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安德爾伯爵看到濃霧散去,得意地笑了。
傳令官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深吸一口氣,讓左右的傳令兵做好準備,就等伯爵大人發出進攻命令,然後由他大聲向全軍傳達指令。
「我命令……,全軍佈置環形防禦陣型!」
「是的大人,您是要……要……要……防禦陣型?」傳令官習慣性地接了一句,然後才聽清伯爵的命令,他大張著嘴,結結巴巴地問到。
「你沒有聽錯。去傳令吧!」利安德爾伯爵微微頜首,沒有解釋。
指揮官保持適當的神秘感,可以讓士兵們敬畏,利安德爾伯爵是這麼認為的。
「遵命,大人。」傳令官行了一個禮,轉身對傳令兵吼到,「傳令全軍,命令普裡茲城環繞山口佈置防禦,其餘各城聯軍後退一公里,下馬就地休息!」
身為傳令官,不只是傳達指揮官的命令,同時還要領悟指揮官含糊命令中所的要點,向全軍下達更為明確細緻的命令。
伯爵大人的用意,大概是想借此消耗普裡茲城的軍力,為以後帝國接管普裡茲城剷除障礙吧。
利安德爾伯爵不知道他這隨意的命令,被傳令官曲解為另有打算,優雅地摸了一下唇邊的鬍子,撥馬離開。
他沒有在這裡,和帕斯特帝國援軍大戰一場的打算。
他的目的就是不斷的打擊敵軍,威脅他們,讓他們在恐懼中迅速喪失鬥志,身心疲憊。
這裡沒有城防工事,帕斯特帝國的援軍不可能一直守在山口那端,等他們不得不後退,讓開山口,他就可以不損一兵一卒,奪取山口。
然後再次從後攻擊,將帕斯特帝國的援軍徹底擊潰。
所以,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康納格烏斯侯爵也明白他們的處境,他現在難受之極。
這一仗打得太彆扭了,先是後對被敵人突襲,好容易搶先佔領了山口這端的有利地形,敵人卻不作戰,反而擺出了一幅防禦態勢。
這一仗該怎麼打,他又如何把剩餘的兩千多殘軍安全地帶到沃特爾堡?
凌風無聊地等了半天,也不見五城聯軍進攻。
他選擇的這個藏身之地,是在一塊巨石的背面,看不到山口入口的景象,而他的靈識探測範圍,也只有五百米,就是集中為一個方向,也無法超過七百米,沒有辦法瞭解五城聯軍的軍陣變化。
「他們在搞什麼鬼?這麼久了還不進攻。他們想要驅散霧氣,我把幻陣停止了,他們怎麼還不進攻?」凌風等得焦躁,直想探出頭,看看五城聯軍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他用靈識掃瞄著整個山口通道,一個五城聯軍的騎兵都沒進來,帕斯特帝國的援軍也安靜的擺出戰陣,如臨大敵地守衛著出口。
一個熟悉的氣息出現在頭頂上方,順著山頂邊沿,用極慢的速度小心挪動。
是藍絲!
傭兵團的兄弟們放心不下我,讓藍絲來找我了!
凌風心臟一陣狂跳,激動不已,立刻將靈識延伸過去,鎖定了藍絲。
「藍絲,不要說話,聽我說。我就在你的下方,你看那塊最大的岩石,我就在下方,不過你看不見我。帕斯特帝國的援軍被敵人襲擊了後隊,估計損失了兩千多人。現在他們依靠這個山口擋住了敵人追擊,但也不敢後退,兩邊僵持在這裡好一會兒了。
我在道路中間佈置了一個陣圖,可以暫時擋住敵人一會兒,你等下去見帕斯特帝國的指揮官,他似乎叫作康納……康納……」
「康納格烏斯侯爵,是皇家騎士團的團長,也是帝國派出援軍的最高指揮官。」藍絲小聲說到,就是不知道凌風是否能夠聽見,她是傭兵團主管情報偵查的幹部,比吊兒郎當的凌風,更熟悉從布倫出發的帝國援軍。
在靈識的範圍內,所有的波動凌風都能察覺,自然也能聽到藍絲的回答。
「對,就是這個康納格烏斯侯爵,你就說溫幽拉的父神告訴她,援軍在這裡遇到了麻煩,讓你出來偵查一下。你讓他們留少量士兵,加上我的陣圖,大概可以擋住敵軍一陣子。」陣圖並非萬能,凌風只希望能夠盡量多救下一些援軍。
「你的那個陣圖能夠支持多長時間?」藍絲小聲問到。
「不知道,我沒和魔法師對抗過,不清楚他們的攻擊方式,起初對方試著驅散幻影,結果沒有成功,但還有沒有其他的手段,我就不知道了。」凌風的回答很坦誠。
「明白了,那就是要康納格烏斯侯爵他們一路亡命狂奔,逃到沃特爾堡。」藍絲答應了一聲,身子開始悄悄往後縮。
「記住,不要提我的名字,就說是溫幽拉的父神告訴你們的。」凌風最後再提醒藍絲一次。
「知道了。」藍絲的身影迅速從山頂消失。
凌風背靠巨石,面對著帕斯特帝**的方向,耐心等待。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帕斯特軍還是沒有動靜,他不由得心焦起來。
藍絲的身影又出現在靈識的範圍,不過這次她沒有出現在山頂,而是借助石壁兩旁亂石的掩護,悄悄地潛入了山口通道。
「你又回來了?聯繫了康納格烏斯侯爵了嗎?」他第一時間就焦急地問到。
「我見到了侯爵大人,但是他否決了你的計劃!」藍絲的聲音很沉穩。
「什麼?為什麼?」凌風差點跳起來,康納格烏斯是不是瘋了,他打算在這裡和五城聯軍決一死戰不成?
「侯爵大人說,他的士兵建制都混亂了,大家都人心惶惶,在皇家騎士團壓陣的情況下,還能在這裡繼續對峙,如果一旦開始撤離,肯定會亂作一團,搶先逃跑。」藍絲冷靜地說。
「他有什麼計劃嗎?」凌風默然,他知道這些士兵是什麼樣子,能夠勉強站著,就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了,康納格烏斯對他的士兵,看得很透徹。
「等!等到晚上夜深的時候,他會讓安排士兵分批撤退,然後騎兵再後退。只有利用夜幕的掩護,這個計劃才有可能成功。我認為他說的是對的,要在敵人的眼皮下撤退,只有等到晚上。」
「好吧,也只有這樣了,可憐我要多待一些時間了。我的水和食物都掉了,這個夜晚真難熬。」
藍絲輕笑了一聲,悄悄離開。
凌風看見帕斯特帝**開始調整隊形,許多的軍官在人群中穿梭,隊伍裡出現小小的騷動,估計是康納格烏斯侯爵在調配軍官,編組士兵,為晚上的撤離作準備。
那就等待吧。
「伯爵大人,剛剛豎起的?望塔傳來消息,帕斯特帝國的軍陣出現了混亂,幾十名重騎兵帶著大約一百名士兵,護衛十多輛馬車,往沃特爾堡的方向而去。」一個軍官匆匆跑進利安德爾伯爵的臨時營地。
「哦?」利安德爾伯爵隨著他走出帳篷,帶著大批軍官,來到營地外面一個小坡上面。
從這裡可以看見帕斯特帝**陣的大部,在他們後方騰起一陣煙塵。
「想要分批後退嗎?這傢伙也不是全無大腦啊。」利安德爾伯爵嘴角扯了一下,無聲地一笑,「還是要不能讓他們太清閒啊。」
「大人英明,我們讓普裡茲軍前進,給他們施加點壓力,讓他們不敢隨便抽調士兵。」副官當即根據利安德爾的想法,制定了戰鬥方案。
「就這樣吧,不用沖得太猛,讓他們有所顧忌就行了。」利安德爾伯爵點頭離開,具體的小事,交給手下人去辦就行了。
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康納格烏斯侯爵完全相信了藍絲的話,他只是想要提前和沃特爾堡聯繫,以便順利進入,順便讓寶貴的皇家法師團離開危險區域,並沒有現在就分批撤離的打算。
可是由於利安德爾伯爵的誤判,雙方不得不在山口谷地,展開一場廝殺,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普裡茲軍上次在沃特爾堡遭受了沉重打擊,可是在利安德爾伯爵的嚴令下,還是拼湊了兩千輕騎兵,參與聯軍。
因為馬丁伯爵擅自行動,造成了重大損失,削弱了聯軍實力,並且打擊了本方士氣,利安德爾伯爵極為惱怒,正好城主馬丁伯爵死在戰場,他乾脆剝奪了普裡茲將領單獨領軍的資格,派出了手下的將領指揮。
直到不久前突襲帕斯特軍後隊,敵軍的軟弱無力的抵抗,對帕斯特軍的蔑視,才讓他們重新樹立起了勝利的信念。
這時接到命令,便在泰克帝國將領的驅使下,立即出擊,衝進了通道。
在普裡茲軍出擊之後,巨大的馬蹄聲馬上就驚動了帕斯特軍。
康納格烏斯侯爵愕然地望著山口谷道,突然出動的敵人擺出突襲隊型,這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不是不會進攻的嗎?
衝鋒的普裡茲軍埋頭衝鋒,黑褐色的皮甲形成一個黑色的箭頭,箭尖直指帕斯特軍陣。
他們沒有人大聲喊叫,沉默的騎兵群籠罩在煙塵之中,給人一種壓抑的沉重。
帕斯特軍的軍官們怒吼著,踢打著慌亂的士兵,讓前列的士兵擺出槍陣,後面的弓箭手也被驅趕起來,慌慌張張從背後取下弓箭,拉弓開箭,斜斜指向天空,等待軍官們的命令。
康納格烏斯鼻尖泌出顆顆汗水,他真誠地相信荷伯神會阻擋敵人的馬蹄,但看著驚天動地的騎兵隊列,他還是有窒息的感覺。
普裡茲輕騎兵很快就衝過了谷道中段,距離槍陣一百五十米,離皇家騎士團駐馬的小山包三百五十米。
還沒到弓箭覆蓋射擊的最佳位置,軍官們安定著弓箭手的情緒,讓他們保持鎮定,弓箭的作用是大面積殺傷,胡亂的射箭很難對敵構成重大傷害。
普裡茲軍首先發動了進攻。
突擊箭頭位置的普裡茲軍用騎弓射出了大蓬的羽箭,他們的特長就是騎射,烏雲一般的箭雨騰空而起,遮蓋了一片天空,山口之中一下變得暗淡無光。
「就是現在!射!」帕斯特軍的軍官們齊聲發令,從槍陣的後方五十米的弓箭手陣地,也騰起一片黑壓壓的黑霧,越過天空。
兩邊的箭雨都是那麼密集,以至於不少箭枝在空中發生了對撞,在交錯而過的時候,響起了一片辟里啪啦的聲音,一些箭枝跌撞地從空中掉落下來,撞落的箭枝尾翎在天上飄飄蕩蕩。
長槍兵們護身的重盾早就在逃跑時丟棄,而且這些被派到第一線的長槍兵,有很多還是臨時被抓來的其他兵種,箭雨落入槍陣,頓時飛起一蓬蓬的血霧,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就這一瞬間,臨時組合的槍陣就搖搖欲墜。
普裡茲軍並不比他們好很多,按照輕騎兵的既定戰術,他們應該在射完第一支箭後,轉向沿著敵方的邊緣脫離,利用連綿不斷的箭雨,將對手的戰線摧垮,可是在這個狹小的谷道,沒有適合他們轉向的空間,輕騎兵們在射完箭後,便掛上弓,從馬鞍掛鉤上取下長槍,採用突擊的方式直接衝向敵陣。
這時,帕斯特軍射出的箭雨也降臨他們的頭頂。
箭枝入體的噗嗤之聲沉悶無比,尖銳的箭頭輕易穿透他們輕薄的皮甲,人喊馬嘶,一片片的騎兵接踵倒下,前三十米的騎兵衝擊陣型,立刻稀疏了許多。
無聲無息地,與箭雨落下的同時,凌風發動了陣圖。
普裡茲軍的密集衝鋒陣型,將盡可能多的騎兵籠罩在了八百米寬的濃霧之中。
在濃霧裡面,傳來普裡茲輕騎兵們驚恐的叫喊聲,他們有不少是經歷過第一階段沃特爾堡爭奪戰的老兵,這樣熟悉的場景,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趕緊用力勒住韁繩,急停轉向的騎士與後面的騎士猛烈撞擊在一起,骨折筋斷,慘叫聲響徹山谷。
「我的主神,感謝您的仁慈,感謝荷伯神,您挽救了我們所有人!」康納格烏斯為一連串的驚變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此時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皇家騎士團的騎士們並不比他好,他們雖然裝備精良,訓練也算刻苦,但因為是皇家騎士團,從來沒有真正上過戰場,在血與火的殘酷場面下,大多數騎士們都驚慌失措,忍不住想要轉身逃離。
濃重霧氣的出現,一下挽救了戰局,所有的人跳到喉嚨的心臟,才稍稍回落一點。
脫離陣圖範圍的,只有最前列三十米的突擊箭頭,數量不到一百名輕騎。
他們沒有看見後面的動靜,轟隆的蹄聲也蒙蔽了他們的耳朵,仍然手挺長槍,殺向槍陣。
就是這少量騎兵,也給槍陣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許多的士兵都沒有經過戰陣的洗禮,同伴們鮮血淋漓的慘狀把他們都嚇壞了,許多人扔下手中的長槍,就想要逃離這人間地獄。
戰況,在這一刻,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