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魏永興三年(公元352年),七月初八。
在中國的大地上,秦嶺淮河以北,一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燕國的大軍迅速掃平了黃河以北,平定了後趙和冉魏的殘餘勢力,盛極一時的冉魏帝國,猶如曇花一現,僅僅三年時間,便再次被胡人顛覆。
與此同時,在中國古老的河套地區,河套雙雄剛剛結束了北中國的局部戰爭。
草原上的霸主,本來是匈奴人,當他們勢力分散,逐漸淡出了中國的歷史舞台時,塞外的草原上,也迎來了一個新的霸主,這就是鮮卑人。
有關鮮卑人的起源,一般認為他們是東胡的一支(東胡是當時對於地處匈奴部落以東的東北少數民族的總稱)。由於鮮卑人的祖先居住在鮮卑山(今內蒙古東北),故而以地得名,稱為鮮卑。
東漢初年,烏桓人大量遷入塞內,與之相鄰的鮮卑人也跟著南遷,這些鮮卑部落大多聚居在遼東一帶,後來又有鮮卑部落內遷至遼西,因此又有遼東鮮卑、遼西鮮卑之分。
當鮮卑各部漸漸興起之時,曾經盛極一時、雄霸漠北的北匈奴遭到東漢與南匈奴聯軍的致命打擊,北匈奴各部逐漸瓦解成小的部族。自那以後,關於北匈奴漸漸從中國的歷史記錄中消失,這個昔日異常強大的遊牧民族的衰亡,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留居漠北的十餘萬戶匈奴人,由於鮮卑部落的強大和徙居漠北,也乾脆自號為鮮卑,成為漠北鮮卑的祖先。(鮮卑自發展初期起源就不單一,因此發展到後來形成了多個分支,從東北到西北,都有鮮卑的部族。)
鮮卑人在「逐水草而居」的同時,時不時高舉狼頭大纛,嘯聚而來,狂風一般地忽然出現在漢族人的北部邊地。他們踐踏莊稼,洗劫城市,燒燬房屋,殺(戮)當地居民。
大肆劫掠後,他們往往又擄走成千上萬的漢人為奴隸。往往未等漢族大軍到來,鮮卑人便又鬼魅一般地消失在無盡的大草原中。吃肉喝酒之餘,這些野蠻人在朔朔北風中享受他們掠來的女子玉帛,嗷嗷狂叫以示慶賀。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西晉八王之亂結束後。
河套雙雄之一的拓跋氏,也是鮮卑人。鮮卑拓跋氏在此立國,名代。拓跋什翼犍即代王,與他的鄰居鐵弗劉氏相爭,角逐在河套地區上。
所謂「鐵弗」,事實上並不是一個民族的稱謂,若按古時的種族劃分方式,鐵弗人實際上就是匈奴人。不過匈奴人自己並不這麼看,他們似乎很在意這血緣關係,所以便專門將父親是匈奴人,母親是鮮卑人的混血種稱作鐵弗。
拓跋什翼犍與鐵弗人在河套地區展開大戰,並且重創鐵弗人,成為河套地區的霸主。當燕軍攻下并州的時候,拓跋什翼犍主動請求歸附燕國,並且與之聯姻,打消了燕國準備向河套地區進攻的打算。
燕國志在天下,在安撫了拓跋氏的代國、掃平了黃河以北的殘餘勢力後,燕王慕容俊下令燕軍開始大舉南下,準備進軍中原。燕國大將軍慕容恪率軍三十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過黃河,並且佔據陳留(今河南開封市境內),屯兵在此。
七月初八正午剛過沒有多久,唐一明探視完戴施,剛回到將軍府,便見一個偵察兵前來報告。
「主公,燕大將軍慕容恪率軍三十萬已經渡過黃河,現在駐紮在陳留。」那個偵察兵慌忙地將自己探來的軍情告知了唐一明。
唐一明的眉頭緊皺,只輕輕地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知道了,繼續打探情報。」
「諾!」
偵察兵這邊剛剛退出,唐一明便急忙走到了將軍府門前,對守衛在將軍府門前的一個士兵說道:「傳我命令,速速召集各個官員到這裡來議事。」
守門的士兵聽了命令,便急忙跑了出去。
唐一明回到將軍府中,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候著各個官員的到來。
「慕容恪居然率兵三十萬渡過黃河,看來,他不單單是為了搶奪玉璽而來,而是為了整個中原。慕容恪,我等你等很久了,你這個五胡十六國第一名將,我一定要親手揭開你的面紗。」唐一明的心中思緒萬千。
過了好大一會兒,男男女女,只要是團級以上的軍官,以及各個文職官員都陸續進了將軍府,在將軍府大廳裡的地上的草蓆上坐下。原本冷清的大廳裡,驟然變得熱鬧非凡。
當人基本來齊的時候,唐一明掃視了一圈,除了遠在十里之外的王凱無法立刻到達外,其他人都已經坐在了草蓆上,只等候著唐一明的吩咐。
「各位,今日我急召你們來,是有兩件事要說。第一件事情,是胡燕已經戰死沙場……」唐一明說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哽咽,表情也很悲傷。
可是,唐一明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黃大給打斷了話語:「主公,你說什麼?胡燕死了?他……他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公,我今天早上還見到胡燕,他還是興高采烈的,怎麼會死了呢?」劉三也不解地問道。
唐一明見黃大的臉上顯得很是悲傷,在軍中,除了關二牛之外,便是黃大和胡燕最為要好了。此時黃大聽到胡燕的死訊,又怎麼會不痛心呢。
他當即朗聲說道:「胡燕是為了救一員晉將而被燕狗射死的,這員晉將身上帶著傳國玉璽,現在我已經讓人把那個晉將關押起來了。」
「傳國玉璽?」
在場的除了王猛和黃大外,其他人都吃驚不已,因為他們知道,這傳國玉璽意味著什麼。王猛是事先知道,黃大正在悲傷中,兩個人都像沒有聽見一樣。
唐一明點了點頭,對神情還在悲傷的關二牛說道:「二牛,你將你打探到的消息說給大傢伙兒聽聽。」
關二牛站了起來,敬了一個軍禮,緩緩地說道:「是,主公!」
關二牛敬完了軍禮,便放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氣,朗聲說道:「燕狗圍攻鄴城數月,鄴城內的士兵和居民,都早已經斷糧了,開始吃人肉,才勉強支撐下去。三日前,燕狗攻破了鄴城,太子和大將軍逃出鄴城,在魯口被燕狗斬殺,魏國已經……哎!後來,有一員晉將,帶著傳國玉璽出逃,被燕狗的軍隊追殺,一直到此。後面的事情,就是主公所說的了。」
大廳裡的所有人,聽到人吃人的事情,以及魏國滅亡的消息,臉上都顯現除了一陣陰鬱的表情,心中不知道把胡人罵了多少遍。
良久。
將軍府的大廳裡一片寂靜,除了眾人的呼吸聲外,沒有一絲的氣息。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王簡這才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說道:「主公,既然那晉將身上帶著玉璽,那晉將又被主公關押起來了,不如奪下手中的玉璽,請主公帶領我們,延續漢人天下,建國,稱帝。」
張干、郎肅同時站了起來,一起說道:「請主公等九五之尊!」
李老四聽到王簡、張干、郎肅三個人的叫聲,他原先心中憋屈的一肚子火,現在一股腦都發了出來。
李老四猛然站了起來,走到了大廳中央,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向著唐一明拜了一拜,然後大聲說道:「主公!魏國沒了,陛下也死了。我們這幫人要不是主公帶著,恐怕也早已經死了。我沒有讀過什麼書,也認不得幾個字。可我知道,傳國玉璽是登上帝位的好東西。既然這玉璽到了咱這裡,就是老天爺賜給主公的。他奶奶的!那些個胡人豬狗都隨便稱王了,主公又為何稱不了皇帝?我非常贊同王簡的話,主公,你就當皇帝吧,帶領我們,和那幫子胡人打,一定要打敗那幫子胡人。」
此話一落,黃大、黃二、劉三、、趙全、金勇、李國柱、關二牛等人,加上團級以上前來議事的男女軍官們,也都紛紛跪在了地上。
「請主公即皇帝位,定國號,帶領我們,掃滅胡人!」所有的人就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都喊著同樣的口號。
大廳裡,除了唐一明,只有一個人沒有動,那個人就是王猛。
王猛坐在草蓆上,不動聲色,看著跪在大廳中間的眾人,沒有說一句話。
「胡鬧!」唐一明厲聲叫道,「都給我起來!」
跪在地上的人聽到唐一明的叫喊聲,不禁有點吃驚,都用十分好奇的目光看著唐一明。
「都給我起來!聽見沒有?有了一個爛石頭就能稱帝?你們想的也太天真了!」唐一明滿臉的怒色,大聲地吼道。
眾人見唐一明發怒,更是不解,可也不好違拗唐一明的意思,便紛紛站了起來,各自回到原位。
「主公,難道你不想稱帝嗎?」王簡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唐一明眉頭緊皺,大聲說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樣的道理,不想當皇帝的英雄,也不是真英雄。當皇帝哪裡有這麼容易?就憑藉著一塊玉璽?如果今天我稱了皇帝,明天就會被人給滅掉。這種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沒有實力的話,就不能稱帝。所以,此事暫且不用提了。關於玉璽的事情,我早已經有了打算,眾位也不用再過多的操心了。」
「主公說的極是,是我看得不夠久遠。」王簡道。
唐一明擺了擺手,說道:「這也怪不得你。好了,我要跟大家說的,是第二件事情,也是最為重要的事情。燕國既然滅掉了魏國,掃平了黃河以北,他們就會南下。燕軍也不出我的所料,已經在今天渡過黃河,三十萬大軍現在就駐紮在幾百里外的陳留郡。據我和軍師估計,燕軍三日內必然會有所動向,到時候,我軍會和燕軍有一場大戰。而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厲兵秣馬,積極備戰,所有的軍隊都要加強訓練,各個入山的道路都要嚴加防守。幾天後,我會親自挫敗燕國的軍隊,以揚我漢人之威!」
眾人見唐一明一臉的自信,而且對於三十萬燕軍也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他們受到鼓舞,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也沒有顯現出一點憂心,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們抵抗胡人的信念。當然,除了極個別的幾個最近新來投靠的塢堡堡主外,其他人都對唐一明沒有一絲的懷疑。
泰山上原來的二十多萬百姓和軍隊,都見識過不少唐一明以少勝多,擊敗胡人的例子。在他們的心中,唐一明就猶如一個神話,一下子擊敗了胡人不可戰勝的傳說,也是他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
接下來,唐一明發號了一下施令,讓王簡一方面將大戰的消息傳遍到全山,一方面讓軍隊積極訓練,準備迎接大戰的到來。
唐一明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後,便將眾人遣散,單獨留下了王猛。
王猛在整個過程中都是一個聽客,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也沒有說一句話,整個人就如同一個木樁一樣,靜靜地坐在草蓆上,聽候著唐一明和眾人說著話。
「軍師,今天為什麼你一句話都沒有說?」唐一明見眾人都陸續走了,大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才走到王猛的身邊,輕聲地問道。
王猛從草蓆上站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主公,你的調度十分得當,屬下沒有什麼好說的,也就不說了。」
「軍師,你說燕軍三十萬人,會不會全部調過來攻打青州?」唐一明問道。
王猛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這倒不會。燕軍三十萬人,至少要分出一半以上來攻打中原的割據勢力,那些割據的勢力或占一郡,或占一城,或占一山,總之大大小小加一起快趕上牛毛了。這些勢力表面上都歸順晉朝,實際上自成一體,燕軍又怎麼會不派出精悍將士來攻打呢?」
「照軍師這麼一說,那燕軍會派出多少兵力來攻打青州的段龕呢?」唐一明繼續問道。
王猛伸出了雙手,兩根食指交叉在了一起,一橫一豎,比劃出來了一個數字「十」來。
「十萬人?那也不是小數目啊,我們全山上下加一起才不過三萬士兵,算上還沒有練成的童子軍,也不過才四萬,而且大部分都是沒有作戰經驗的新兵,懸殊太大了。我們必須得想個好辦法才行,不然的話,不僅打敗不了燕軍,反而自己也受到重創。」唐一明緩緩地說道。
王猛呵呵笑了笑,對唐一明說道:「主公,此戰的關鍵在於首戰。只要首戰勝利,便可一戰成名,定下乾坤。主公,你放心,屬下已經為主公想好了破敵之計。」
「哦,軍師,你有什麼妙計,快快講給我聽!」唐一明迫不及待地問道。
王猛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主公,天機不可洩露,到了大戰的那一天,主公便自然會知曉了。」
「軍師,我跟你可是兄弟啊,你還跟我藏著掖著啊?你這兄弟可真不夠意思啊!軍師,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吧。」唐一明一把摟住了王猛的肩膀,晃了兩下,嘿嘿笑了笑,大聲地說道。
「主公莫怪,到大戰前一天,我自然會將計策告知主公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主公,戴施來泰山的消息,有幾個人知道?」王猛一邊賣關子,一邊問道。
唐一明隨即答道:「這個嘛,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
「嗯……這不行。請主公速速派出一些人,將戴施帶著玉璽到泰山的消息散佈出去。」王猛略微沉思了一下,當即說道。
「散佈出去?」唐一明好奇的問道。
王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主公,只有這樣做,才會引來燕軍和我軍決戰。在這片土地上,世人都知道齊王段龕,而不知道在段龕的眼皮底下還有一支勁旅,只要放出消息,燕軍自會來搶奪玉璽。」
「哈哈,軍師說的不錯,那我這就去讓人去辦。」唐一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