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穆帝永和八年(公元352年),農曆十月十三,雪。
進入秋季以後,天氣逐漸變冷,秦嶺淮河以北的中國大地上,也迎來了初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大雪紛紛揚揚的連續下了一夜,北中國的大地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陰霾的天空中還在飄落著雪花,廣固城外的燕軍大營裡,慕容恪站在中軍大帳的帳前,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眼睛裡略顯的有一絲的憂愁。
陽驁穿著厚厚的衣服,手裡拿著一件披風,從中軍大帳裡走了出來,將披風披在了慕容恪的肩膀上,並且關懷地說道:「大將軍,外面天冷,小心保重身體,還是進帳暖和暖和吧。」
慕容恪扭過臉,笑著對陽驁說道:「陽老,多謝你了。」
陽驁從慕容恪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哀愁,當即問道:「大將軍,你是不是在擔心糧草輜重以及過冬軍裝的問題?」
慕容恪點了點頭,說道:「知我者,陽老也。昨天突降大雪,皇甫真還沒有將炸藥運來,軍中的將士們穿的都比較單薄,萬一這雪還不停,不僅運送糧草輜重不方便,就連軍士們也要忍受著嚴冬作戰,我實在於心不忍啊。」
陽驁拉著慕容恪的胳膊,將慕容恪從帳外拉進了帳內。大帳的中央升起著一堆篝火,以供取暖,陽驁將慕容恪拉到篝火邊上,笑著對慕容恪說道:「大將軍,你是三軍主帥,是我大燕國的支柱,如果大將軍不保重身體的話,其他士兵見了,又於心何忍呢?據報,陛下已經派人押運了大批過冬物資,已經運抵了陳留,過不幾天,便會運來。另外,皇甫真已經用一萬匹戰馬換取了兩百個炸藥,正派人送來,估計不久就會到的。等炸藥一到,大將軍便可以發動總攻,拿下廣固之後,便可以從城中取得部分過冬棉衣暫時抵禦嚴寒。」
慕容恪坐在了篝火堆邊,將披風裹得緊緊的,問道:「道明這個時候應該進入徐州了吧?」
陽驁道:「道明前天便率領兩萬精銳鐵騎前往,徐州城離這裡不算太遠,馬不停蹄的話,現在也應該已經到了徐州城了。」
「等炸藥一到,便下令攻城,廣固之戰拖得太久了,必須迅速攻下,然後將大軍向南,趁勢佔領徐州,擋住桓溫大軍,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我大燕剛剛佔領中原的勝利果實。」慕容恪道。
「大將軍,趙武奉皇甫將軍之命,特來覆命。」帳外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慕容恪聽到這個聲音,立刻站起了身子,臉上顯得十分的歡喜,逕直走出了營帳。
大帳外,一個身穿鎧甲的將軍站在那裡,他見到慕容恪出來以後,當即拱手說道:「趙武參見大將軍!」
慕容恪看到趙武身上裹著一層寒霜,眼睛裡更是露出了一絲關懷,他一把拉住了趙武的手臂,笑著說道:「趙將軍,一路辛苦了,快請進帳暖和暖和。」
這人叫趙武,是皇甫真的部將,也是陽驁的同鄉,在攻打濟南的時候,立下了大功,慕容恪自然對他如同兄長一般。
趙武搖了搖頭,說道:「大將軍的好意,屬下心領了,只是皇甫將軍交待,將炸藥運抵後便當返回,屬下不敢久留,請大將軍不要責怪。」
「將軍來去匆匆,是不是濟南城出什麼事情了?」慕容恪突然緊張地問道。
趙武道:「大將軍放心,濟南城安然無事。只是突降大雪,道路不便行走,皇甫將軍還要親自接應陳留方面的糧草輜重,濟南城又不能沒有人防守。」
「趙將軍,濟南城離此甚遠,你回去也要個一天半的功夫,就算要走,也不急在一時,請進帳休息片刻,暖和暖和後再走也不遲。」慕容恪道。
趙武四十歲上下年紀,眉毛和鬍鬚以及整個臉上都被寒霜覆蓋著,身上也是冰涼異常,他便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大將軍,屬下遵命。」
慕容恪道:「趙將軍,陽老在大帳內,你和陽老多日不見,也可以敘敘舊。我還有要事要做,就不陪趙將軍了。」
趙武道:「大將軍如此謙遜,令屬下實在是感激不盡。」
慕容恪呵呵笑了笑,叫來了一個士兵,讓那士兵攙扶著趙武進了大帳。他自己則朝帳外走去,叫來了一個傳令官,對那個傳令官說道:「傳令三軍將士,開始攻打廣固。」
傳令官退去不久,整個燕軍大營裡便響起了集合的號角聲,號角聲從一個營寨裡傳往另一個營寨,用了沒有多少時間,號角聲便在廣固城外的所有營寨都響了一個遍。
號角聲響後不久,廣固城下,便集結了大批燕軍。
廣固城內,段龕披著一件虎皮大衣,暖暖和和的坐在王座上,面前擺放著各種鮮美的食物,正在享受著美味。
烏蒙十分慌張地從王殿外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大聲地喊道:「大王,不好了大王。」
段龕手裡正在抓著一根烤好的羊蹄,用牙齒使勁地撕咬著,聽到烏蒙的大喊大叫,便道:「慌什麼?沒有看到本王正在享用午膳嗎?」
烏蒙徑直走到段龕身邊,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卻仍未能掩飾住他臉上驚愕的表情,當即說道:「大王,燕軍……所有的燕軍全部集結在了東門,準備強攻廣固了。」
「怕什麼?燕軍已經圍攻廣固快三個月了,任憑他怎麼攻打,不都是沒有打進來嗎?廣固城牆堅固,四周又都是險要屏障,易守難攻,燕軍要打就讓他打,到最後還是燕軍死。以前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從城中逃跑,等本王躲過了這一劫,看我不把那些逃跑的全部抓起來,治他們的罪!」段龕道。
烏蒙道:「大王說的極是,只是燕軍從未真正的聚集所有大軍猛攻,這一次大王應該親臨城樓,指揮作戰,以免寒了眾位將士的心啊。」
「烏蒙,有你坐鎮就好了,那些將士我供他們吃喝還嫌不夠嗎?」段龕道。
烏蒙勸道:「大王,烏蒙是烏蒙,終究是一個族長,而大王不同,大王是王,是所有將士的王,他們浴血奮戰只是為了大王,屬下懇請大王親臨城樓,指揮戰鬥。」
段龕臉上不喜,變得十分的陰沉,當即丟下了手中的羊蹄,冷冷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烏蒙,你先去城樓上,我吃完這些東西,便去親臨城樓。」
烏蒙聽後,便俯身拜退,朝王殿外走去。
廣固城下,十萬燕軍原地待命,慕容恪更是英姿颯爽地騎在了一匹白馬駿馬上。他頭上戴著銀色鋼盔,臉上戴著銀色面具,身上穿著銀色鎧甲,右手提槍,面前更是五百戴著同樣面具的幽靈軍士兵,其中有一百個人的手中抱著炸藥包。
廣固城樓上,弓箭手林立,紛紛滿弓待命。
烏蒙站在士兵堆裡,看著燕軍前所未有的陣勢,對士兵說道:「但有靠近者,格殺勿論。大王也已經下達命令,凡殺死一個敵人者,賞美酒,牛羊和美女。城中糧草充足,足夠支撐一年之久,只要你們拚死效命,等戰爭結束後,大王更會封賞你們土地。」
「誓死效命齊王,絕對不讓燕軍靠近城池半步。」城樓上的齊軍士兵統一喊道。
慕容恪看著面前的廣固城,見城樓上戒備森嚴,城牆前面的那一道護城河的吊橋也被高高吊起,他的卻沒有感到一絲的壓力,反而神情很是放鬆。
由於嚴寒和突降的大雪,護城河的河水已經全部結冰,就算是快馬從上面奔馳而過,也絕對不會塌陷,這對於燕軍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天空中依舊飄落著雪花,天空也是一樣的陰霾。
慕容恪將手中的長槍舉起,向前一揮,並且大聲喊道:「開戰!」
聲音落下,慕容恪身後的大軍絲毫未動,而他面前的五百幽靈軍士兵,卻快速地奔跑了出去。
五百幽靈軍的士兵,是慕容恪親自挑選的敢死隊,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方大盾,將自己的身體罩在了盾牌的後面。這些士兵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將他們手中的炸藥包運送到城牆下,按照順序排列在牆根下面。
五百士兵快速地衝了上去,踏過護城河,舉著盾牌,冒著齊軍的強大箭陣,向著城牆下面移動。
齊軍兩通箭矢射過,當即便有二百多士兵倒下,其餘士兵順手拿起炸藥包,繼續向前衝,最後全部聚集在了一起,相互用盾牌接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弧形的牆盾,緩慢地向城牆下面移去。
烏蒙站在城樓上,看到城下白色的地面上移動著一個黑色的龜殼,箭矢射穿不透,便大聲喊道:「用石頭砸死他們,不能讓他們靠近!」
滾石落下,立刻砸開了密不透風的牆盾,也砸死了一百多士兵。幽靈軍的士兵從地上撿起了死掉的人手中的炸藥包,繼續向前衝去,冒死將那一百個炸藥包運送到了城牆下面,而他們自己本身,也紛紛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五百幽靈軍的士兵只存活了短短的十幾分鐘,便全部陣亡了。不過,他們都冒死完成了任務。
慕容恪看到陣亡的士兵,他的眼睛輕輕地閉上了,他帶著面具,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良久之後,他的眼睛再次睜開,扭頭大聲喊道:「攻擊!」
聲音落下,只見從燕軍陣中推出來了二百多輛投石車,投石車周圍都站滿了手拿火把的士兵,他們點燃了投石車裡的火油壇,然後發射了出去。
那些火油壇撞擊在了廣固城的城牆上,余火落在了牆根下面,引燃了炸藥包。一百聲巨大的響聲後,廣固城的城牆便被炸開了一個缺口,城門也被炸的粉碎,城樓上的士兵更是膽顫心驚,紛紛退到了城裡。
「將士們!立功就在今朝!衝進城去,捉拿段龕!」慕容恪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吶喊。
嚴陣以待的十萬燕軍,快速地衝了過去,沿著城牆的缺口殺入了城內。
傍晚的時候,廣固城內已經激戰了三個時辰,齊軍終於抵擋不住燕軍的進攻,而全部投降。燕軍抓住了齊王段龕,慕容恪更命所有燕軍將士不得擾民,並派人封鎖了廣固城的府庫,得錢糧無數。
戰爭過後,白色的雪地上均已經被殷紅的血跡染紅,在白色與紅色的交匯中,廣固城的城樓上,也插上了燕軍的大旗。
十月十六日,天空中依舊下著大雪。
一連幾天的的大雪,卻沒有讓泰山上的居民感到寒冷。唐一明早在八月的時候,便準備好了過冬的一切,他建造了一個集體的供暖設備,利用兵工廠那幾座火爐的熱力,營造了一個水暖系統,連接到了每家每戶。這些工程,早在九月底便和鋪就水泥路一起竣工。除此之外,唐一明還讓製衣廠利用從諸葛攸那裡買來的布匹和棉花,給所有山上的人做了兩套棉衣,凡是會針線活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參與棉衣的製造,在幾天前的大雪到來的時候,便已經分發下去了。
這天一大早,唐一明便起來了。自從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時代,他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見過這麼大的雪,而且天氣的寒冷遠比他在現代要更為嚴重,不過,好在他有暖氣設備,在房間裡也不用害怕嚴寒。他穿上厚厚的棉衣,走出了將軍府。
整座泰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是一層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大地均是一層白色。他看見遠處幾個起來早的士兵正在嬉戲耍鬧,每個人的手中都握著一團雪,互相朝對方的身體上扔去,顯得格外的開心。
唐一明伸了個懶腰,踏著厚厚的雪,朝那幾個士兵跑了過去。天空中依然飄著雪,只是並不怎麼大,輕輕地灑落在唐一明的臉上和衣服上。
士兵看到唐一明朝這邊跑了過來,都顯得拘謹了許多,同時向唐一明敬禮說道:「參見主公!」
唐一明擺了擺手,對那幾個士兵道:「免了!這幾天突降大雪,兄弟們都顯得格外開心,我也正好許久沒有玩過雪了,大家一起玩便是。」
那幾個士兵將信將疑,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公會和他們一同玩耍,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唐一明早已經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對他們道:「去擂鼓!擂的越響越好,讓兄弟們都在校場集合!我有話說!」
那幾個士兵得了命令,便去擂鼓。
不一會,鼓聲擂響,隨著點點的鼓聲,士兵紛紛從四面八方中走了出來,陸陸續續的集合到了校場上。
三通鼓響,三萬名士兵全部聚集在了校場,唐一明走上指令台,看著站立在雪地中的這三萬名士兵,朗聲道:「兄弟們!這幾天一直下雪,你們冷嗎?」
「不冷!」三萬名士兵齊聲喊道。
「既然不冷,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打雪仗呢?也體驗一下雪中的快樂。」唐一明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十分歡喜的笑容。
唐一明哈哈大笑道:「好吧!既然大傢伙都很開心,那麼今天就給大家放個假,我們一起打雪仗,如何?」
士兵們都顯得格外開心,原先的那種拘謹,早已經化作無形,同時喊道:「主公萬歲!主公萬歲!」
於是,唐一明和三萬名士兵在吃過早飯後,便一起玩起了與雪有關的任何遊戲。從早到晚,玩的不亦樂乎。
玩了一整天的雪,唐一明和所有的士兵一樣,都很開心,也很累。到了夜晚,唐一明又與士兵們一起舉行了篝火晚會,讓軍中的能歌善舞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上台表演。士兵們也完全消除了對唐一明的拘謹,一下子,成了無話不談的兄弟。
遊玩過一天的雪後,唐一明回到了將軍府。
他剛到將軍府,便見關二牛等候在將軍府的前廳裡。他徑直走了進去,急忙問道:「二牛,你終於回來了。燕軍戰況如何?」
關二牛道:「啟稟主公,燕軍已經攻克廣固城,齊王段龕和眾多齊國官員被俘,慕容恪並未下令大軍進入廣固城,沒有驚擾百姓,對待投降的齊國將士也是十分的優待。他只是派遣了一支軍隊接管了廣固城中的府庫,得到錢糧無數。」
「廣固城果然是個肥羊,看來這下燕軍的糧草要充足了。」唐一明聽後,自言自語地說道。
「主公,慕容恪於廣固之戰數日前便派出了慕容垂,讓他帶領兩萬精銳騎兵進駐了徐州城,抵擋住了桓溫的去路。另外,慕容恪又親自率領五萬精銳親赴徐州城,用炸藥挫敗了桓溫的先鋒軍。桓溫的先鋒軍幾乎全部陣亡,加上嚴寒天氣,晉朝過冬物資不足,又退回壽春去了。」關二牛接著說道。
唐一明聽後,便呵呵地笑了起來,說道:「這兩百個炸藥,看來還真是幫了慕容恪一個大忙。經此一役,晉軍見識了燕軍的新式武器的威力,我看晉軍一兩年內不會輕易進攻,肯定會重兵防守邊疆。如此一來,燕軍也沒有後顧之憂,該轉而西進了。對了二牛,青州是不是已經盡數被燕軍佔領?」
關二牛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主公。廣固城被攻下之後,燕軍便傳諭各處,青州各城紛紛不戰而降。」
唐一明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說道:「這些天讓所有的偵察兵全部回到泰山,慕容恪要開始著手對付我們了,我們必須充分的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