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望著前面的山坡上,看到幽靈軍團死傷近兩千人,好不容易衝到了半山坡,慕容霸一不見了,那些士兵在敵人的攻勢下,又被迫退了回來。他的眉頭一直是緊緊地皺著的,臉上的汗水如同雨下,背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汗濕了。他順手取下了面具,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靈秀,傳令幽靈軍撤退!」慕容恪十分不情願地說出了這句話。
慕容靈秀聽到了慕容恪的話,轉身對一個傳令官說道:「大將軍有令,讓幽靈軍撤退!」
那個傳令官點了點頭,拿起了一個號角,當眾吹響了使幽靈軍撤退的聲音。
唐一明站在東山坡上,聽到號角響起的時候,西山坡上的幽靈軍已經開始後撤了,他和所有的將士都歡欣鼓舞,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太好了,敵軍終於退了!」
西山坡上,參戰的人員中沒有一個不高興的,除了那個逃跑被斬的士兵外,其他士兵則完好無損,沒有一個傷亡。幽靈軍撤退後,西山坡上留下了一地的屍體,粗略數一下,約有兩千具。
唐一明打退了慕容恪的第一次衝鋒,山坡上的士兵都信心百倍,雖然燕兵人數眾多,卻對於他們也無可奈何。除了猛攻以外,燕兵尋找不出任何擊敗唐一明的辦法。
燕軍陣前,慕容恪的心裡十分的不好受,面對防守如此嚴密的敵軍,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四哥,還有幾個時辰天就要黑了,我們該怎麼辦?」慕容靈秀問道。
慕容恪淡淡地說道:「除了強攻,已經沒有其他方法了。」
「大將軍!王上的特旗使!」一個偏將突然指著曠野上馳騁而來的一匹快馬,大聲地說道。
慕容恪和慕容靈秀正在談話之際,從隊伍的後面來了一匹快馬,那匹快馬同樣穿著黑色戰甲,唯一不同的是,戰馬的馬鞍邊上還插著一桿小旗,正呼嘯著從背後駛來。
慕容恪扭過了臉,遠遠地望見了那匹快馬,空氣流動,捲起了一絲的微風,致使戰馬上的那一面小旗隨風擺動,呼嘯而來。
「四哥,果然是二哥的特旗使,他怎麼會來這裡?」慕容靈秀看到以後,也十分的迷惑。
慕容恪眉頭一直緊鎖著,見到特旗使後,忽然略微鬆開了一下,俄而又再次皺起,淡淡地說道:「大王已經到了濟南城了。」
慕容靈秀驚奇地問道:「四哥,你說什麼?二哥……二哥也來了嗎?這怎麼可能?」
慕容恪沒有說話,調轉了馬頭,靜靜地等候在原地。
沒過多久,特旗使便到了慕容恪的面前,翻身下馬,跪在了地上。他看到慕容靈秀也在,便十分恭敬地拱手說道:「郡主!大將軍!王上特令!」
「拿來我看!」慕容恪道。
特旗使道:「是王上的口諭!」
「那你還不快說!」慕容靈秀急忙說道。
特旗使當即說道:「王上已經秘密到了濟南城,玉璽的事情,王上已經知道了,特別拍屬下前來,傳王上口諭,讓大將軍務必在今日破敵,獻出玉璽。」
慕容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地問道:「大王可曾知道這裡駐守數萬敵軍,又佔據險要之地,易守難攻嗎?」
「王上一切都知道了,已經斬殺了晉將戴施。王上說,大將軍戰功赫赫,智勇雙全,是我大燕首屈一指的人物,區區些許山賊,不足為患。讓大將軍速速與山賊決戰,免得夜長夢多!如果……如果……」特旗使說著說著便結巴了起來,似乎話中有什麼難言之隱。
慕容恪追問道:「如果什麼?」
特旗使先是叩了一下頭,之後說道:「大將軍恕罪,一切都是王上命令,屬下只負責轉達。王上說,如果大將軍今日以五萬大軍還奪不回玉璽,就……就不用再回去了!」
慕容恪聽到這話,冷笑了三聲,沒有說話,調轉了馬頭,對身邊的傳令官說道:「傳令所有步軍,開始向山坡兩側發起猛攻,騎兵下馬,以弓箭掩護!擒其匪首者賞千金,賜侯爵!但凡有臨陣畏敵者,士兵可當場斬殺,無需奏報!」
話音剛落,便見慕容靈秀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抬起一腳便踹向了那個特旗使,大聲地罵道:「狗奴才,你胡說!二哥絕不是這樣的人!」
特旗使急忙答道:「郡主息怒,屬下只是奉命辦事,所說之話都是王上親口所說,句句屬實啊。」
「靈秀!不許胡來!打罵特旗使其罪當誅!」慕容恪厲聲說道。
「可是四哥……」慕容靈秀道。
話音剛說到這裡,眾人的耳邊便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遮擋住了慕容靈秀將要說的話。這種號角聲不同於前幾次的聲音,渾厚、悠遠而又繁長,其聲中夾雜著歡快的曲調,其音變化無窮,足以讓每一個聽到號角聲的士兵都熱血沸騰。
號角聲響過之後,所有的燕兵士兵都同時喊出了振奮人心的口號:「為大燕國而戰!為大將軍而戰!雖死無憾!」
口號連續喊了三遍,三遍過後,步兵向前奔跑,騎兵下馬,挽弓搭箭,緊隨步兵。
數萬燕軍,霎時間便分成了兩列,一列攻打西山坡,一列攻打東山坡,黑壓壓的一片,猶如滾動的潮水一般,向著山坡上湧去。
唐一明站在東山坡上,看到燕兵毫無畏懼地開始了新的衝鋒,便大聲呼喊道:「燕狗們開始全面攻擊了,大家都奮起反抗吧,把這些狗娘養的胡人趕出泰山!」
「殺!殺!殺!」
唐軍的士兵統一喊出了巨大的聲音,響徹山谷,直衝雲霄。
「嗖!嗖!嗖!……」
緊接著,山坡上面萬箭齊發,箭矢如蝗,漫天飛舞。
山坡下面,燕兵也不敢示弱,有弓箭的就拉弓放箭,用他們最為熟悉的武器和精準的箭法回擊山坡上的唐軍士兵。好在山坡上第一排的士兵都持著盾牌,抵擋住了一些箭矢,只有少許的箭矢越過盾牌,飛入了盾牌後面的女兵陣中。
一時間,箭矢互相對射,那種密集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今天的槍林彈雨。雙方的士兵稍有不慎,便會被箭矢貫穿身體。
只這麼少許的一會時間,雙方便都互有死傷,當然,以燕兵的傷亡較大。
唐一明手中也拉開了一張弓,放出了箭矢,與後面的幾排女兵行動一致。女兵們早已經被唐一明訓練成了靈動的弓箭手,第一排放完隨即便退回,第二排接著放,然後是第三排、第四排……輪迴了數排之後,第一排又重新回到了原位,這樣一來,完全可以減少拉弓搭箭的時間,從而使得箭矢密不透風。
王猛也沒有閒著,他用他最拿手的投石技巧,從地上撿起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塊子,然後向下投出,砸死砸傷不少燕兵。
唐一明看到王猛的這一番個人秀,覺得他並不是那種盈盈弱弱的文人。
戰鬥頃刻間便激烈異常,整個山坡上,隨處都可以聽見慘叫聲。
燕軍的士兵遠道而來,加上炎熱的天氣,沒有得到多少休息,便參加了戰鬥。最累的當屬步軍,他們急行了一百多里,到這裡的時候氣都還沒有喘上幾口,便投入了戰鬥中,冒死衝鋒,換來的確實不斷倒下的屍體。
騎兵也稍微顯得有點不堪重負,身上的戰甲就如同一個火熱的爐子,烘烤著他們的身體,使得身上難受異常。脫掉戰甲本來是最好的解熱方法,可一旦脫掉了戰甲,他們拿什麼防禦敵人的箭矢?其實,戰甲脫掉不脫掉並不重要,因為唐軍士兵的箭頭都是用鋼製成的,在巨大的力的作用下,完全可以貫穿燕兵身上披著的鐵製的戰甲。
剛開始如同螞蟻一般的燕兵,在經過近半小時的較量後,開始顯示出了他們的不足,死傷的人數不斷增加,可衝上山坡的卻沒有幾個。
唐一明第一排持著盾牌的士兵除了握著盾牌外,手裡還握著鋼戟,一旦有衝到面前的燕兵,便舉起盾牌,用手中的鋼戟刺穿他們的身體,防守的竟然是如此的密不透風。
戰鬥進行一個小時的時候,燕兵已經死傷了近八千人,而山坡上的唐軍士兵,卻只有少數的**百人死在了箭矢之下,相差真是懸殊。
西山坡上,幾十個燕兵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率先衝上了唐軍士兵防守的陣地,一陣亂砍後,突破了一個缺口。但是,後面的燕兵還來不及去享受那個缺口給他們帶來的優勢,那些衝上陣地的燕兵,便已經被唐軍士兵統統殺死,將屍體推下了山坡。缺口,也隨即被堵上。
如火如荼的戰鬥一直在持續著,唐一明放出了不知道多少支箭矢了,見燕兵的攻勢稍稍有點弱了,便對王猛大喊道:「軍師,是時候點火了!放狼煙!」
王猛聽到唐一明的喊聲,便急忙跑到了碉堡的後面,將早已經準備好的乾柴點燃,等乾柴燒著之後,便用石頭壓在了上,致使火堆上冒起了濃濃的黑煙,徐徐飄上了天空。
一味的攻殺,以人海戰術施行強攻,對燕軍來說,傷亡慘重。
慕容恪時刻在注意著戰場上的情況,他見到有好幾次燕兵都衝上了敵人的陣地,卻又被擊退,心中十分的糾結。往日戰無不勝的燕軍士兵,像是遇到了強大的對手,始終無法突破敵軍的防線。
狼煙升起,燕軍的號角聲也隨之響起。
慕容恪看到狼煙的時候,不覺有點疑慮,戰鬥中突然生起了狼煙,似乎是一種訊號,他用兵謹慎,見燕軍傷亡過多,便下令暫時讓燕軍撤退下來了。如此一來,第二次集體式的衝鋒,便又以失敗告終!
「一萬人!短短的一個時辰,我軍就已經戰死了一萬人,而敵人卻最多有一兩千人。為了一個玉璽,值得嗎?」
慕容恪的心中懊惱不已,他既無法打消燕王的稱帝野心,又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泰山奪取玉璽。他自信,如果再給他三天時間,他就一定能夠攻破泰山,奪回玉璽。可是,身為他二哥的燕王慕容俊卻等不及了,玉璽促使著慕容俊的野心一點一點的變大,可在有野心的同時,他卻忽略了自身的實質,成為了好大喜功的人。
燕兵退下了,山坡上早已經是屍體遍地。
唐一明讓人抬出了戰死的士兵,把受傷的士兵也一併送到了後面的幾個碉堡裡,那裡有唐一明親自教授的一些醫務兵,可以幫助那些受傷的士兵清洗傷口,包紮傷口,有效地減輕他們的傷痛。
「大家都看到了嗎?燕軍再強大,他們也是人,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沒有戰勝不了的。兩個小時……不,一個時辰內,我們便殺死了燕軍的一萬士兵,我們要再接再厲,一定要堅守住陣地!」唐一明在休息之餘,還不忘記給士兵打氣,給他們以精神上的鼓舞。
慕容霸被陶豹給引走了,一直引到了一個亂石堆裡,在那裡,陶豹和慕容霸展開了決戰。
地勢上,對陶豹非常有利。陶豹在亂石堆裡猶如在平地上行走,健步如飛,時而跳躍,時而奔跑,在攻擊和防守上,也多了一些強勢。
慕容霸不習慣這種亂石堆,他在馬背上作戰當屬一流,下了馬武功也能發揮九成,可是到了這種地方,他的武功發揮程度便大大的打了一個折扣,估計只有七成。
「慕容霸,原來你也不過如此,俺還以為你挺厲害的呢?哈哈!看來今天你的人頭俺是砍定了!」陶豹一邊打著一邊罵著。
慕容霸與陶豹在這裡交戰了二三十招,行動的範圍,也僅僅只在三塊較大的石頭上,他被陶豹引到這裡之後,便覺得自己中計了。本來想走,卻終究被陶豹纏著,一時間脫不開身。
「賊漢子,你的奸計得逞了!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早晚都會被我大燕的鐵騎踏平的!」慕容霸舉起方天畫戟,擋住了陶豹砍來的一刀,隨即開始了反攻。
陶豹在這裡是他的優勢,可在兵器上卻成了劣勢,他手中的寶刀不夠長,每每攻殺慕容霸的時候,都會被他的大戟反攻一下。若不是陶豹身體靈活,身手矯健,恐怕早已經死在他的大戟之下了。
慕容霸的腳步很緩慢,他只想快點退回到戰場上去,看看那裡究竟怎麼樣了。可是這一個時辰的時間來,陶豹就彷彿是個跟屁蟲一樣,他走到哪裡,陶豹便瞬間就跟到了哪裡,之後便是胡亂砍出了幾刀,讓他不得不防。
慕容霸也是邊戰邊退,跟他耗了那麼長時間,兩個人在體力上多少有點下降,戰鬥也時常激烈,時常平常。二人在一個時辰的時間裡相鬥了不下二百餘招,縱使陶豹佔據了有利地形,卻也奈何不了慕容霸,到最後卻落得一個誰也傷害不了誰。
慕容恪已經下令撤退了,將部隊集結在了一起,然後重新擺開了陣勢,那陣勢並不像是要進攻,而是像在防守。
狼煙的異常飄起,讓慕容恪警覺萬分,他已經意識到了敵人那邊還有一支未曾參加戰鬥的軍隊,就隱藏在他們軍隊的附近。而他,做為大軍的統帥,既然攻打不下山地,卻能利用燕兵的優勢,在平地上發揮作用。他的想法很簡單,先讓燕軍擊敗敵人的伏軍,解除後顧之憂,以增強軍隊的士氣,然後再行強攻泰山。
一時間,兩軍互相對峙著。慕容恪在等待著可能到來的伏軍,唐一明也在等待著。
太陽已經偏西了,炎熱的天氣讓燕兵酷熱難當。受傷的燕兵在傷口處混上了汗水,與鮮血混合在了一起,滴落在了地上,而他們卻仍然一動不動,頂著烈日,忍著傷痛,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兩邊都沒有看見伏軍的出現,原本喊打喊殺的戰場上卻出現了異常的平靜。
山坡上,唐一明的士兵們都喝著早已經準備好的飲用水,以便消除酷熱,抵擋烈日。加上山坡上有許多樹木,樹蔭下面也可以乘涼,那種滋味,要比盯著烈日的燕軍強多了。
「四哥!五哥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了?」慕容靈秀一直沒有看見慕容霸的身影,不免有點擔心,便問道。
慕容恪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道明非一般人,智勇雙全,絕對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那他怎麼還不回來?」慕容靈秀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問道。
慕容恪看了一眼慕容靈秀,問道:「靈秀,你還受的了嗎?」
「受的了,就是渴,嗓子都快冒煙了!」慕容靈秀回答道。
慕容恪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光芒,看著偏西的太陽,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軍遠道而來,又沒有攜帶水和食物……敵軍是想以逸待勞,拖垮我軍……」
慕容恪說到這裡,便停頓了一下,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將士,見他們的臉上都顯得很是疲憊,倔強的外表下,掩飾不住內心的空洞,他從那些士兵的眼睛裡看出來了,他們早已經沒了戰心,只是在硬撐著。
「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士兵肯定會受不了的。敵人的伏軍一旦出現,山坡上的敵軍也一定會對我發起攻擊,兩邊夾擊的話,我軍將陷入被動境地,可能會大敗……靈秀,你能否替四哥辛苦一趟?」慕容恪先是自言自語地說,後面又問道。
「四哥,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慕容靈秀道。
慕容恪沉思了半天,動了動嘴唇,終於說出了他最不想說的話:「你回濟南城,稟告大王,說我軍戰敗了,取不得玉璽。敵軍要求用三十萬石的糧食換取玉璽,問大王可否願意換取?」
「四哥?你……你主動放棄了?」慕容靈秀驚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