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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一 文 / 宋儒禪

    東方夜寒工作了三年,也換了三個地方,先是在一處國家金融機構蟄伏了二年,後被一家從事進出口生意的公司邀約服務了近一年。時至金秋,南方金融機構遽增,到處都需要受過專業教育的人才,夜寒思前想後,選中中南洛城,其為南北交通要衝,各種物資的集散地,也是一重要省會,經濟發達程度恰如其地理位置,介於西北和沿海發達地區之間。或許更重要,更潛意識的,是因為此處名城匯聚,名山大川綿延不絕,山清水秀,讓人有一種人傑地靈之感,這裡的風俗人情和文化氛圍,夜寒總覺對自己的脾胃。

    夜寒到了洛城便至其新成立的證券公司面試。十幾個方方面面的人物出了幾十個方方面面的問題。夜寒對答簡捷準確,應付裕如。結束後人家告訴他,暫住招待所,二周後聽通知。夜寒面試下來,安靜著找人去寒暄。有一個人民銀行的行長助理,叫何愷的和他有了共同語言。夜寒找時間請人家吃飯,何愷告訴他道:「你筆試排在前幾名,我看面試也過關,只最後坐轎的人定妥,你們這些拉車的便可量才錄用,你也不必跑什麼關係,證券公司不比別處,又是初建,必須得有內行有才者支撐,選中了,待遇真不會低。」夜寒笑道:「咱們都年輕,最想要的是前途,一個能發揮才幹的地方,待遇倒是次要。」何愷笑道:「我看你清清冷冷地一個人,業餘都愛好什麼?」夜寒笑道:「讀書參禪,不一而足。」何愷笑道:「我看你也不似花叢中的嬌客。你算來對了地方,這幾日無事,你去城西山上轉吧,有事給我打電話,這面有什麼情況,我通知你。」夜寒問清人家說的地方,果然是個好所在,告辭出來,取了應用之物,登車往城西行去。

    遠遠的,夜寒便見山色空濛中翠綠滿天,行至山腳處,天已大黑,便投宿在一處客店。飯畢四處遊走,更覺空氣清新,沁人肺腑。山雖未入,其間林濤雲風已浸入他的肌膚,在這上,夜寒總是有好感覺。

    夜寒早起整束已必,興致勃勃出了旅店,山腳下買了籐杖雨傘,也不稍歇,一路裡攀援著參差錯落的山間小道,爬嶺過坡,翻溝越脊,遊興敞然中蕩起了曠古的幽情雅趣,激起了青年人的壯志豪情,倜儻風流,總覺到了別番天地,心境已不同以往。夜寒腳下如飛中耳旁生風,每至一高台平處,方才駐足覽視山色林景。

    但見峰迴路轉,石怪林奇,層巒疊嶂,鬱鬱蔥蔥,遠山隱現,雲秀霧濃,綠黃紫青,灰淡白虛,櫛比的連綿山林卻襯出十幾種不同的色澤,近重遠淡,及至天邊,恰似一副寫意的水墨丹青,山與雲,霧與風早融在一起,漂泊游離,相偎相依,辨不出誰是誰非了,一忽兒,夜氣外散中,夜寒踏入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碩大的古樹枝——的鐘磬之聲再次自庵中傳來,夜寒感到那禪尼兒的身體抖了一下,她低下頭,邊吟唱著什麼,邊回身慢慢行來。其吟曰:

    風雪浸歸路,日暮蒼山遠。

    寺廟鍾頂沸,僧尼落寂單。

    松果尊白梅,川際現瓊淵。

    天星掠眉額,醒輝照灰衫。

    誦到最後一句,她又回眸戀戀不捨地向西方望了最後一眼,腳下仍未停留,身體已轉到夜寒面前。夜寒剛才站的地勢低,這時已與這禪尼兒等高了,這禪尼兒回轉頭,正與夜寒打了個照面,驚詫之下她微張口兒,秀指撫胸,身體搖晃著後退了一步。夜寒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怔怔望著這禪尼兒幽迷淒然的眼神。那禪尼兒也同樣呆呆看視著夜寒,唇兒微啟,似有話說,可終是未說出一句話來。靜立著,兩個人都盯著對方的眼睛不放。夜寒見這禪尼兒的眸中一忽兒閃亮,一忽兒又黯淡下去,面龐才有一絲紅暈浮起,轉眼又變得更加蒼白。不覺間,她又變得淡然悲淒起來,惟有她無神的眼眸半開半合中仍盯著夜寒不放。夜寒歎了一聲,感到自己再看不到什麼,輕聲問道:「這詩是你自己作的?」稍息,那禪尼兒似哀似怨地輕嚶般地「欸」了一聲。夜寒又道:「我沒有全聽清,可我知道你作的很好,很美的。」那禪尼兒似無力地又「欸」了一聲。夜寒又道:「你是叫禪玉嗎?那師太是你的師傅?」好半天,這禪尼兒低下頭去,蚊聲又輕「嗯」了一聲。一時間,兩人又靜立無語了。

    半晌,夜寒微側過身體,讓過本不必他讓的道路。那禪尼兒似已醒轉,輕提衣襟,邁碎步低頭自夜寒身邊掠過,頭也不回地跑下山去。夜寒一直目送她的身影不見,自己方才起行。

    夜寒拿了師太念珠,果然被廟中僧人接待。夜寒未見到那寺中主持靜一和尚,念珠也未被收去,只被一沙彌讓至一處禪房,給他端來素食,待他吃畢,方又端下。那沙彌未與他說上一句題外的話。

    靜夜難眠,夜寒捻著師太的念珠,許多的念頭狂閃著,使他本已無主的神智更加混亂不堪,神不守舍中起身取出自帶的紙筆,亂塗下兩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詩來。詩曰:

    夜寺

    靜夜振筆書穹華,神思曼妙踏天涯。

    可憐九月初三夜,霜似雪幕霧似紗。

    聽雨軒記

    鶴翔鳳鳴吟歌舞,欲酬江風奏管弦。

    洞台清波蕭蕭雨,百年惆悵有萬千。

    寫完了自看了一遍,更覺無聊,氣得撕碎了扔掉,再想寫些什麼,可心下亂亂的,再寫不出一字來,紛紛雜雜中,也不知是怎麼睡過去的。

    山中的早晨無有任何不和諧的音響,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妙自然。雖然微有些不適,夜寒仍覺得心中舒暢,昨晚的煩悶因他走在山林間,被自然的美妙感染著而淡忘了。早起那沙彌仍來,夜寒也不討擾人家,飯也未吃,只告謝畢,便又往這庵堂行來。過了聽雨軒,猶豫片刻,夜寒決定不繞到正門,直接到後院角門。

    到了庵前,試著推了推,門仍緊閉著。夜寒一時淘氣,翻身越牆而過,若繞遠,只怕又得走上一陣兒。夜寒跳下牆來,馬上便後悔了,因為有七,八個女尼正在院中活動,有兩個在打羽毛球,有的在織毛衣,還有幾個在聽收音機,裡面傳出的竟是流行曲,站著的一個年輕禪尼見了夜寒,不覺張口輕喚同伴,說有人來。人群中一個柳眉修身,臉上平靜無波,衣衫合體,舉止端莊的尼姑走到夜寒面前,憤恨地瞪他道:「你怎麼事?昨天還沒鬧夠?早早的又來攪人,還跳起牆來了,明個兒還要上房揭瓦嗎?」夜寒撞見人家的私事,已覺不妥,待覺悟自己偷翻牆垣,不敬尤甚,愧得立在那,一句話也搭不上去。又一個身材豐滿,臉帶笑意的尼姑搶上前來道:「這登徒子,定是沒安好心。」先說話的尼姑斥這尼姑道:「禪慧,你悄聲吧,我們出家之人,不可與外人說這等話。」回身又伸手道:「拿我師傅的佛珠來。」夜寒自懷中捧出師太的念珠,那尼姑探指捏起,吊在腕上,豎掌禮了一禮。夜寒忙給人家也鞠了一躬。幾個尼姑見了他的尷尬相,便有人笑。這尼姑道:「小尼禪覺,是家師首徒。你隨我來,我送你出前門,你自下山去吧。」夜寒略一掃視,見眾人中並無那個禪玉,那個昨日讓他讓路的年輕尼姑也在人群中,只不知她叫什麼。

    夜寒被人家客客氣氣地讓出庵門,尚未站定,那禪覺已開始關門了。夜寒急切下脫口道:「禪覺。」那禪覺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夜寒會叫她的名字。夜寒又道:「對不起,請問師姐,你不讓我親自告謝你師傅,不是讓我再失禮於人嗎?」禪覺愣了愣,似乎對這個問題沒準備,自語道:「師傅沒說要見你呀,她只交待我上午在殿裡靜候你,等你交了佛珠來。」夜寒道:「師太面善心慈,我若是不拜拜,總覺過意不去。」這禪覺道:「我師傅和兩位師叔下山去了,只留三師叔在家,她一般只在自己的靜室清修,不見外人的。」夜寒道:「我等等不行嗎?」禪覺道:「師傅晚上才能回來,你待在這,晚上豈不又沒處去?」夜寒道:「我寧願在山中靜坐一晚,也不願失禮於人。」禪覺輕笑道:「還沒失禮於人?只你先在外面侯著吧,等我們早齋早課完了,才啟庵門放外人進的。」說著仍舊關上門。

    夜寒因石階寒涼,坐之不久,便起來活動。晨露散盡,鐘聲響起,果然有人開門來了,夜寒忙挨在門旁,等著進去。庵門啟處,露出一張清俊秀雅的禪尼兒的面孔來,夜寒一望之下,便又呆住了,開門之人正是那個禪玉。

    這禪玉見是夜寒,更覺奇異,她怔怔看著夜寒,嘴兒微張,「啊」了一聲,忽地她回身便走,門卻只開了一道縫。夜寒也不客氣,幫人家把兩扇門開至盡處,拉鐵鏈掛定,再回身,方見禪玉背影一閃進了正殿。

    夜寒進了大殿,見禪玉一人側坐佛旁,閉目打坐,正在用功。或是無事可做,夜寒第一次進廟上香,燃了一束,插到香爐中,他側耳傾聽,庵內它處卻無一絲響動,又回視那禪尼兒,仍端端正正靜坐不動。夜寒行至後院也未見一人,方又回轉來,見這禪玉仍禪定不動,臉上已現淡寂之色。夜寒無措中便也找個蒲團坐下,自也微合上眼,呼吸吐納,平日他也常常喜歡冥坐,這個也難不住他。

    當有遊人進來時,夜寒才覺不妥,自己也不是僧尼,陪著人家打坐算是什麼事,又感腹內飢餓,便起身出得大殿。那禪玉連眼皮也不抬,視他若無物。夜寒守在山路間,果然有往上面景點送食物的人,他買了兩份吃食,一遭吃下,看看表,已近中午。回到庵中,進了大殿,卻不見了那禪玉,另有幾個年輕尼姑坐在那,只沒人理他。夜寒無趣中又繞路上得聽雨軒,坐在那望著昨日那禪玉靜立的青石出起神來,想及禪玉眉宇間的淒怨,幻象到處,竟給人家胡寫了首五律來,詩曰:

    巍峨泰山燕,幽幽空自啼。

    但辭人情暖,日宿庵堂間。

    憂隱山色地,松濤蓋月殘。

    秋雨空空灑,江山夜夜寒。

    沉鬱間,夜寒似睡非睡,已是打了一個盹兒。朦朧間,夜寒覺著身畔有人,睜眼看時,卻是那禪尼兒,佇立著,微揚額際,向著雨簾落處凝望著。

    夜寒又一次近距離審視這禪尼兒,越發覺著她清麗脫俗,讓人只有敬仰之情而不敢有褻瀆之意。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夜寒竟抬手拉起那禪尼兒的一隻小手來。忽地,這禪尼兒臉上滾下一對淚珠,她抿著那仍然燦艷的紅唇,似已有些哽咽。夜寒一時間幾乎想把她擁在懷中,他直感她是需要人憐惜的。夜寒柔聲問道:「你怎麼來這兒了?」這禪玉驚顫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去,左手捧在胸前,右手捏著衣襟,只呆呆望著夜寒的臉**,忽地,又有兩瓣珠花跌落。夜寒踏上一步,輕喚道:「禪玉,我叫東方夜寒,是來這山下城中應試的,偶然路過這的,我,我呆不了幾天的。」那禪兒不知為什麼忽地搖搖頭,臉色愈發悲哀,只看視夜寒的眼神未變,深邃而又凝重。夜寒嘬嘬道:「昨日我一見了你,就覺著特別熟悉,特別親切,就像已認識好久的人一樣。」那禪玉所答非所問地輕嚶道:「你走吧。」夜寒奇道:「什麼?」那禪玉閉著眼,微搖著頭道:「不可能,不會是的,這一切都是虛幻的魔障。」夜寒發覺自己又握住了這禪尼兒的一隻小手,只不知是自己去握的,還是她放入自己手中的,這回她的手兒雖仍顫抖著,卻再未躲閃開。

    夜寒覺得這禪尼兒的手兒冰冷,知她的身體也必是冰冷的,憐惜中也忘了忌諱什麼,伸手攬過這禪尼兒的腰肢,把她輕擁入自己的臂彎間。這禪玉輕嚶了一聲,軟軟地癱臥入夜寒的胸懷,喘息著,身體抖顫的越發劇烈。夜寒覺得自己身心深處有生以來第一次升騰起一種神秘的情感,那麼的強烈,又是那麼的輕柔,他似乎忽然間明白了自己多年來落落寡歡的原因了,因為他一直缺少著,缺少著一種與他身心魂魄相匹配的主宰。夜寒茫然中下意識地擁緊了懷中的禪尼兒,這禪玉又歎息般地「嚶」了一聲,臉腮已埋入夜寒的頸項間,雙手抓住了夜寒的衣領,死命地拉扯著。夜寒心中歎道:「上天呀!這是怎麼的了?我都做了些什麼呀!」這禪尼兒已開始抽泣起來,可又強忍著嗚咽聲,越這樣,她身體顫抖得越劇烈。夜寒一時間覺悟過來,輕喚道:「禪玉,禪兒,有話你說吧,我聽著,是我不好,是我傷天害理,你,你」聽了夜寒這話,這禪尼兒像一片落葉般自夜寒懷中滑落了,她一下子跌坐在軒內的石椅上,若不是夜寒半擁半扶著她,只怕已跌到地上去了。

    夜寒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可確實又是發生的了,而現在,一切仍都有的,那禪尼兒實實在在地正坐在他的面前,驚恐畏縮地凝視著自己。夜寒也不知說什麼好,更不知做什麼好,他惟有靜默沉思。那禪尼兒,至始至終便緊盯著夜寒的臉不放,她的喜與悲似乎都源於這。

    終於有遊人來,方才救了駕,夜寒與這禪尼兒一時都醒轉了來。那禪尼兒的神色又恢復到一種清靜平和的狀態,雖然眉宇間仍有一絲憂鬱之色,但已經不是主調了,夜寒悔的是不問來由,憑空把人家一個出家的禪尼抱在懷裡,這簡直就是罪孽!可為什麼不能把她抱在懷裡呢?該死,真是該死!夜寒心中也不知咒誰好,他幾乎不敢再去看這禪尼兒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再一次去拉她的手,再一次把她抱在懷中,如果她不推拒的話。現在,夜寒心中很是歡喜,知道她是不會允許他再碰她一根毛髮的了,因如此,夜寒心下反而豁達開朗起來了,他自問道:「我是愛上她了?上帝,老天爺,這怎麼可能!欸,她方才是怎麼說的?我們並無關係,她說什麼讓我走,又說不可能,不會是的,這些都是為了我嗎?唉,只可惜這些話是問不出口的。」

    這禪玉靜下心神,也不再與夜寒言語,起身默默向庵中行去,夜寒攔著也不是,眼睜睜看著人家身影消失在廟宇房舍間。夜寒正愣怔著,一陣兒笑聲自又一個岔道傳來。夜寒轉臉看去,見那個禪覺與禪慧,還有四,五個年輕女尼或背柴,或攬籃地自林間鑽出,她們此時並無庵中那種嚴謹劃一的模樣,個個都似開心至極,而且都不掩飾什麼,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她們見了軒中的夜寒,方才止住笑聲。仍是那禪覺,當先過來道:「你這個人怎麼還沒走?還跑到這來了。」夜寒道:「小生聽雨軒消閒,不知幾位師姐經過此地,又擾了仙駕,罪過,罪過。」有一個尼姑笑道:「他還挺酸呢,也不知跟哪個混學的,一個大男人,只圍了我們庵寺轉,禪慧的話總不會錯的。」那禪慧道:「大姐,禪智也這麼說吧,還有禪明,禪空,也都說他一定心懷鬼胎。」禪覺斥她們道:「你們覺了他好玩也別跟他一樣說話,他是俗世之人,與我們什麼相干。今天讓師傅說他吧,我們回庵吧。」幾個尼姑似乎對禪覺的話不能不聽,雖是拿出討厭夜寒的樣,可又都禁不住打量他。

    夜寒有些氣那禪覺的話,他忽然間感到有趣,便和禪覺道:「師姐,請替我給那禪玉帶去幾句話吧。」禪覺奇道:「你又見到她了?」夜寒道:「她才剛也來這青石上聽雨,我冒犯了她,想跟她陪個禮,她卻走了。」禪覺又奇道:「她只早晚來這的,怎麼中午也來了?」似是不相信夜寒的話。夜寒取筆紙,寫下幾句話,折好了,遞與那禪覺道:「也替我向師太問好,我不再等她了,否則今晚又下不去山了。」禪覺接了他的紙條,遲疑道:「這是先要交與師傅看的。」夜寒神色也淡然下來,道:「了站在道旁側身道:「幾位師姐請先行吧。」說了把籐杖雨傘都提在手中。

    那個禪智似是極活潑的,她看了眼禪覺,和夜寒道:「師傅說你也是個有幾分禪心的人,我們才和你說話,你要出家,就到清泉寺吧,離我們庵近,可以一起結伴上山去採果子。」禪慧也道:「山上只生活清淡些,除了敬佛禮禪,也與常人沒什麼不同,你不用再好奇了,得到些感悟就下山去吧,呆到久了,總是要有禍事的。」說了幾個尼姑依次順小道下山去了。

    夜寒一時覺得自己大是無趣,走在山間,感到曾經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的空幻,那麼的不可思議,簡直象做夢一般。當遙遙可以望到山腳時,夜寒坐在路旁石上歇息,離天黑還遠,一個小時,足以下到山根了。

    夜寒正思量著,禪玉庵中的師太,和另兩個中年尼姑,還有兩個年輕些的禪尼,自山下尋階踏上山來。那師太眼清目明,早見到路旁的夜寒,她臉上毫無驚奇之色,反是知道夜寒正在這裡一般。她走至近前,夜寒忙起身,道:「師太這是回山嗎?」師太道:「我與兩個師妹辦些佛事。怎麼,你才下山去?」夜寒道:「佛珠已交與禪覺師姐了,多謝師太昨晚幫忙。」夜寒覺得自己要語無倫次了。那師太也不在意,道:「施主不必多禮,與人方便,仍出家人的本分。再上山時要籌劃好,這裡山高林密,不要迷失了自己才是。」夜寒覺這師太似乎話中有話,暗藏機鋒,他也不知怎麼回答,只好勉強道:「請問師太,那禪玉已然出家受戒了嗎?」問了這話,夜寒又覺後悔,怎麼偏問起這個,真是該死!可再不問問,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那禪尼兒的任何事情了。師太似乎怔了一下,清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禪玉雖也在庵中出家修行,只才一年,尚未受戒,否則,她這個玉字便先要去的。」夜寒壯膽道:「師太,我與她大覺投緣,不知我還可以見她嗎?」師太眼射精光,注定夜寒,輕聲道:「若是談經道典,未嘗不可,只是男女有別,何況我們尼庵中人,施主若有話,我可以帶與她。」這時那幾個尼姑聽了這師太的話,都是詫異非常的樣子。夜寒想了想,歎道:「讓她善自珍重,照顧好自己吧,我有什麼輕狂之處,還望她原諒,兩世之人,終是無緣。」說了夜寒心下悲痛,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一個中年尼姑和那師太道:「師姐,這年輕施主到底怎麼了?」那師太歎了一聲道:「孽障!這年輕人太過靈秀了,極善解人意的一個。唉,該發生的總是要發生的。靜如,我想他還會上山的,你們也要約束好弟子們,不要忘了佛門戒律。他來了,也不必難為他,我自會應付的。」兩個中年尼姑都應了一聲,兩個年輕尼姑卻都低下頭。師太看著山下再見不到夜寒的身影,輕歎道:「世間真還有這般清秀之人,真是異數。靜如,靜安,我們走吧。」

    這師太進得庵門,禪覺,禪慧,禪智,禪玉,禪明,禪空,禪悟等人都靜候在那。禪覺向前問安,把一應庵主之物又交於師太,把夜寒的紙條也交在師太手中。師太看了禪玉一眼,和眾人道:「過幾天有外賓來參觀,大家明日起要辛苦些,把庵內外打掃得再乾淨些。」眾人齊聲應諾。師太又道:「晚課後就都歇吧,別在殿前玩得太久,讓外人見了不像。」又有一個中年尼姑自庵內走來,道:「師姐,請用齋吧。」師太點了下頭,當先行去。

    這師太先回房換衣,臨出門時,打開夜寒的紙條去看,見上寫道:

    十七載兮寒窗吟,曠野郊兮得佳人。

    正憐天下無知己,卻有禪兒識我心。

    師太看罷,不禁又是無聲的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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