐一明站了起來,分別親了李蕊和姚倩的臉頰一下,然後徑直走到了慕容靈秀的身邊,將慕容靈秀抱在了懷裡,輕輕地在慕容靈秀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將慕容靈秀弄的呵呵地笑了起來。
「老公……你真壞!」慕容靈秀故意地將這句話時候的很大聲。
李蕊看到唐一明對慕容靈秀十分的關愛,便呵呵地笑了起來,對慕容靈秀說道:「妹妹,你過來,我告訴你怎麼懷孕!」
慕容靈秀一聽,臉上一喜,便跑了過去,將唐一明曬在了一邊。她來到了李蕊的身邊,滿臉歡喜地問道:「姐姐,姐姐,你快告訴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懷孕?」
李蕊看著面前心智有些單純的慕容靈秀,便俯身在慕容靈秀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話音落下,慕容靈秀滿臉羞紅,輕聲問道:「姐姐,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
李蕊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對,在靜修堂,這是許多已孕的人總結出來的,你不妨試試。」
慕容靈秀一臉的喜悅,點了點頭,伸出雙臂,環抱住了李蕊,高興地說道:「姐姐,你真好!」
李蕊身上到處都透著成熟的氣息,而且還頗為善解人意,又通情達理,嫉妒心也沒有姚倩那麼強,可愛度也不及慕容靈秀,可是在三個人中,她卻是最漂亮,最美麗的女人,同時也是最有智慧的一個。
唐一明站在一邊,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沒有我,我看你怎麼懷孕?」
李蕊笑道:「妹妹,老公吃醋了,你快去到老公那邊陪著老公吧!」
慕容靈秀轉過身子,笑著對唐一明說道:「老公,原來你也會吃醋啊?姐姐的醋你也吃啊?」
唐一明見慕容靈秀一點一點的向他靠近,便想上前一把抱住慕容靈秀。誰知,慕容靈秀巧妙地躲開了,一臉喜悅地說道:「老公,你要是抓到我了,我就讓你抱!來啊!來抓我啊!」
「好,你等著,看我抓到你怎麼收拾你!嘿嘿,嘿嘿嘿!」唐一明向前一撲,又撲了一個空,慕容靈秀早已經跑到了另外一邊去了。
姚倩看到唐一明和慕容靈秀如此玩耍,心中妒忌便更加厲害,走到李蕊身邊,小聲說道:「姐姐,你怎麼把那個告訴給她了?這萬一她也懷孕了,那老公豈不是更加寵幸她了嗎?」
李蕊抬頭看了姚倩一眼,說道:「妹妹,你就是太好強了。就算老公現在天天陪在你身邊,你又有身孕,怎麼能和他進行房事呢?靈秀的到來,彌補了我們的不足,老公在外面每天都很累,如果回到家裡了,還經常為我們幾個的事情而焦心,那老公豈不是更累嗎?所謂出嫁從夫,我們應該好好的聽老公的。何況老公對你也很好啊,我還記得他娶你的時候,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可我不是沒有半句怨言嗎?將心比心,你就看開點,別再為難靈秀妹妹了,和她好好相處。靈秀是個天真無邪的人,只要你對她好,她就自然會對你好。」
姚倩道:「姐姐,你生的一定會是個兒子,我的肚子不爭氣,會給老公生個女兒,可萬一靈秀再懷孕了,生下兒子來,那以後豈不是要和姐姐的兒子搶奪世子之位嗎?難道姐姐就忍心看著她的兒子做世子?」
李蕊笑道:「妹妹多慮了,這生男生女不是誰說的算的,說不定我生的是女兒,而妹妹生的是兒子。我看妹妹如此多慮,是不是在擔心靈秀妹妹生下兒子來,會和妹妹的兒子搶奪世子之位?」
「姐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姚倩急忙解釋道。
李蕊道:「好了好了,有沒有都無所謂。自古以來,長幼有序,不管是誰生兒子,第一個出生的,自然就會被立為世子,妹妹又何必多心呢?何況我們現在只是擁有泰山一小塊地方而已,北有大燕,南有晉朝,兩個王朝都是不可小覷的,至於以後是否會稱霸一方都還沒有准,妹妹卻在這裡擔心起世子的位置來,豈不是太過多心嗎?」
「哈哈,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來,讓我好好抱一下!」唐一明的聲音從庭院的角落地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