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祥一個多星期來一直盯著一夥賭徒,這天來了機會,便帶上幾個知近的,又找了派出所幾個相好的,半夜裡掏了窩。
房子裡烏煙瘴氣的,昏暗的燈光下十幾個臉色灰黃的人聚在那。霍明祥先驗明正身,便讓一個人去收錢。收錢的人拿個大口袋,把能翻到的現金都裝了進去,霍明祥估摸著有個六,七萬的,有人還想收身上戴的金鏈一類的飾物,霍明祥沒讓動。收完了錢,登記人名和賭資,有說二百的,有說三百的,都記了下來。霍明祥讓每人發一張五百元的罰款收據,訓斥壓服了幾句,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因是弄慣了的,回來找了個地兒,先把應上交的萬把元拿出去,餘下去便自分了一半,霍明祥又留出幾份,等著給該給的人。本來霍明祥不精此道,還弄錯了幾回,碰到硬點子上了,就把錢退回去也就算了,只是別洩了此中的機巧。
天宏和霍明祥在警校便最好,那時的霍明祥樣樣也不起眼,有些全仗著天宏幫。這一陣兒天宏卻覺得不對勁,見霍明祥漸漸著和局裡上下一些好吃好玩的人常在一起,分配工作也願和他們搭伙,不像剛分配下來時和自己一起披星戴月,沒命地幹,而且見他的開銷也驚人地大起來,抽的煙也都是上好的。
天宏這幾天和隊長老汪,還有幾個隊友跑外面的案子,一直沒回局裡,了了案回來後,老汪的胃病又犯了,住了院,他便照顧了幾天,這天回到局裡,正碰上霍明祥。霍明祥見了他喜道:「快去我那,我替你買了兩雙上好的皮鞋,你也換一換,腳上的都穿了幾年了?有幫沒底兒的了。」天宏本不想要,但不能傷了往日的情分,見鞋的大小,式樣是自己平日裡喜歡的,也就穿了。他問霍明祥道:「你一天不在隊裡,總往哪跑?」霍明祥嘻嘻笑道:「上面安排的,幫著下面抓些個賭,趕著國慶前後突擊一下。」天宏道:「搶劫,強姦,殺人的案子一大堆,你個當刑警的管那些幹什麼?下面派出所不就都能處理了。」霍明祥道:「哼,天宏,人家比咱們肥著吶。」說了又不再往下說,找其它的閒話講。天宏和他說了陣兒話,便回隊裡,求了件難辦的案子,自去忙他的。
這天霍明祥帶了兩個人到一個賓館去查夜,因同去的一個叫小沈子的認識那賓館下面夜總會的老闆,自給霍明祥介紹了,便在那玩了一回,因玩的高興,又去了幾回,自和那老闆熟了,互相求著辦了幾次事。
有一次霍明祥無事一個人去玩,那老闆把他拉到一個隔間暗室裡,問他要不要小姐陪。霍明祥道:「只要穿便服來,哪回都有小姐陪呀。」那老闆笑道:「祥哥說笑了,我說的是能帶出去過夜的。我現今新來了幾個,個大皮白,都俏得很,是道上朋友介紹來的,不是本市的,你喜歡我幫你物色一個,特滿意的一個月出個幾千元,就養起來,又乾淨又方便。」霍明祥想了想,還是沒敢,只好說:「我哪有那些錢。」那老闆笑道:「祥哥少錢就吱聲,我願交你這個朋友。」霍明祥見人家知道自己有錢的,便只好說:「等再安排吧,我現在沒空。」那老闆又道:「你也不能總是辛勞,這幾年苦差事幹下來,苦了痛的我全都理解。」霍明祥因這人是別的線上的人,自己並不托底,不好深說,便用其它話頭打了開去,但自此之後,在這上也動了心思。
林之平傾力盤下了所有能到手的金貨,開始還擔心了幾天,等幾日後這行裡的人都知道月把後金價要上漲百分之五十四後,就只好到林之平手中討了。林之平按著合理的價都放出去,一票便賺了幾百萬的現錢。自此他名聲愈振,道裡的人都佩服他的眼光和魄力,找他辦事的人自是愈發多了。
禾禾一時來了興致,要去郊外的溫泉游泳館去游泳。林之平道:「你既想玩,就多請幾個人去。」禾禾道:「你請吧,在這我又不認識誰。」林之平不想請在社會上混的那些人,買賣場上的人都有事,不能大白天的出去玩,而且也沒太知近的,便問淒芳,謝東去不去,兩個人因有事,都不去。林之平便給彩雲打了電話,讓她和文雄找幾個人,趕個好天請出去玩。
日子到了,林之平開了車,帶著禾禾到了歐陽家,讓她坐在車裡,自己上樓去請。彩雲樓上看見了,便去換衣服,正找著,彩芳把林之平就領了進來。彩芳見了便對林之平道:「嘿,美不美,你看這線條,百里挑一呀!我姐早起嗎,是練健美,哈,二姐,來一個造型呀」林之平忙退了出去,在門外道:「彩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彩芳大笑著騰雲般地飄進了文雄的房間,咯,咯,咯地道:「笑死人了。」文雄問道:「怎麼了?」彩芳道:「笑死人了嗎,二姐在練健美,林之平在做評判,對我說,『美不美,你看這線條,百里挑一呀』。」和文雄出了房門,見林之平站在那,餘興未盡地道:「你這個壞蛋,怎麼能冒冒失失地闖進人家姑娘的閨房,涎著口水偷看人家二姐嫵媚的倩姿。」
林之平臉也不紅,道:「彩芳,你可別瞎說,我有女朋友,下面坐著呢,再者你二姐也不會看上我的,我涎不涎口水有什麼用?」問彩芳去不去玩,女孩家說有地兒去,才不和你們攪在一起呢。林之平見彩雲出來,還想說,彩雲瞪了他一眼道:「啞巴。」他便不敢說。
彩芳出來見小李子和小樂天弄輛輕騎摩托車來,正說著怎麼分配坐。見了彩芳,小李子樂道:「三姑娘,今個兒郊外去玩,我同你一輛車,怎麼樣?悠著吶!」彩芳嘟嘴不屑地道:「臭皮驢子,誰稀罕!我才不去呢。」邊說邊騎上車向雲龍家去了.
小樂天和出來的文雄道:「驕傲的小公主怎麼了?我們這做僕人的怎麼伺候都打不起樂。」文雄道:「她大概去發表獨家新聞。」小李子道:「是呀,三姑娘的獨家新聞我可領教過,這個小彩芳,到處製造混亂,把人弄得要死要活,卻還不恨她。」同來的長歌哼了一聲,道:「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少女呀!這還不足以使你們這些大丈夫神魂顛倒的。」小李子,小樂天異口同聲地道:「你別誤會,長歌,我們只當她妹妹看,卻都是愛你的呀。」長歌道:「啊,那我也不敢嫁兩個人呀,你們倆天天口口聲聲親了,愛的,卻沒有一點骨氣,能忍得自己的愛人讓別人窺視,怎麼不互相拿著棒子打昏了,那才顯了你們的忠誠呢。」小李子,小樂天齊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長歌聽了更是罵,聽到的人自都是笑。
彩芳今個兒來了雲龍家,平地裡就要起事的,傍著雲龍讀了陣兒書,就現了她多天來的心思巧妙來了,望著雲龍的臉癡癡地說不出話來。雲龍卻沒覺得怎樣,既得了,也就不願太費心思了,不像女孩總是情意綿綿的。
彩芳看了陣兒心裡愈是喜歡,自家在那鼓搗了陣兒,柔聲道:「雲龍,我要打你了」雲龍「嗯」了一聲,也沒理。女孩又道:「雲龍,我真的要打你了」雲龍道:「你幹嗎要打我?乳乳,你要我做什麼,我去做好了,你也用不著打我呀,再說打疼了你的手我還不得心疼啊。乳乳,要是我有什麼地方委屈了你,你就吻我好了」彩芳晶瑩著大眼睛怔怔地瞪著雲龍的臉,微紅著紅艷艷的小嘴兒。雲龍見了奇道:「是我剛才說的話,也沒什麼呀?怎麼又這樣了?」彩芳慢慢伸出雙手,顫抖著捧起雲龍的臉,全身哆嗦著道:「雲龍,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不知道怎麼喜歡你才好,雲龍,我是不知道怎麼喜歡你才好啊!」她終於綿軟了下來。雲龍方才明白些,可不明白的仍是多,假裝被感動地道:「乳乳,我知道的。」彩芳道:「雲龍,我不要雲散,再好的雲彩我也不要,她們都會跑走的,變沒有了的。雲龍,我不是要打你,人家是害怕,不知道怎麼喜歡你才好。雲龍,人家不能沒有你啊」雲龍擁著彩芳溫暖柔軟,香噴噴的身體,有些感動了,可仍是一句撫慰溫存的話也吭哧不出來,便用手拂了拂彩芳淚痕斑斑,赤熱滾燙的臉蛋兒,心道:「這可愛的乳乳,真令人難以相信,一天裡事這麼多。」嘴上言不由衷地道:「乳乳,好乳乳,我也喜歡你,你慢慢地哭,我不離開你就是了。」彩芳聽了這話,不再說什麼,只是偎在雲龍懷裡一個勁地哭。
過了陣兒,雲龍動了一下身體,以便舒坦些,可卻驚動了已經消聲了一陣兒的彩芳,她抱緊了雲龍道:「雲龍,我不讓你走,雲龍,你不走,雲龍,我會死的」雲龍心裡道:「這都哪跟哪呀,憑空裡翻出這些來。」嘴上仍說:「乳乳,好乳乳,我不會走的,你別急。」彩芳幽幽歎道:「雲龍,人家捨不得你嗎!人家,人家會死的。」雲龍道:「我不走還不成嗎。」彩芳哼道:「雲龍,我害怕,人家要你抱我」雲龍只好應了個景。
纏磨得久了,雲龍一點點也神魂搖曳的了,等擁著彩芳送她回家,敲完了門,忽地在彩芳紅紅的小嘴上笨拙然而卻是長長地吻了一下,然後便逃了,留下已經不知天地為何物的彩芳一個人在那哭。
彩雲剛巧回來不久,便把彩芳接了進去,見她淚雨滂沱的樣,笑道:「這是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彩芳見了娘家人,委屈有了訴苦的地方,哭道:「姐,嗚,嗚,他,他,他吻我啦」彩雲笑道:「誰吻你了?」彩芳道:「雲龍唄!」彩雲道:「那他人呢?」彩芳哽咽了一下道:「不知道,他一吻人家,他就沒有了,人家也沒有了。」彩雲道:「那你是怎麼回來的?」彩芳仍哭道:「我不知道啊!」彩雲見弄不明白,便勸解了一會兒。等見了雲龍問是怎麼回事,雲龍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本來不敢的,可她太美了,我一吻她,她就哭了,我怕你們見了,就逃了,彩雲姐姐,我們不該吻嗎?」彩雲道:「可你不該逃走,應該呆在她身邊,那天她哭了半天,我怎麼哄也不成,以後你們的事自己去管,我可再不為你們操這個心。」雲龍聽了這話,見人家沒怨自己,心裡便得意了一番。只自那一吻之後,彩芳好一陣子再沒纏磨雲龍。
玉潔的辦公室照例是寬敞而又冷落的,潔淨優雅中自透著她的稟賦瀟灑。令箭簇簇艷天的紅雲漸已散去,幾朵待開的尚隱伏著,不知會不會再爆出一個火一樣的花海。君子蘭自有謙謙君子的風範,優雅萬端,深深的綠意中浸著一品高傲的性格。
風兒吹過,窗簾捲飛起一角,無聲地貼附到玉潔的身上,有一絲細絡擦著她的鬢角掠過。時不稍逝,淺紫的物兒又悄然肅立了。
純潔高貴,端莊嫵媚的美婦人心中說不出地悵然若失,一股無法排遣的苦悶和失意拘捕著她,意亂心煩中總是神智昏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腳居無定所,思緒亦梳理不通,莫名的急躁狂亂和天生的平靜安詳交錯著,迫得她的臉兒赤紅如血海之珠。她眼光游離中只想捕捉到點什麼,然後緊緊握在手中,或是抱在懷裡,可環顧四野又無一物可供她溫馨纏綿,心中愈加痛楚難堪。玉潔呆愣著,手下紙上凌亂的全是一個人的名字,「柔溫!」
報社這天休息,但玉潔仍來到報社,一個人整理些稿件什麼的,這對她,是常有的事。女兒冰清在藝校,學的是舞蹈,就是週末也常不在家。都是一個人,在哪不一樣呢!
她的工作便是怡心改性的工作,忙了一陣子,她也不再想柔溫了,到了會客室的長條沙發裡躺了,一雙淺棕紅色的高跟鞋拋到地毯上。會客廳只有接待賓客時才啟用,它的管理人就是玉潔,平時她就喜歡到這間房裡休息。為了滿足高級貴賓的需要,客廳裡的擺設也都很高級。平日,整個報社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時工作太累了,她就到這間房裡,邊整理房間邊喝上一杯茶水,聽聽音樂。今天,雅樓裡卻人跡罕見。
玉潔聽著音樂,喝著牛奶,慢慢地心下便安適開朗起來,站起來隨著音樂走起了舞步。
柔溫這天也來報社,忙完了自己的活,便到門衛去和人閒侃,知道今天玉潔來過,但不知走沒走,他便坐不穩了,心裡想:「她就是不在,看看她的辦公室,也等於見了她了。」主意已定,和人家打了個哈哈,轉身又往報社裡走。
柔溫興沖沖闖進玉潔的辦公室,微微愣了一下,發現沒人,馬上象主人似地嚴肅起來,挺了挺胸,忽而聽到會客廳裡的音樂聲,立即規規矩矩地站好,停了會兒,他看到還是沒人來,便高抬腿,輕落步地走到虛掩的門旁,偷偷向裡看。玉潔微微出了些汗,她取出手帕拭了拭,仍有些熱,索性將外衣脫下來拋到沙發裡,穩穩地走她的舞蹈。柔溫看到玉潔的精彩表演大吃一驚,忖道:「這難道是我們的副總編?哦,她可真美!」心慧人便美,人美舞亦絕。玉潔的舞蹈雖沒什麼章法,可愈自然愈顯出她獨特的風韻來。柔溫嚅嚅地,「她在做鬼臉,還,還拋媚眼屋裡沒有旁人吧?」柔溫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半掩的門被他輕輕撞了一下,這聲音驚動了正陷在柔情蜜意之中的玉潔,她「嗯」了一聲,美眸向這發聲的所在望來,問道:「是誰在那?」柔溫暈頭暈腦地又踏上一步,失聲道:「是我」他喃喃地說不出話,眼睛卻直直地望著玉潔的臉。玉潔這才看清是柔溫,輕輕呼出一口氣,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輕聲道:「你可嚇著我了。」看到柔溫那樣,她微皺了下眉,低低音聲道:「你做什麼?你偷看,偷看我你,你這孩子,太淘氣了」柔溫本來被玉潔的一連串表演驚呆了,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玉潔的話卻刺醒了他,也刺痛了他的自尊心,馬上不服不忿地道:「淘氣?我怎麼淘氣了」玉潔道:「你還抵賴,你這麼沒禮貌地闖進來,不是淘氣是什麼?」柔溫道:「可我本來是想敲門的,可我只知道看,不知不覺,不知怎麼就進來了。」玉潔道:「不知不覺?不知怎麼?你呆了很久了!你這孩子,你這壞孩子簡直讓人氣憤!」玉潔的口氣怎麼也強硬不起來,她努力保持日常的神態,可心裡卻空蕩蕩的沒有底,也不知自己被人看著的是什麼個模樣。柔溫感到受了委屈,道:「我是不好,就這麼進來了,可是,可是你真美!」玉潔吃驚地低呼道:「你不要胡說,你不要天哪!」她心中歎息著。柔溫道:「可這是真的嗎,你,你真讓人讓人從心裡喜歡,我」玉潔道:「柔,咳,你怎麼起了這樣的名字,你太放肆了,怎麼能和我這麼說話?」柔溫道:「可這麼說話有什麼不對?」玉潔道:「你不好,你不該這麼做。」柔溫道:「那我該怎麼做?」玉潔道:「你,你應該」玉潔下意識地竟向門望了一眼。「你要趕我走?」柔溫神色黯淡了下去。玉潔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應該轉過身去,別這麼看著我。」柔溫抬起已經微微低下的頭,道:「我多咱看你了!」玉潔的臉又紅一層,氣道:「你這壞孩子,你當面撒謊,你這不是看我是在幹什麼?」見人家這樣,柔溫反來了膽氣,道:「我,我沒有看,這怎麼能叫看,這是欣賞。」玉潔被柔溫異樣的亮閃閃的眸子弄得發慌,小聲道:「你,你最起碼別總這樣看我呀」柔溫道:「為什麼?」玉潔窘道:「你,咳,你是好孩子,你應該聽話。」柔溫道:「好孩子為什麼聽話?聽話的為什麼就是好孩子?」玉潔道:「會有人來的,那就糟了,現在這個樣,就會吞吞吐吐」柔溫道:「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你看你多聰明。」玉潔象哄小孩子似地央求著柔溫。柔溫向前走了兩步,離玉潔不到二尺,哼道:「你總把我當小孩子看,你又比我大多少呢?」「十二歲零二個月。」玉潔忽地停止了。「十二年零六十七天,我早算準了呢。」柔溫有些得意地道。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玉潔感到自己有些站立不穩,微合上雙睛,輕輕地喘息著。「你,你我簡直想像不到,你是那麼的美,美的驚人,美得成熟得咳,成熟的美了不得,你美得都快了不得了。」柔溫帶著哭腔又道:「我說不好了,我說不上來了。」玉潔的心房劇抖了一下,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軟綿綿地偎到沙發裡,她若再站著,非癱到地上不可,她用一種悲哀的語調道:「你不能夠,你怎麼能,柔,柔溫你知道你說了什麼?你這孩子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說你你明白了嗎?」柔溫又向前踉蹌了一大步,道:「反正我沒傷害你,我從沒想到去傷害你,可我怎麼了?我實在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可你老說我。」淚水遮住了他的雙眼。
玉潔突然從身體裡湧出一股熱浪,心中暖暖的,說不出來的暖洋洋,她忘乎所以地第一次熱切地去注視柔溫,柔溫卻哭著低頭為她拾起旁邊沙發上的外衣,而且極其自然的嗅了嗅,自然得玉潔來不及制止,柔溫的這一舉動讓她感到自己已不安穩的心房又被什麼東西無比美妙地觸了一下。「謝謝你。」她無力地說。柔溫卻感到自己的心正在受到傷害。玉潔柔聲道:「你怎麼跑到我這來了?」柔溫不出聲,玉潔強做釋然地替他答道:「哪都沒人,感到我這好像有人,就跑來了!」柔溫仍是一語不發。
玉潔見柔溫一聲不吭,自家暗歎了一聲,去整理自己的裝束,穿上了外衣便不再扣扣,手拉著衣襟輕輕掩了掩,豐滿的雙乳仍若隱若現地透過單薄的內衣發出陣陣的幽香。柔溫偶然一抬頭,眼神向人家那雙顫顫的寶貝兒蕩了蕩,隨即又移開來。玉潔攏了攏胸前的衣服,仍沒有扣上扣子,既是美麗的女性有示美的本能,也因為這樣被他看著,心中暖暖的,她實在是喜歡這樣。
「你的採訪好嗎?」端莊著,玉潔小心地問。柔溫賭氣道:「我不歸你管。」玉潔道:「我關心你啊!」柔溫道:「可我不想談這些。」玉潔道:「不很順利,是嗎?這不奇怪,你畢業沒幾天,實際經驗少,現在不成功是正常的,你別灰心。」柔溫道:「我不是在實習,我是正式工作,而且我寫的稿子也發過,沒什麼不成功的。」玉潔道:「是嗎,那我說錯了,你別介意。」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玉潔又道:「你想不想家?」柔溫道:「也想也不想,我都這麼大了,再說想家多丟人啊。」玉潔禁不住笑道:「這有什麼丟人的,你一個人住」柔溫道:「嗯」玉潔道:「自己做了吃?」柔溫點點頭。一時間玉潔感到自己怪心疼的,又道:「要是能結婚就好了,就有互相照顧的人了。」柔溫道:「我不結婚。」玉潔道:「傻話,人怎麼能不結婚?」柔溫道:「我就是不結婚。」玉潔一時拿他沒辦法,又不知說什麼好,便說自己也要回家。
到了樓下,將出大門的時候,玉潔忽地站住,喊道:「柔溫。」柔溫轉頭看著她。玉潔輕歎了一聲道:「以後當著人面不許那樣看我,知道嗎?那樣影響不好,大家都會笑話你的。」柔溫不言聲。玉潔費力地又道:「好好工作,有些事別再瞎想了。」
孤零零一個人回到家,玉潔心下煩悶,不該說的說了許多,該說的卻沒說完,這麼半吐半露的,是什麼辦法呀!她正淒涼著,還有個人在那大悲呢。這大悲之人卻不是柔溫,柔溫悲也有些悲,可美的地方更多,今天又和玉潔胡混了這一場,看了個飽,聞了個夠,總有些甜滋味的。
這大悲之人卻是雲靖。她是個性情狂烈的女性,這樣的姑娘無論幹什麼,都有一股發自內心的熱誠與急切,恨也恨的瘋狂,愛也愛的瘋狂,外力的阻力越大,這瘋狂便會越強。
征服失敗的結果常常是被征服,而在征服過程中因被征服而產生的痛苦比征服失敗的痛苦還要大。雲靖就是如此,她的本意是征服一個青年,好好戲弄戲弄他,可結果是自己不知不覺被征服了,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就心口發暖,鼻子發酸,頭腦發熱,手腳發僵。被征服了卻沒有征服對方,悲劇就此產生。雲靖仍在努力告訴自己,自己想見他是想讓他不好受,可自己卻為什麼不停地品嚐酸,甜,苦,辣這些滋味?一點點她也不相信了,她只是一味地想:「我要見到他」被這種感情驅使著,她又來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人的身旁。
雲雄今天卻是主動來找雲靖的,他上回問清了雲靖的班次,知道她今天是白班,自己下班了便到印刷廠來等她。望著遲來的雲雄,雲靖又委屈,又怨恨,心裡哭著想:「我對你多好啊,可你為什麼不對我好呢?」無可更改地,她已經喜歡上了他。
雲雄見了雲靖便有些發楚,心裡十分氣餒,他知道她太難纏,是個實在不好惹的人,他心裡害怕地想:「我的天,我就守信這一把吧,解釋清了就別再招惹她了,她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人,想操心也沒那個本領啊!」他看到雲靖見到自己不說話,愣愣的像是心裡鼓著火氣,便冒出一句上不著村,下不著店的話來。「雲靖,我說不過你,我實在是佩服你。」早幾天雲靖聽到這話會十分滿足,今天卻認為這是雲雄對她的冷落,要疏遠她才說這些恭維話,她想著想著淚水就流下來了,牙齒不時咬幾下嘴唇,雙手卻叉著腰。雲雄見了大為不解,不但她的哭他不解,更不解的是他沒見過哪個女人,即便是男人,叉著腰,以一付毫無懼色的樣子哭。他更害怕了,他知道一個女人有了異外的舉動必有異外的因由,而且往往有異外的結果,再加上她這麼個異外的人。「我的天,一定是我在什麼地方觸犯了她,或是委屈了她,這可怎麼辦?她這樣的人靠求饒,靠說小話是不濟事的。」
「他多好啊!他多好看啊!」雲靖卻是因為思念,她努力支撐著自己,任那淚水去流淌。「我不是要和你發脾氣,我不是要氣你啊」她顫抖著,抽泣著想。雲雄見了道:「雲靖,是我不對,我說了許多錯話,冤枉了你,那天又不巧事先約好了,沒能陪你,你就原諒我吧,你打我罵我我都不生氣,以後我再不見你,再不惹你就是了,你就原諒我一回,好不好?」雲雄那句『我再不見你』的話象針一樣紮在雲靖的胸口,她感到呼吸都困難了,也不理雲雄,失魂落魄地信步走去。
雲雄跟著雲靖向市內的一座山走去,可別人卻在下山。到了半山腰,雲靖才轉身對著雲雄站下了,可仍不看他。雲雄見雲靖不吭聲,便也不再出聲,就這麼陪著她站著,也不敢看她,站了一會兒,他錯開幾步去看山景。
雲靖因四周沒有旁人,覺得和雲雄越發近了,越發依戀他了,不禁哭出了聲,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索性就隨自己的心意,一時間腳都哭軟了。「我要站不住了,你抱抱我吧天啊,他多好啊!」雲靖的身體開始搖晃,眼睛也閉上了。雲雄轉身看到了這景,手足無措。這種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恐懼比災難降臨更讓人受不了,他只想快些逃走,可又逃不動。雲雄拿出手帕,走到雲靖身前。雲靖一沾到雲雄的手,身子一顫,剎那間整個人就酥軟了,直向雲雄的懷裡倒了來,雙手推著他的肩,嗚嗚地哭。
「這可是真哭啊!」雲雄從雲靖顫動的身體裡感到了,「可這是為什麼?」他仍是不解的。雲靖感到身體越來越冷,她第一次感到恐懼,而又不知這恐懼是什麼,與生俱來的高傲狂暴,堅強不屈都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時何地,判斷不出什麼是自愛,自尊和自信,什麼是希望,渴求和現實;她感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是通過被一陣陣酸楚之情激動得無措的身體,探索著一個剛才還清晰可辨,現在卻有些模糊了的青年。
雲雄覺得自己如不抱得緊些,雲靖就會從自己的臂彎裡軟下去,便用胳膊摟住雲靖的腰。
一波奇妙的體迅柔曼地輕輕撞入雲靖已經停止跳動的心房,隨即便震顫著無聲地向四周飛溢而去,有幾股特別強烈的短波霍然如浪湧來,高高低低地,**層層地衝向她的雙乳,奮勇登上乳峰,用血中魂,情之靈柔潤她那圓滿無缺的峰中峰。雲靖驚駭於她的雙乳要暴漲而出了,而這外力帶動著她的整個身體都力欲向前飛翔,她的頭腦中一陣清明空曠過後,她飄飄若臨虛的春風了,在飛翔中卻觸到了一個更沁軟溫柔之所,那所在無聲地擁抱住了她,那擁抱帶給她的是無比的溫暖和苦痛,她痛楚得大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雲雄有些羞愧地接受著女兒家挺進中豐滿滑膩的雙乳的迫擊,羞愧於自己竟無法躲藏,無法迴避,他下意識地感到自己這樣是在冒犯她,是他天生的品性所不能容忍的劣行,可她的雙乳愈迫愈近,愈迫愈深,不知不覺她已經開始融進了他的身體,一股隨之而來的,無比美妙香甜之感也開始包融他了。雲雄心中一暖,胸脯變得輕緩舒展,坦然地擁吻著那對踏著柔浪頑強挺入的不速之客。
雲靖呻吟中的驚呼,把雲雄整個靈魂都振出了巢穴,他一邊安撫著那若起若浮的心神,一邊向那發聲的所在望去,輕聲喚道:「雲靖,你怎麼了?」「冷」雲靖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可這一聲充滿哀怨,恐懼,渴望的呼喚卻把雲雄剛剛沉入原位的心神又振散了,他眼神一時變得柔和而多情,怔怔中便射到雲靖低垂的臉兒上,不知怎麼,像是聽到了什麼,雲靖竟也緩緩抬起頭,在靜寂無聲裡以十倍的怔怔迎上了雲雄的眼神,對視中兩個人好像從這面鏡子裡一下子看到了對方的心魂,也看到了自己的。
雲雄看到了雲靖眼中的淚水,淚網,和淚網後悸動的情懷了,以他人生的經驗就可以知道這是什麼,可他不明白雲靖為什麼要把這萬人皆同,而又萬人皆異的神光撒向他。雲靖也清楚地,在幾寸近的地方清楚地看到了一個使她感到無比親切溫暖的靈魂了,她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只怕這一眨之下,這靈魂會離她飛逝,永不回還!漸漸地,她安然了,那眼睛和那眼中的靈魂使她安然了,安然中她感到自己的心更加冰冷,因為她雖然相信他了,可卻開始懷疑自己了。「我冷」雲靖喃喃地呻吟著,重又閉合上雙睛。雲雄知道自己應該吻吻她,而不管這一吻之下的後果,更不管將來會怎樣,可是他又遲疑開了,他不知怎麼吻,他從未吻過啊!他舐了舐熾熱的嘴唇。
吻,雲靖會的,然而現在她卻僅僅望著雲雄不敢一動,他是那麼地令她不敢企及,她自慚形穢得失去了吻吻她已經信任的人的勇氣,可她仍然渴望著,渴望得心兒在劇烈地抽搐,那痛楚再一次把她打入到無底的深淵
親近之感慢慢地退去了,雲雄已經不能去吻了,時機消逝了,他開始覺得她的奇異了,「她是誰?雲靖?可自己前些天見到的雲靖不是這個樣子啊!」他沒有吻她,雖然他也渴望著,渴望著去得到那肯定無比美妙的甘甜!
山風在刮著,那風兒疑惑不解地望著這兩個人,她失望地白了他們一眼,她算準了他們是要吻的,現在,他們不吻了,於是她便在兩個人的臉上,唇上一掃而過,把他們的氣息和吻都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呼嘯著遠遠跑開了
恢復了知覺的雲靖忽地推開了雲雄,踉蹌著向山上跑去,漫無邊際地走著。強烈的失落感,那種以持續不斷的進擊而強化的渺茫深深地控制這她的心智,她沒有氣力來思考她內心世界的變化,也無力來注意她周圍的世界,跌倒了,便爬起來,她只感到曠野間的風是那麼的大,那麼的狂暴,而自己的心卻沒有一點與之抗衡的勇氣和力量,而平時的她總是用一種自豪感和無畏感充實自己的胸膛,來領略這自然的美妙和淒迷,而現在她只感到冷,從裡到外地冷,她好像在這個時間裡想到了一切,一切失望過和渴望過的,然而卻沒有一幅清晰完整的圖像出現。她的雙手也沒有了安身之地,不知擺放到哪,便在空中揮舞著扭到一起。
雲雄遠遠地跟隨著雲靖,目光很少從她的身上移開,當他感到冷的時候,他便脫下了外衣,他感到更冷了,但他已經顧不了這些,跑過去將遊魂一樣的雲靖裹好抱緊,不由分說地托起她,向山下跑去。到了山下,雲雄已經累得手臂無力,雙腿酸顫了,他再沒力量向遠處的車站走了,便打了個出租車。雲靖的臉兒偎在他的頸窩,一動不動,像是已不在呼吸一樣。
下了車,雲雄仍抱起雲靖,才走一步,他感到頸間被什麼涼涼的東西浸了一下,便知雲靖又流淚了。進了宿舍,擁雲靖到自己的床上臥了,想離開,頭頸卻被雲靖死死地抱著,緩了一會兒,他輕輕地道:「雲靖,放開我,我做飯吃,你一定又冷又餓。」雲靖的手臂無聲地滑落了,可碰到了雲雄的手又抓住不放,雲雄又屈就著暖了一會兒,才脫開身來。
漸漸地雲靖從迷亂中清醒了過來,她想起發生的事情了,並且看到雲雄正在那邊忙碌著,嗅到了煤油和食油混雜的氣味。她告訴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冷淡,疏遠,最後便是分離,離開這個她決定以陌生感來對待的青年。她怎麼能不清醒呢!她一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是誰,也記得日雅說過的話,這都是不可能,不可求的事情,還幻想什麼呢?她能承受得起溫暖和甜蜜,可那之後的苦痛她如何忍受呢?陷得越深,那苦痛便會越巨大,她根本忍受不了的!可當雲雄再一次走到她的面前,她又忘了那苦痛,又迷離到雲雄的眸光和體息所籠罩的氛圍中了,再也掙脫不開那溫柔和甜蜜帶給她的巨大幸福感,能讓雲雄再抱一次,就是死她也甘願啊!
雲雄卻不知道這些,他端著飯菜走到雲靖面前,道:「雲靖,吃些暖暖身子吧。」雲靖努力閉上眼睛,好像這樣便可以擺脫那柔情的誘惑。
「哦,一定是累壞了,工作了一天,又在山上跑了那麼久。」雲靖感到背後軟軟的。雲雄道:「向後靠著坐吧,這樣會舒服一點,」雲靖仍是一聲不響,身體無力地向後靠了靠,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雲雄看到雲靖面色奇異,閉上眼睛,不與自己說話,輕呼出一口氣,坐到床的另一側,背對著雲靖,眼睛向窗外望去,自去想他的心事。
雲靖看到熱騰騰的飯食,心下愈加悲涼,「離開他,離開他他對我是一個陌生人他對我沒有任何意義對,對的,我不記得他的名字,我不記得是怎麼和他相識的,不,我根本沒有見過他,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他這個人,今天我離開他,世界上就沒有這個人了可是,我也不存在了嗎?離開他,我到哪裡呢?沒有我,這世界上也沒有我」
「啊!」望著雲雄寬闊的肩,雲靖痛苦的哼了一聲。雲雄驚異地轉過身,他看到了雲靖那雙雖然很美,現在卻呆滯無神的眼睛,他拉起雲靖冰涼的雙手,道:「你怎麼了,雲靖?」雲靖道:「我沒有了,我沒有了」雲雄遲疑了一下,最終下定決心坐到雲靖身旁,擁住向自己頃來的雲靖的嬌軀道:「雲靖,都是我不好,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怪你。」「我不認識你。」雲靖淚水向外湧著,迷茫之色愈發濃重地籠罩了她。雲雄此時才發覺雲靖的失態,才發覺她的神智已不太清醒,小聲道:「雲靖,你餓了,要吃飯的。」雲靖道:「我餓了?」雲雄道:「我餵你吃。」「你餵我吃?」雲靖抬頭想望望雲雄,額頭卻觸到雲雄的唇上,她的身體微顫了一下,輕輕「嚶」了一聲。雲雄以為她答應了,便開始餵她飯吃。開始雲靖卻不吃,雲雄以為可能是熱的緣故,自己嘗了一下,雲靖這才吃了一口。以後每一口食物雲雄都要嘗一下,至少是用嘴唇輕觸一下,雲靖才肯吃下去。最後,雲靖每吃完一口飯都要讓雲雄在自己的唇上吻一下,像是在讓他報答她肯為他吃飯。
雲雄開始非常詫異,慢慢他就習慣了,開始小心侍候雲靖吃,自己有時也吃上一口。雲靖先吃飽了,雲雄想自個兒端了吃,卻被雲靖壓住手,讓他擁著自己,自己去餵他吃,自己便也可以去吻他。雲靖臉上慢慢露出癡癡的笑容,第一次為心愛的人做事,她怎麼能不笑呢!
吃罷了飯,雲雄又倒水來,雲靖吸吮了些,湊上去讓雲雄汲去了喝。雲雄見她今兒第一次笑了,便不忍拂她的意,自個兒接了。最後一口水喝完,雲靖便吮著雲雄的唇兒再也不放開了,一直到吻得失去了力氣,才淚流滿面的癱倒在雲雄懷裡。
雲雄嗅著雲靖的秀髮,在她耳旁輕輕地道:「你喜歡這個樣子就這個樣子,要睏了就睡吧。」歇息了會兒,雲靖又來吻他,雲雄因怕她再流淚,便屈就著應承著,任她肆意痛吻吸吮。
漸漸纏磨著便到了夜半,雲雄見雲靖毫無離去之意,便只好說:「那你就不走吧,雲靖。」雲靖輕嗯了一聲。
沒有別的事做,雲雄拉過被來給雲靖蓋上,雲靖卻把他也拉進去。雲雄靠在床頭,取了本散文集念給雲靖聽,當他再一次回過神兒來,發覺雲靖偎在他的懷裡已然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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