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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三 文 / 宋儒禪

    野森,泛光華,東方夜寒,韶醒四個,友情日久,心意相通,無話不談的,自又宏論了一場,最後幾個又說到女兒家身上來了。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野森不能說,夜寒,泛光華尚沒有愛人,便聽韶醒說他的,而且說女人,四人中他也最能的。

    韶醒自不說旁人,將他和程慧之間發生的事說了些,思忖評論道:「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愛上很多異性,但是很多僅僅是一種感情的寄托,一種幻想的需要,雖然很愛,但他們並不企求同所愛的人一定相見,也不渴望**的結合,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情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無情但不殘酷。我覺得我是過了這個時期了,見到程慧後,想的是求婚,而不是求愛。愛情是什麼?書上自說是兩性間心靈上的融洽,精神上的和諧,思想上的一致,感情上的昇華,還有說是一種以性需求為基礎,以異質性為特徵的虛幻情感,這種情感不穩定,不專一,也不長久,依其被滿足以及雙方的徹底瞭解而消失。說實話,我真糊塗了,這事,還有程慧那人,還有該死的柔溫。」大家笑道:「關柔溫什麼事?」韶醒自說了,把程慧和他說的許多話又重複了一遍。野森聽了笑道:「程慧說的也有道理,說實在的,我們真不如柔溫呢,人家真和名字一樣,溫柔到了極致。大致女人精神上敬重的是剛強,身體上愛的卻是溫柔。我們是過剛了些,剛則易折,太生硬了,比不得柔溫,至剛至柔。要得到女人,剛強固要長久,失了他也將失去女人,而女人可能更無一天離得開溫柔。有人說女人像孩子,我們怎麼忘了呢。」韶醒又道:「她還說什麼不與世爭,世無與之爭之者。這又算什麼?」夜寒聽了笑道:「這更貼切,人家柔溫不與任何人爭,你去爭,但爭的結果便就有得失。他不爭,就失不去什麼;失不去什麼,那麼他不就是得到了嗎。」韶醒道:「談女人你們也能談出哲學來,我是服了你們了。」野森笑道:「怪不得說女人是給人啟迪,給人靈感的人,這話裡我還真悟出些事來了。」韶醒道:「悟出什麼?」野森道:「今個兒晚上懶得說,再想想,明天再說吧。」韶醒氣道:「無盡的矛盾和鬥爭是人類思想和能力得以發展的唯一源泉,其它的什麼和平,安寧,只會毀掉人類!誰也別想清閒,好好幫我想想怎麼和程慧打交道,我已經愛死了。」三個人聽了都笑。

    泛光華道:「好,你大概愛昏了頭,那你就聽清了。對愛情我是這麼認為的,愛情絕不會使一個自私的人變得偉大起來,愛情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品質,正相反,他的惡劣的品行卻會傷害愛情,傷害那個並不真正瞭解他的人,這就是一個小人的幸福建立在對對方欺騙上的道理。小人的可悲之處是這所謂的愛不會長久,因為他不配得到這愛。韶醒,你第一需要的是誠實,下面是信任,理解,給人自由,不能獨佔,更不能嫉妒人家柔溫,不用說沒怎麼,就是有,離開就行了,痛苦什麼?若痛苦,還不是本來就不是愛,僅是想佔有?」韶醒氣道:「好,我也不和你爭,只我認為你有些話是詭辯術,服不得人。」泛光華又笑道:「再一個,生活的大敵是重複,因為重複就必然單調,單調導致乏味,乏味就使人失去了興趣,失去了興趣,往往思想便會停滯,想像力消淡,創造力枯竭,最後,生命力降低,求生意志淡化,渾渾噩噩,消沉懶惰接踵而來,一切變得無所謂,一切都失去意義,然後人的生活成了一潭死水,生命象機器,像枯木一樣失去個性,失去尊嚴,萬事皆休,便也完事大吉了。對女人,你就得花樣翻新,常給她換衣服穿,總讓她從你身上有新的發現,這樣才會一步步陷在你手。」韶醒聽了氣道:「還是大學寢室裡的那一套,人家早畢業了,才不會為眼前的小巧妙迷惑呢,這個在程慧那不成,她那有幾個最重要的標準,只萬幸我像是符合了,可她又那麼不即不離的。」夜寒笑道:「看來還是脫不出柔溫的陰影。」野森笑道:「男人嗎,別總想那麼多,只去爭做一個英雄好漢,同時知道怎麼溫柔女性,這就成,得不得的聽便。我不相信什麼緣分的事,一切都在於人爭取,你還得多去親近,多去求,當然,事業上也先幹好了,否則雞飛蛋打,最終真弄得一無是處的了。」韶醒聽了道:「英雄?是古來的那些山林隱士,還是在朝的帝王將相?」野森道:「這個也明個兒再說,只古來並未見到多少真士,一般山林裡藏的,不配稱為隱士的,還是叫避世逃世者的好。士,不是誰都配的。」韶醒道:「那你便說。」野森笑道:「隱士,有詩為證。」逐吟詩一首,詩曰:

    隱士

    隱者古來傲,士真不惜身。

    無敵天之下,匹馬走乾坤。

    泛光華聽了道:「好,我再給你添幾句。」逐也道:

    士不因寒而厭貧,士不因己而廢人。

    士不虛妄參大道,士不辭世空沉淪。

    夜寒過去都給記下了,道:「不錯,明個兒拿給大家看去。」韶醒只想,也沒什麼話了。大家逐各自安息。

    一宿無話。轉天早起,幾個人先將昨日未收拾好的再整理一番,簡單做了東西吃。

    禾禾,小葉子,謝珠,菲菲,淒芳一輛車先到。林之平,朗月,謝東也到,林之平下車又叫上禾禾,說是回去接人,再是多弄些冰。一會兒,小李子,小樂天,強漢,綿綿也到了,見了滿眼的海貨,都笑道:「這又是一天的好吃好樂。」

    回來了三輛車,玉潔,柔溫,冰清,程慧坐的禾禾的車。紫薇車上是雲雄,雲靖,雲龍,彩芳。林之平車上是彩雲,文雄,小意,夏雪濤。玉潔下了車,和林之平道:「這些東西,千把元的也下不來,你可真捨得。」林之平笑道:「上萬元一席的我也吃過,這麼買,再貴也便宜,十足十的新鮮,有的還半活著呢。早起我就去忙這個,牛肉,羊肉一樣弄了三十斤,夠不夠?啤酒五箱,這還得去取,白酒,香檳什麼的也都有,你愛喝哪個喝哪個。」玉潔笑道:「將來我們可怎麼請你的好!」林之平道:「不用,只你指揮他們把肉切好餵上,那可都是新鮮未凍的。吃不了,帶家去,或是拿冰鎮上,野森院裡有個地窖,加上冰,放一,二天沒問題。」玉潔道:「明個兒都上班,誰還能來?」林之平笑道:「我也上班,只今天別不夠吃了,我好容易請次人,弄成那樣,我可羞死了。」

    玉潔轉過來見雲雄一旁坐著看禾禾,彩雲,彩芳她們在那忙,便道:「雲雄,你們三個昨晚上嘰嘰咕咕地半宿,都弄什麼了?冰清昨晚上去彩芳那睡的,又不是沒地方,還留紫薇在你們那。」雲雄笑了不語。玉潔坐了下來,看著雲雄,兩人忽地相視一笑,「什麼?」雲雄道。「不。」玉潔道。雲雄又笑,玉潔道:「什麼?」雲雄也笑道:「不。」兩個人靜坐了會,都不語,後來撐不住,又都笑了。雲雄拍手道:「對了,這就是了。」玉潔奇道:「什麼?」雲雄道:「要麼是禪,要麼是」玉潔紅了臉,輕聲嗔道:「你敢說出來半個字,看我打死你不。」雲雄笑著走了。

    雲靖幫泛光華,韶醒將音響抬出來,先放了一首自己喜歡聽的外國歌曲,才走到玉潔這邊來,和她道:「今早你們家柔溫又撩撥我,讓我給揍了,我現在可不喜歡他這套了。你要是身子重伺候不了他,我向你推薦一個人,對,就是紫薇,這個死丫蛋兒!哪有這麼纏人的?我和雲雄**還得偷偷摸摸的,像做賊似的,你說氣不氣人?」玉潔笑道:「我以為你也願意了呢,我反不好說什麼了。」雲靖氣道:「好你個玉潔媽媽,縱容柔溫還不算,還庇護紫薇,明個兒再不在你家住了。」玉潔道:「算了吧,雲雄的房子他都整理了,也將就不了幾天,你們就要鄉下去了。」雲靖道:「謝天謝地!快點離開這讓人傷心的城市吧,再不回來才好呢。」玉潔笑道:「那我們這些人呢?」雲靖這才覺悟了,道:「唉,世上美事總難兩全。」玉潔道:「雲靖,你既知道了,還埋怨什麼?」雲靖笑道:「你也悟了禪啦!」玉潔笑道:「可不,才剛和你的雲雄悟了一場。」雲靖笑道:「你也這樣了,我真怪不得旁人了。」兩人拉了手一起笑。

    有個刀不快,禾禾找磨石,野森給拿了來,問誰會磨,謝珠笑了接道:「我磨吧,家裡我常磨刀。」彩雲和她道:「你歇吧,昨天便干,今天還要干,你是個客。」謝珠只笑笑,照幹不誤。禾禾道:「我昨個兒便說了,她不聽的。」彩雲見彩芳那幫子仍亂跑亂跳的,都給喊了過來,讓她們干,沒一個能幹好的,沒法只好又都給攆走了,仍和綿綿,程慧,朗月幾個干。

    文雄,小李子,小樂天,強漢聚了去打牌。禾禾幹了一會兒也不幹了,硬拉謝東,菲菲,柔溫去打撲克,她愛玩打對主升級的。

    一會活幹完了,盆盆婉婉的擺了半屋子,剩下的活彩雲,綿綿說她們干就行了,肉餵好,便吃。夜寒把昨晚上野森和泛光華說的拿給淒芳她們看,便都議論了幾句。程慧看了笑道:「這文化上的東西就是怪,你若說是哪位古人寫的我也信。文言的,大致好的都讀過了,現在的書也多,只仍超不過古人去,最好的小說,仍是推三國和紅樓。別人偏重紅樓,我獨愛三國,最主要不是那個文采,而是那個氣勢,沒有多少書,多少人能趕上的。」

    言及三國,眾人情緒高昂,七嘴八舌了一番,也分不出誰高誰低。玉潔見了便分解道:「人言,讀不完的三國,說不盡的紅樓。大家還是傚法古人,呈詩以現,各展才華,各抒胸臆,著人以長卷記之,永世存留,豈不快哉!」眾人點頭稱是,齊去準備,樹下桌上擺下了筆墨紙硯。

    玉潔也不推讓,提筆先寫下一首七絕,詩曰:

    說三國

    自古天下分合勢,此在生時彼便亡。

    惟有三國多豪氣,英雄濟濟顯強梁。

    程慧昂首想了會兒,紅著臉也續了一首,詩曰:

    因古思今之不悔英雄詩

    折戟沉沙落碧海,英雄不悔寂寞中。

    雲長曾為馬弓手,吾何愧慚做工農。

    淒芳見了,默默點頭,略一沉吟,也著一首,詩曰:

    皇堂殿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不慇勤用故人。

    便是棟樑皆凋盡,尚有犬子弄崑崙。

    夏雪濤等淒芳寫完,急不可耐地奪過淒芳手中的筆,呼呼直喘,也落下幾句詩行,詩曰:

    趙雲

    長阪坡前決死戰,霸王事逢亦膽寒。

    呂布畫戟雄中雄,義薄雲天屬亭侯。

    張飛驍勇退百將,典韋馬超意氣宏。

    我說三國第一將,惟屬常山趙子龍。

    詩畢,方長出一口氣,緩緩落座,不再言聲。

    林之平自坐處淡淡而起,無聲無息中便在紙上題下,詩曰:

    遲悟

    古來三國多驍將,十停九成陣前亡。可

    歎榮華功名利,堪透勿取亦何妨!郊澤曠野

    林中隱,風月談笑話清明。何是人間幸福事?

    死時方悔少年行!

    東方夜寒面色凝重,屏息禁氣,端端正正,一絲不苟地走到桌旁,恭恭敬敬地落筆,詩曰:

    哀劉備

    四海爭戰歸何地,霸業揮就亦可傷。

    夢中驚起呼故友,帳前不見舊時裝。

    泛光華見了不禁歎道:「好詩,世間知英雄功成寂寞而以詩歌之者,惟東方夜寒也!」言語間也自成一闋歌曲:

    英雄悲歌

    江水滾滾逝,長天與共流。英雄縱百慧,

    奮勇鬥孤窮。征戰金甲穿,百骨破龍城。赤

    壁今猶在,誰見周郎名!高潔若諸葛,

    五丈原殞命。千憂百番智,豈若水鏡生。枯

    謀竭精血,到老一場空。在朝與在野,吾君

    應慎行。

    韶醒題詩曰:

    糜夫人

    花枝點點紅,恰似貞血融。

    柳巷染澤惠,雲谷發清幽。

    雲龍被彩芳亂催著,也湊了首來。詩曰:

    說張昭

    早晚知退進,才智應自明。

    豈可前賢者,無如一後生。

    紫薇說三國她還沒想好呢,沒詩,大家也不強求。彩芳把野森推到桌前,嘲笑了道:「不如我的雲龍了吧,一個字也沒有呢。」玉潔見差不多了,讓彩芳把紙張拿過去,和淒芳,程慧幾個傳了看,完了她道:「今天這詩我給品評一下吧。」大家聽了都說好。玉潔方道:「韶醒這詩立意便小,又近似朦朧詩一類的,一般人讀不懂,算是三等吧。雲龍有些進步,只語意也淺淡了些,也算個三等。夏雪濤的詩有些氣勢,但是稱讚英雄,意蘊也不深遠,格律上也不極完美,也算三等。」韶醒,雲龍,夏雪濤三人都說服。玉潔接著道:「我這詩放到書的開頭也佳,但算不得最上品,算是二等吧。再一個是程慧的詩,說的不錯,情景交融,字句間也算圓潤,可得二等。林之平的詩似是老儒談古,又似奸雄臨終悔歎,不如他的人周整,我也定個二等。他這詩,有人讀了喜愛,有人只怕視為糞土,不過文采總是具備的,這個不能否認。泛光華的詩初來驚天動地,氣勢逼人,只越到後來氣息愈見低微。頭重腳輕,是寫詩一忌,他不會不知,我想這不是因他才力不濟,可能便如三國一樣,越到後來越見無奈,英雄凋零殆盡。他這詩和林之平的詩近似,都有勸人歸隱之意,有愛的,也有不愛的,因前半段也挺完美的,也算是二等。」被評判的三人盡皆歎服,都說評的精細微妙。玉潔笑道:「只隨便說說,當不得這四個字的。這一等的就留給淒芳和東方夜寒了。淒芳的詩結構完整通潤,意蘊深遠,借古喻今體中的佳作,古人的詩品,詩格她真得了不少。夜寒的詩也是絕唱,前人未見得誰作過,泛光華的評語極佳,我也不必多說了。」眾人聽了又都是點頭。冰清聽了道:「這不沒第一了嗎?」紫薇和她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話你沒聽說過?」

    小意見野森仍站在桌旁,便走過去,不知他何時已作詩畢,手捏紙張,呆呆發怔,見小意過來,便抖手拋下紙片,悄然退開幾步,踱到樹後,恰如隱士出雲林,高歌一曲,其曲未結,已影入山間,不知所終。小意拾了看,也不太懂,便告訴大家。大家道:「讓他自己讀了聽。」小意便將野森拉了回來。野森眉頭聳處,也不接紙張,高聲吟道:

    俗人無聊飽飯後,黃昏樹下話從頭。

    張松個短黃氏丑,玫瑰有刺蜂尾鉤。

    可惜天才英雄士,自古踏雪傲霜游。

    胸藏玄機懷錦繡,清風明月自在流。

    吟完了,野森又低哼了半晌,發出野獸般的叫聲,聽得大家不明所以。玉潔拾了紙張看視,見詩名為《傲嘯歌》,因笑道:「果是他的好,人詩一體,渾若天成,更兼有淒芳,夜寒的詩映襯在先,愈發顯得高潔亮麗,無人可及!」

    雲靖也不懂詩,只覺他讀詩時勢道迫人,顯見著一股子英氣,笑了道:「好不好的不說,只他的樣子倒蠻有趣,真沒見你們誰這樣過,只這樣,太過耗心血。」淒芳笑道:「誰能管得了,只這上,他至死不悟的,動不動陷進歷史就出不來,忘了什麼是現實了。」

    談到歷史,夏雪濤卻不同意淒芳的觀點,當先言道:「歷史和現實是一貫的,時間上是銜接的,內容上常常也是相似的。奴隸制的一個基本特點,就是把勞動者當作會說話的工具進行繁重的剝削和任意殘害。中國當代沿海新出現的打工人群,即為現代的奴隸,他們生存的權利和人的尊嚴近乎奴隸社會的奴隸。生活沒有保障,未來不堪設想,除了沒有直接的殉葬外,其它境況與奴隸毫無不同。不任意殺人不是因為不殺,而是因為不必,打工者們已被當代的政治和經濟鎖鏈牢固地囚禁在困苦和勞頓之中無法自拔。他們更多的是因為國家的原因而喪失了受教育的權利,從而也喪失了一切。淒芳姐的詩也給我以提示,無論任何政府,必須要依大多數公民的意志而存在,違背大多數人民的意願,便是不道德和罪惡的,也是不能長久的。政權的領導者必須由人民選舉產生,而絕不能由前任統治者指定和由他們的子孫繼承,那樣便和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毫無區別。當代人民最大的怨憤就是勞無所得,他們勞動的果實被人竊取了,這個社會是光明的,還是黑暗的,不難回答了吧?」說了夏雪濤自坐了。

    東方夜寒也忖道:「歷史方面的事,我也是挺喜愛的。歷史當中,我喜歡研究歷代的農民起義,從陳勝,吳廣,直到秋收起義。當然,陳勝,吳廣之前,也有奴隸的暴動,但都未形成全國性的規模,歷史意義不巨大。任何朝代,人民的普遍願望只有兩個,一是政治上不受壓迫,二是經濟上不受剝削,一但這壓迫和剝削超過了他們所能忍耐的極限,必然要爆發大規模的起義暴動。但古來這種起義的結果也相似,總是新興的地主階級的代表掌握了國家政權,千百萬人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僅是統治者姓氏的改變,而不是國家和民族的進步。這當然是文化的原因,時至今日,我們現代人,應該從歷史中吸取教訓。但我想論的又不是這個,應該算是純學術性的,對政治,我的興趣不如他們大。《李自成》那本小說寫的很好,雖然後幾部沒有前幾部精彩,但仍然是一部輝煌巨著,作者姚雪垠稱得上是一個文學家,他也是當代文學界我佩服的不多的人之一。陳勝,吳廣,他們在還沒取得勝利時都身死了,歷史上還有許多農民起義,但都沒有明末農民起義和太平天國運動的規模大,這當中的歷史教訓太多了。李自成失敗的根源在哪呢?一個當然是新興的清王朝的力量日益強大,對他這一方面而言,卻主要是因為自己缺乏遠見卓識,在起義後期,他由一個起義戰士墮落成了一個封建皇帝,但他這個皇帝也沒當好,進京後,不思進取,沉迷享樂。不用看他,從他手下第一輔臣牛金星身上就可以看出,身為開國丞相,不圖劃國家,卻上馬金,下馬銀,大會賓朋,天下一片混亂,他卻做起太平丞相來了。李自成有眼無珠,選不出真正有才識的人輔佐他,其敗一也。功未成,業未就,便先殺功臣李巖,必使志士膽寒,誰可願為他再效死力?其敗二也。不知天下大事,不瞭解滿族人軍力強大到什麼地步,且不能收服吳三桂,其敗三也。清廷有野史說清主為收洪承疇,將愛妃送與他過夜,以示恩寵,當然這個不可信。李自成呢,本來他人的女人陳圓圓還要據為己有,便如史上還有一說的,是劉宗敏掠去的,但他也脫不得干係,只這一點,他便輸清主一場,簡直連前代許多開國的流氓皇帝都不如。『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是朱元璋制勝法寶之一,可李自成一直做『流寇』,連一塊穩固的根據地都沒有,娘子關一戰之後便連戰連敗,無一落腳之地,根本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其敗四也。進京後他已經變節,普通農民不再擁護他,失去廣大的社會基礎,其敗五也。當了皇帝卻又不維護地主階級利益,不積極收納明朝士大夫階層,反縱兵掠搶,謀財害命,最後便在九宮山死於地主武裝之手,其敗六也。缺乏帥才,不善練兵,使自己的軍隊成了烏合之眾,沒有戰鬥力,其敗七也。最主要是他自己狂妄無知,自許偉大,故步自封中成了井底之蛙,其敗八也。有此八敗,神仙也無奈的。一個好戰士看來不能等同於一個好的政治家,這是我從這段歷史中吸取的最大教訓。當然,這有一個文化的不可逾越性,那時代,也只能是打倒皇帝做皇帝。太平天國,也算取得了成功,為什麼最終失敗了?外部原因也有,內部干係更大。起始的原因仍然是洪秀全的墮落無知,弄來弄去,他總是一個農民,一個心懷奸詐,更多是靠嘴皮子過活的蠢漢。楊秀清,韋昌輝這些人也有責任,或者說罪錯,但大方向錯了,他們就是對也沒有用,最後死於曾經勝似親兄弟的人的手裡。石達開被逼出走,也等於是一半死於自己人之手。至此,天國元勳死亡殆盡,焉得不敗!後起之秀李秀成,陳玉成又受昏庸無能的洪氏兄弟的處處掣肘,就是不這樣,也只怕獨力難支大廈,我不可憐洪秀全一幫子人,他們自是該死,可那千千萬萬尋求解放的農民呢?仍是白白的血汗流淌,還有我心目中的英雄陳玉成,死不得其所。」泛光華聽了道:「夜寒,那是歷史的局限,陳玉成若成了天王,只怕也跟著洪秀全一樣的,這就是文化,一種個體無法超越的民族文化使然。再者,英雄都該戰死,不該老死,他也死得其所。」夜寒聽了道:「古來中國,只有爭權奪勢的鬥爭,弄來弄去,總是這些,我真有些厭倦了,以後我不再研究什麼李自成,什麼太平天國,我什麼都得不到,我該戒掉無價值的愛好,玩物喪志,這或許也是一種。」

    紫薇聽了笑道:「你們可真是一夥子怪人,全都是書生意氣,真笑死個人了,一會是個大慧大悟,先知先覺,一會又像一個鬥敗的公雞,連看書說史都厭了。」淒芳笑道:「這就是人的雙重性,偉大和卑微,共存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大家聽了都笑個不止。

    野森自是不笑當中的一個,見沒人說了,他站起來道:「中華文化太繁雜了,但所有的思想家,他們宣揚的一切歸根到底仍是一種政治思想,政治態度。幾乎所有被稱為偉大的思想家都讚許這種思想,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話出自墨翟《盡心下》,是孔孟之輩先者以下的聖人們的思想,但也僅僅是思想罷了,他們無人提出解決現實問題的方法,當然,這是指從人民的角度來說的。他們都迴避不談當君不正,不仁時,人民該怎麼做。事實上,他們的觀點仍然是君是君,臣是臣,君毀而臣只可諫,不可反,如反,即為大逆不道。這思想本身就是孔孟之徒思想和行為的最大矛盾之處。沒有反抗精神說明孔孟之流不是受壓迫者,而是壓迫者,是統治階級的一員,絕不同於西方的人文思想家,政治家,那些來自人民的平民政治家。當然,孔孟之流也不乏潔身自好,勤學上進的為人精神,但這遮掩不去其在政治立場上的虛偽和欺騙性,其不反抗皇權,維護許多罪惡,因為他們本就將自己視為君臣類的人物,是壓迫人的人,他們的政治思想不可信。犯罪來自於人的不正當欲求,對國家而言,對待犯罪分子的態度只有一個,制定刑法,量刑懲罰,然後教育之。我們當代社會,如果說光榮於先人,就必須建立起約束國家政權管理者的社會機制,使其不能夠為一己私慾而置廣大人民和國家,民族的利益於不顧,做出背民棄義的事來,這種機制最基本的體現是人民普遍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在我看來,國家元首的首要職責是懲罰罪惡,代表人民來約束國家各級官員的行為,讓明哲保身者去,讓不勞而獲者亡,根除掉中華社會政治,經濟生活中這兩大痼疾。中華文化某種程度上適合修身養性,不適合現代社會的治國安邦。人應該尋求一種空明澄澈,安靜寧耐的心境,神奇高妙中,有天地無限的玄機理趣,可這不是生活的全部,人不是孤立於社會而獨存的人。西方文化自文藝復興後的那部分適合立業做人,崇尚科學,理性,講究現實的規律和原則,承擔社會的責任和公民的義務。人類世界發展的方向或者說目標只有兩個,一個是人的內心世界,認識自我,發展自我,超越和創造自我,創造藝術,一個是認識,開發宇宙,征服人類尚未征服的宇宙空間,不斷發展,沒有窮盡。這兩者是互為因果的,人類征服宇宙的活動越浩大,越廣闊,人類的內心世界便要愈深沉,愈寧靜。很多時代,人類的成功不僅是因為科學,技術的進步,更因為無匹的勇氣和耐心,這種勇氣和耐心的培養不是所謂的科學,理性所能達到的了,他所依靠的必須是另一種對於個人而言更偉大的力——文化。文化包括許多,藝術,道德倫理,歷史傳統,政治制度等等,甚至還有宗教迷信。文化的進步,最終必然導致經濟的繁榮。文化停滯落後,國家便也要漸漸地滅亡。文化是一個國家,民族的最重要的部分,甚至超過了當代的人民,它是民族發展的原動力中最強烈的部分。我們的文化,現今只說在文學這一小塊上,許多的所謂名流,大腕完全成了『淫』欲的載體和**的工具。沒有藝術,沒有思想,幸福和真正的快樂,充斥著的完全是低級的狂躁和虛榮,對麻木下流的靈魂的諸般刺激,追求的不是高雅純潔,安靜平和,而是對金錢和**的無窮盡的追逐。文學在許多人手裡,已經淪為奴才式的文化和小人式的滿足,僅僅是這些,別無其它。許多所謂前輩文學家在我眼裡也絕不是什麼文學家,僅僅是一些賣字的匠人。政治的重壓並不是他們靈魂變形的根源,而是因為他們本身就不具有崇高的精神。如果是暫時的屈服,那麼屈辱過去後又做了什麼?不過悲哀些往事,解釋一下自己可羞,可恥的言行的不得不為,可我們當代的青年人想聽的不是這些,我們也不再相信他們。行為的低微只能讓我們認為他們的思想是虛偽的,頌揚崇高不過是一種自我標榜,這也就是諾貝爾文學獎不授予他們的原因,如果諾貝爾文學獎真的授予了他們,那是諾貝爾文學獎的愚蠢。他們那時沒有為國家的苦難,他們曾經標榜過的思想去死,去鬥爭,那麼他們現在也不配做我們後代青年在精神上的引路人。遙想過去,中華士大夫,在野息隱則清風明月,潔高氣傲,在朝為官則奴顏婢膝,冥頑不靈,同為一人,同為一身,為何其言行,因處境不同而不相統屬,懸殊相背如此之巨大?從無一個人能夠傲立於天地間,諷談愚昧,直問罪惡,言傳身教,樹一正義公正的不朽典範。中華五千年,言行一致的帝王將相固無一人,便是所謂憤世嫉俗的學者士人亦不過是沽名釣譽,空談說教之輩,與世無補,他們只知哀歎,不知奮爭。中華古代文化無法造就一個真正獨立,自尊的人,更不用說懂得民主,自由,博愛的人了。劉邦於《大風歌》中曾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開國皇帝也不例外,功成名就後思想的是衣錦還鄉,炫耀故里。讚美之辭會說這是不忘本,情系故土,實則此不過是一種奴才般的自卑心在作怪,他以今日的成功來洗刷掉昔日的恥辱和低微身世,此時他的心仍是卑微的,仍然不是傲立於天地間的真英雄,真豪傑。真英雄,真豪傑是會一路殺去,永不回返的。中國多少文人士大夫,佳人才子都繼承這一思想衣缽,畢恭畢敬,可這又是多麼的空虛可笑啊!如果今人還這樣。成功本身是偉大的,拿去炫耀,勝利的光輝必將減弱,真正的英雄豪傑是永遠不會知足的,因為自然和人類的生存鬥爭是永無止境的。劉邦成功後不是要繼續奮鬥,而是變得保守,只求猛士守四方,而不是求得猛士拓四方,這本身就是一種倒退。中國向來以泱泱大國自居,鄙視『四夷』,這本身就是保守無知式的妄自尊大,骨子裡仍然是沒有勇敢進取精神,是沒有向自然宇宙的無限挑戰的宏偉心胸的表現。中華文化造就了這樣的君主,也造就了一代代麻木不仁,奴氣十足的文人士大夫,這也是中國現今落後於西方世界的最根本原因。中華的文化缺少的是一種頑強戰鬥的精神氣質,缺少的是一種永不知足的奮鬥意識,缺乏的是真正自尊,自信,自愛的崇高人格力量。因此,對傳統文化,我們更多的是拋棄,而不是繼承,尤其在思想和政治上,繼承的該是中華文化中真正美好的那部分,是唐詩宋詞,元曲,明清的小說,是京劇,黃梅戲,是高山流水,十面埋伏,是敦煌的壁畫和景德鎮的瓷器。不崇拜孔孟以下諸士不為旁的,是因為我們在人格上已經比他們更偉大,在思想上已經比他們更深邃,而在藝術造詣和品格上,我們卻該謙虛,今人有多少能超越前人的。」

    紫薇仍靠在雲雄身上,反將雲靖擠到一旁。雲靖也不和她爭,一旁拉了小意的手坐在那聽。紫薇聽了野森的話笑道:「你們這些人,我原以為什麼似的,這越來越見厲害了,我以前真沒見你們這樣的,把我的雲雄都快比下去了,我都不知道愛誰好了!」雲靖笑和玉潔道:「她更厲害,隔著炕沿兒就要上炕,雲雄還成了她的了,白讀了那麼多的書。不過我也不和她爭,看到底雲雄最後是誰的。」雲雄笑道:「沒什麼最後,雲靖,我一直是你的,現在是,將來也是。」紫薇聽了氣得打他道:「你昨晚上抱著誰睡的?佔了便宜就不認賬了?」大家聽了都笑。

    野森聽了似有所思,看了眼韶醒道:「是啊,不與世爭,世無與之爭之者!我以前總也不明白,現在卻懂了。政治是有一種慣性力在裡面的,我們怎麼能和前人爭呢?我需要的元帥,將軍,士兵,都還在上初中,念小學,還有的在幼兒園裡,有的尚未出生,不過等他們長大了,我也真的成熟了,我帶領著他們,必將無敵於天下。」紫薇聽了笑道:「大家快掩上耳朵吧,這越聽越不像了,簡直就是個野心家,妄想狂。」淒芳聽了笑道:「最好笑的他總真事似的,我怎麼說也不聽。野森,這回不光我一個人說你了吧?除非只你一個人理智,我們都是瘋子。」野森冷笑道:「一些個小小的嬰孩,無知罷了,你們也配瘋狂!」雲靖聽了拍手笑道:「說的好,紫薇,你還和我爭什麼雲雄?未爭以前你就輸了。」紫薇咬牙道:「誰和我揍這個人一頓,我的事他也亂攙和。」淒芳,彩芳,冰清,程慧盡皆響應,一齊上前來抓野森。野森也不躲,道:「打我可以,只報私仇的後邊去。」彩芳聽了道:「誰報私仇?先打死你,省得將來禍國殃民,我們才不會傻到和你一起去送死呢,流浪漢一樣的人,還想著要做起將軍來了。」幾個笑著把野森打了一頓,柔溫口中勸說著,也混了進去,挨個兒拉拉扯扯的,盡弄他自己喜歡的那些。韶醒又上前拉柔溫,彩雲也上去勸,雲靖看機會也打了紫薇一拳。雲龍見彩芳的手被野森把住,也上前去救,一時間亂打成一團。平日私下有仇有怨的,都藉機出口氣,旁邊看的人都笑成一團了,好一陣子才都罷了手,姑娘們的裙釵雲鬢盡皆散亂,都笑著去整理。野森一直未還手,懷裡讓人塞了把草枝碎葉什麼的,也站在那亂抖衣服。淒芳見了上來仍笑了打道:「你還愛不愛政治了?」野森皺了皺眉道:「死了自是不能,活著可就難說,像你們這麼欺負人,不反也得反。」韶醒被泛光華和夜寒拉開,柔溫仍死抱了程慧不放,程慧喊淒芳道:「放了他吧,他是個不懂幽默的,還是來幫我整治這個寶兒,就是不放手了,我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再打掙不動了。」

    林之平一旁放開音響,音量調大,喊道:「開席嘍。」這才止了這場亂。眾人漸漸聚到一起,忙著擺桌子拿碗端盆。文雄幾個聞聲出來,把木炭和烤肉的家什兒拎過來,忙了引火。大家初始不分幫,只聚在一處吃,後來還是按個人趣味自找喜歡的一塊邊吃邊談,有不愛吃烤的,早燃了兩個火鍋涮了吃。玉潔身子多少有些不方便,只坐著,淒芳,程慧幾個幫她夾夠不著的。柔溫一旁只吃他的,也不管,程慧見了罵道:「該死的柔溫,玉潔媽媽月子裡你還這樣,我們定饒不了你。」玉潔微紅了臉,撫著肚子,一臉的幸福滿足。

    一會兒林之平看水果不足,讓禾禾,柔溫,彩芳,冰清,小意開車去山下買。一會兒大箱大包地拎回來不少,也不知買了些什麼,禾禾帶頭擁進廚房去洗。

    大家正說著,忽聽柔溫疊聲喊叫著衝出來,邊推拒著後面跟上來的冰清邊道:「別搶,別搶,大家都有份。」淒芳道:「柔溫,什麼好東西?」柔溫道:「嘿,絕對的好東西,大蘋果,蘋果皮和小乳乳的臉蛋兒相仿,鮮亮滋潤,保定好。」大家都笑,玉潔道:「這可真得嘗嘗。」柔溫湊近彩雲,摟了她的腰道:「好姐姐,你先嘗個哩。」彩雲道:「柔溫,別沒大沒小的總是窮鬧,叔叔樣也好,哥哥樣也好,怎麼偏一樣沒一樣,粗聲大嗓地亂喊,不小心乳乳聽了去,又得打仗,誰能總替你們做評判。玉潔媽媽已經這樣了,你也該定定心神了,學了做爸爸,你以為爸爸是那麼好當的?可別做那些個有名無實,有心沒肺的爸爸。」柔溫眼睛亮了亮,想了想,又笑了,道:「得,我願做個自自然然的爸爸,不做個死板板的爸爸,再說嬰兒也分不出爸爸的好壞,現在就表現還嫌早了點,我還得先舒服幾年再說。嘿,到時候,我不搶他的奶吃就不錯了,什麼爸爸不爸爸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嗎」話未說完,姑娘們都笑得打跌。程慧眼淚也笑出來了,忙拿手絹來擦,上來捶柔溫道:「越說越不像話。」柔溫道:「嘿,像畫!像畫就掛上了。你別問我怎麼著,家裡有玉潔操持,我煩心幹什麼?冰清她舅都和我說,家務活得多讓冰清幹些,還能慣她?」冰清上來也打,道:「你慣誰?小樣吧你呀,別以為這陣子我舅拿你當回事了,你就什麼了似的,背地裡跟我小姨也涎皮賴臉的,看我不告訴我姨夫去。」柔溫急了,臉紅脖子粗地道:「誰涎皮賴臉了?我不就是逗氣逗氣嗎,怎麼的了,他們弄得我噤若寒蟬的時候就忘了?啊,我今個兒不反把梢,怎麼近乎得起來,你小孩子不懂,我不希得和你說。」

    玉潔聽著越說越不成樣,這法定的父女就要象姐弟般地開仗,忙道:「快別吵了,大家難得一聚,正說知心話呢,你們一來就給攪黃了。冰清去幫你禾禾姐幹活,柔溫一旁坐了聽,不許亂插言。」柔溫認為玉潔給自己撐了腰桿子,笑了坐到玉潔身後,半擁了她靠在床上,一手便扶壓在玉潔的小腹上。玉潔美眸忽閃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安詳的笑意,將自己的手壓在他的手上。柔溫見程慧似不大樂,道:「慧姐姐,你說到哪了?」程慧呷口酒道:「這廠子裡的活是沒法干了,熟練工咱們不能高要求,可技術工呢?有幾個一心一意鑽研技術的?前兒我上鑄造車間,讓他們干個活,我親眼見的,嘻嘻哈哈地就把一個齒輪車廢了,好幾百元呢,更可氣的誰也不在意,隨手扔了,又拿了一個新的去車,你當怎麼著?又給車廢了。我說他們,他們反跟我急了,說我狗拿耗子。我說要找班長,當中一個挺身就說,我就是班長,你能怎麼地?我氣的去找他們段長,他們段長毫不在意,說這是常有的事,說我催著給你的活弄好,你就別操心了。回到廠部一說,人家說,下回你就別去了,這本不是你的事,可氣死我了。」淒芳見有人不感興趣,便道:「咱們今天聚會玩笑,不說這些煩人心的事好不好?「程慧苦笑道:「是我多嘴了,攪了大家的興致,可這些事不由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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