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鋒手提寒鐵劍,信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這時的心情極好,不時的拎起寒鐵劍來瞅瞅。這劍樣子樸素,劍柄上也沒什麼漂亮的花紋,劍鞘更是普通,只是用普通皮革加上普通的木料一裹,便成了。不過這劍卻極重,約莫有二十斤重量,足足是一般青鋼劍的三倍有餘。用這種劍來劈砍,有種說不出的凌厲氣勢,葉鋒越看越是喜歡。
興奮之餘,葉鋒卻想提起劍來舞動一番。
恰在這時,葉鋒耳朵微微一動,他聽到一聲聲叱叫聲從右手邊處傳來,葉鋒知道那地方是家族精英的練武場,距離這裡足足有幾百米路。不過饒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那人練功時發出的呼喝聲依舊清晰可聞,彷彿那些聲音都凝練在一起,瞬間爆發。
「好厲害的中氣,聽這聲音中蘊含的爆炸力,發出聲音的這人,起碼修煉到了後天巔峰的境界,說不定已經將第五重【奇經八脈】境界修煉完畢,溝通上身所有經脈,凝練出了真元氣勁。」
「家族中居然還有如此高手留在侯府內,而沒有去軍中效力?真是奇怪。這人到底是誰?」
忍不住好奇,葉鋒小心翼翼靠近過去。
涉過幾片荊棘草地,葉鋒來到一道圍牆後面。這圍牆之內就是勇毅侯府的練武場。不過除了修煉到武道第三重以上境界的葉家子弟,其他人是不允許接近的。
葉鋒剛剛修煉到第三重,如今可還沒有進過這座小院,對於裡面也是有所好奇。葉鋒知道那處小院的深處,就是家族最核心的武技閣。家族幾十代人收集的功法,都收錄在其中,供後人習練。
葉鋒上輩子沒有機會習練其中任何一門功法,這輩子他卻不想錯過。勇毅侯世代執掌衡陽城已經有幾百年了,家底豐厚,他是葉家嫡系子弟,完全有資格修煉這武技閣中的功法秘籍。
不過現在葉鋒有玄月劍法可以修煉,對於功法秘籍倒是不怎麼著急,而且他已經修煉到了第三重境界,等到年終較技之後,他就可以隨意進入翻閱了。
葉鋒探過頭,入眼處就是一片大廣場,廣場上十八般兵器樣樣都有,錯落的排列在兩旁,供人修煉之用。不過這時,偌大的廣場上卻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年約十五六歲,身穿一襲勁裝,面目俊朗,有股子說不出的書卷氣。他的輪廓和二公子葉賢極為相似,就連那眼神中的陰鬱之氣也差不多了多少。剛剛那攝人心魄的叱叫聲,就是他練拳時發出的。
他的身材看起來很是單薄,不說與張齊相比,就算跟普通的葉家子弟相比都有所不如。可是,他每一拳每一腳卻都霸氣張揚,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鋒利意味。隨著這拳打腳踢,葉鋒便有種錯覺,彷彿他那書卷氣一般的臉龐慢慢的瀰漫上一層濃濃的血煞之氣。
看到這裡,葉鋒心中驚訝,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這人好像是三公子葉興。原來他的武道修為居然也有了這等境界!勇毅侯三個兒子,大公子善戰,二公子善謀,這三公子葉興,卻是要把兩個兄長的有點都聚齊了。除了年少沒什麼威望,這三公子葉興還真是了不得。」
「勇毅侯三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怪不得三兄弟你爭我奪,誰都不肯相讓。」
場面中,三公子葉興踩著奇異的步法,拳腳來往之間,每一拳打出,腹中便發出一聲沉悶的呼喝,以增拳法威勢。連續幾遍拳打過去,三公子葉興的氣勢已經蓄積到巔峰,只見他整個人凌空躍起,出手如電,如虎豹撲殺,猛然一步踏出,身子便如驚雷一般,「轟」得衝向院中的一棵松樹。
「砰!」
他的拳頭打出,只聽一聲炸響,葉鋒便看到驚人的一幕發生。那葉興的拳掌間忽然迸發出奪目的金色光芒,猶如實質一般。上面的氣勁滾滾流動,摧枯拉朽的直接將那棵一人合抱粗細的松樹直接轟斷,聲勢駭人。
隨後,葉鋒又看到那三公子葉興將氣勁一收,頓時四周天地之中的元氣,便如鯨魚汲水一般,透過那全身成千上萬的毛孔開始湧入三公子葉興的身體之中,
頓時間,三公子葉興身上便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紫色,如同煙霧一般的氣罩。
「用天地元氣補充己身,果然是後天巔峰的實力!看他模樣,怕是快要突破到先天境界了。他與我一般年紀,實力卻比我強上那麼多,也不知道服用了多少靈丹妙藥來提升修為?」
葉鋒眼睛瞇起,隨機想到,要是自己有這麼多的靈丹妙藥供養,說不定已經突破到了先天也說不準。不過可惜,自己雖然是勇毅侯府嫡系子弟,怕是永遠都不會有這種待遇了。說不定自己哪一天實力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又要被好好的監視起來了,就連什麼時候死也說不準。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想要有所作為,必須要離開這個牢籠!海闊才能憑魚躍,天高才能任鳥飛!」
想到此處,葉鋒便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
葉鋒在前面行走,耳朵卻是靈敏的很,很快就發現後面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他假裝不經意把寒鐵劍掉在了地上,然後彎下腰去拾撿。就在那一瞬間,他快速的回頭,果然,便看到了有一人鬼鬼祟祟的跟在自己後面。
又是葉超!
葉鋒看到身後那人時,臉上便露出冷笑。下午的時候,他便發現葉超在監視自己,這葉超賊心不死,仍舊跟在自己後面,當然是有所圖。
「只是,這個白癡跟著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葉鋒完全不明白葉超跟著自己想做什麼。按道理,葉超打又打不過自己,如果想找人幫忙,群毆自己,可眼下卻只有他一個人。
葉鋒卻想不到,葉超剛剛看到他改修水行功法,還以為他內功修煉錯誤,受了內傷,如今實力大損,正想要抓住機會報仇雪恨。
葉鋒不明白葉超想做什麼,但是被人莫名跟在身後,葉鋒心中也有所提防,當下就加快了腳步,等到了家,葉鋒才不管那葉超有什麼算計,他總不至於喪心病狂當著眾人的面對自己動手。
「還真是陰魂不散,也不知道這回是不是又受了二公子葉賢的命令。可惡,真想就這樣直接廢了他!」葉鋒心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不過想到,要是這時自己動手,怕是要引起二公子猜忌。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事。
「也罷,就讓你再好好的蹦達兩天!」
葉鋒不理睬葉超,自顧往前走去。可葉超跟在葉鋒身後,卻是雙目中仇恨的光芒閃爍。
「葉鋒啊葉鋒,你害我五臟受損,差點成為廢人一個,如今又得罪了三公子。你父親雖然和大公子相厚,可惜,這府中卻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天下。先前你傷了我,是不給二公子面子,現在又害了三公子的人,現在是你自己又運氣不好,受了傷。我不抓住機會報仇雪恨,還等到什麼時候?」
葉超的腳下越來越快,他現在已經顧不得被葉鋒發現蹤影了。那一日他被葉鋒廢去武功,只覺得天地都要崩塌了。他從未想過,如果自己從此成為廢人一個,未來該會變成怎麼樣的黑暗。他本來修煉天賦就不差,被父母長輩寄予厚望,可那一天,當來醫治自己的大夫說出自己的五臟受損,從此要成為一個廢人時,他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變了。彷彿是在看一個可憐蟲。
那種目光裡的不屑,還有憐憫,讓他完全受不了。他當時心底裡就發誓,自己一定要報這個仇。要讓葉鋒也感覺到那種絕望和無助。可惜,他發現自己似乎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了。因為一個廢人是沒有報仇的可能的。家族也不會允許一個廢人因為個人恩怨去陷害另一個有前途的子弟。現實就是那麼可笑。自己被利用完了,就成了廢人,就成了無關緊要的人。
不過幸好,二公子葉賢似乎是怕在家族裡留下那過河拆橋的惡名,叫自己叔父帶來了一枚洗髓丹。那一枚洗髓丹的味道極差,吃下去腦袋昏昏沉沉,天旋地轉,就像是要死了一樣。那幾日,自己的全身上下都痛的要命。就像是把全身骨頭都被人敲碎了然後又接上去一樣的感覺。
如果換成以前,葉超一定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會痛的大哭大叫。不過那時,葉超一想起自己內心的恨意,便覺得這等痛苦並不算什麼。因為他知道,他又有了報仇的希望。
只要他不是一個廢人!
葉超越走越快,距離葉鋒也越來越近,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流淌著的真氣已經快要沸騰了,手上的經脈也因為真氣的過度湧動而開始疼痛了。
不過葉超毫不在意,只要自己能夠一擊將葉鋒廢掉,這些痛楚算得了什麼?就算以後自己的經脈因此過度使用而受損,也沒有關係。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有仇不報?
葉超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他體內的熱血也開始奔騰起來,有種燃燒起來的快感。
距離葉鋒已經不到幾米了,忽然間,葉超手腕一抖,倏然往前探去。
他的真氣已經運轉到了極致,手上的青筋也因此而暴露出來,如同是蚯蚓一般微微蠕動著。這一擊,他已經醞釀很久,他自信,葉鋒受傷的情況下,實力倒退,完全不能抵擋他這一擊。
葉鋒當然已經感覺到了身後的不對勁,他完全不明白葉超怎麼會攻擊自己。
難道他瘋了嗎?
還是當自己是白癡?
葉鋒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他完全沒有想到,只是因為混元述稟篇的緣故,他無法修煉金行殺道而改修水元之道,讓葉超誤以為他受了內傷,竟然沒有理智的要廢他武功。
葉超完全瘋了。
不過,葉鋒雖然心中疑惑,但是葉超居然敢出手攻擊自己,他絕不會束手就擒。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我能廢你一次,便能廢你第二次!你先動手的,就算以後族內追究起來,我也是被迫自衛動手!」
葉鋒的眼中寒光閃過,腳下微微一滑,扭轉腰部,寒鐵劍冰冷的鋒芒,微微照亮了他那漆黑的眼眸,只要他轉過身去,葉超所做的一切都將會成為一個笑話。
葉鋒既然已經選擇動手,就從來不會留手!
「砰!」
可就在這時,突然間,一枚小石頭從山道一旁倏然飛了出來,打斷了葉超那勢在必得的一擊。
小石子準確的砸在葉超的手上。葉超的手吃痛,真氣一亂,還未碰到葉鋒的衣角,他就因為體內的真氣逆躥而胸口發悶,臉色也變得慘白無比。
「該死!」
葉超憤恨的看了那幽深的樹叢一眼,那裡草木繁盛,雖然眼下已經是隆冬時節,可依舊被遮掩的讓人看不清楚。既然被人發現,葉超也知道自己沒了機會。如果這時自己再動手,到時候二公子追究起來,安個故意謀害族內子弟的罪名,肯定會被逐出家族。
葉超捂著手臂,眼裡滿是怨毒,冷冷的盯著葉鋒,低吼道:「葉鋒,今天算你運氣好!不過你廢我武功,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一世,只要我葉超還活著,我必然與你不死不休!你且等著吧,半個月後就是年終較技,到時候,我一定會光明正大將你打敗!一雪半個月前的恥辱!」
聽葉超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堆話,葉鋒的嘴裡只是淡淡吐出兩個字:「白癡。」
「你——」
聽完這話,葉超的臉上頓時青紅相雜,只覺得氣的胸口發悶,再也忍不住衝動,運起真氣,猛然朝著葉鋒撲了過來。
葉鋒見狀,不退反進,手中倒提寒鐵劍,腳下如蝴蝶翩飛,忽而便閃了出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了你!」
說罷,葉鋒手中的寒鐵劍倏然出鞘。
劍影極淡,就如一汪春水一般,有著柔膩的溫情。又如秋冬裡的冷月,高高的掛在天際上,又印在那淺淺的小湖中央。看得見,摸不著,手一碰,湖水蕩漾,便又糊了開來。
「玄月劍法第一式,寒江孤雪。」
霎那間,葉鋒手中的劍光便亮了起來,在這夕陽西下的暮光樹林裡,顯得極為的刺眼。
浮光掠影,身若游龍,葉鋒忽而出手,只驚鴻一劍!
「嗤啦——」
劍光一閃,葉超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一痛,隨即便有些不可思議的低下頭去。
「嗤嗤嗤——」
劍鋒劃過葉超的葛布長衫,從他的手腕一路往上,劃過了整個胳膊,發出一陣讓人心底裡酸澀的聲響。
隨即,葉超的眼中便被一抹鮮紅完全充斥了。
鮮血汩汩從葉超的手臂上流動而出。葉超只覺得整條手臂上,從下到上,都冷了下來。
「啊——」
一聲尖叫,葉超猛然摀住了自己的手臂,恐懼的看著葉鋒,像是在看什麼惡魔一般,隨後便連滾帶爬的捂著自己的手臂,飛一般的往後退去。
「鏘!」
葉鋒將寒鐵劍收入劍鞘,看著葉超倉皇逃竄,眼中沒有任何神色。
虐人的快感,完全感覺不到。
他只覺得,大概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不過,還需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
臘月二十三,小年,風雪已停,天乍晴。
衡陽城內,車如流水馬如龍,街上到處都是出來購買年貨的人,沿街的商舖充斥著討價還價的生意人。人人臉上都充滿了喜悅,一年的辛勤勞作之後,也該是好好歇一歇,從今日開始,也該著手過個好年了。
衡陽城如何的熱鬧繁華,與葉鋒本身的關係不大,這些時日來,他得了寒鐵劍,苦修玄月劍法,倒是日漸精深起來。對於劍法一途,雖然才開始接觸,不過也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識。
自從那一日將葉超擊傷之後,一連半個月,再也沒有那煩人的蒼蠅來打攪他修煉了,至於偶爾碰到三公子葉興路過,他也能毫無壓力的攀談幾句,至於那死掉的丫鬟小仙的事,兩人都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閉口不談。
不過,三公子葉興,二公子葉賢,無論對他怎麼拉攏,葉鋒都沒什麼興趣。至於那一日葉超出手時飛來的那一枚小石子,葉鋒回到家後,倒是偶然間看到大公子內宅的管家在自己面前露過一手飛石絕技。
不過,葉鋒非但沒有感激那管家的意思,反而內心裡冷笑不已。這便是赤裸裸的施恩圖報。告訴葉鋒,大公子一直暗地裡照顧著你們一家,要好好的替大公子做事。
可惜,葉鋒完全不吃這一套!
這半個月來,葉鋒日夜不停地修煉,內功上進步雖然不大,不過好在水屬性的真氣已經完全熟悉了,施展起來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吃力。而熟練了之後,反而覺得這水屬性的真氣雖然在某些方面不足那金屬性的真氣霸道,但是也有自己獨特的用處。比如這玄月劍法,用這水屬性真氣施展,威力就更大。暗合其中的無形無相的劍意。
今日是小年,也是勇毅侯府規定的,考校低輩子弟的日子。
此時,勇毅侯府練武場上,已經聚焦了上百個十五六歲的葉家子弟。葉鋒也在其中。
年終較技,顧名思義。便是檢驗族內子弟,一年的修煉成果。優勝者獎勵,失敗者懲罰,歷來如此。如今勇毅侯葉天豪和大公子葉勇都不在家族,主持這較技的人自然是二公子葉賢。
族老零零碎碎的說完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後,所有人的眼光便都看向了二公子葉賢。
二公子葉賢輕咳了一聲,便走出來,對著底下的低輩子弟朗聲道:「春去冬來,又是一年。我葉家子弟代代英才輩出,才能讓我勇毅侯府屹立在西南幾百年不倒。再過幾年,你們這些人就要挑起我葉家的大梁,不過今日,我先要看看,你們之中,到底誰是我葉家的人中之龍!」
「現在我宣佈,年終較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