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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文 / 宋儒禪

    題記

    既然宇宙賦予我們以偉大的生命,我們怎麼能不讓她輝煌。

    一

    碧波蕩漾的大海一片蒼茫,極其平靜,又極其淒涼,她蘊藏著無比巨大的生與死的物質和能量,沒有什麼可以與她抗衡,沒有什麼可以與她爭鋒。烏雲遮天蔽日,海潮洶湧、咆哮時,整個自然都好像匍匐在大海的腳下,也似在原始社會,人們由於不能控制自然而懾服於大自然一樣。人類社會中,從這個朝代到那個王庭,從這個領袖到那個元首,都有其主觀和客觀的依據,都有著征服和反抗的痕跡,也正是這樣,自然創造了人類,人類主宰了自然,宇宙的一切,都是矛盾的進程,矛盾的快樂。

    天際剛泛出一襲青青的亮色,紅霞尚無一絲,就有人站在甲板上,眺望東方,等待日出了。從朦朧的輪廓中,你就能感覺到他是一個極健壯、飽滿的青年。海風捲著巨浪,狠命地摔打著船舷,濺起的水珠紛紛揚揚地降在船的四周。無可避免,那青年也承受到不少水珠的侵襲,他仍是一動不動,昂然而立,有時也用手拂一拂被海風吹散的黑髮,做幾次深呼吸。

    第一次航海,雲龍感到無比的欣喜和驚奇,而早早起來看日出,心中更充滿了激情,準確地說,是僅屬於青年的勃勃豪情。生長在內地的孩子,不經常出門,難得見到海,就只能從電視屏幕上領略大海的風采了。這次,雲龍的的確確身處海的溫暖的懷抱中了,他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人生世界,心胸豁然開朗,思想展翅欲飛,那從未有過的廣闊天地,那從未經歷過的驚濤駭浪,都使他感覺到大海的神聖不可侵犯,同時,也感到自己似乎偉大起來,有了無尚的尊嚴。「噢,我是多麼的微不足道。難怪河伯歎息,山神哭泣,海就是這樣的嗎?」雲龍奮然喊道:「海,你就是這樣的嗎?」沒有回音,因為這是海。雲龍失望地搖了搖頭,張開的雙臂也垂了下來。星目微睜中,他繼續默默凝視著海的遠方。

    甲板上有人走動了。當朝陽離開海的遮攔,從海平面騰然躍出,海天變得明亮而清晰,人們的讚歎聲也不斷傳來。

    齊戰在雜亂的歡呼聲中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習慣地伸出胳膊取衣披上,思考著新的一天的事情。三年了,小鋼廠的建設終於結束了,被借出去的他也攜妻兒重返鋼城了。這次,孩子們同行的只有雲龍、雲海,大兒子雲雄已經大學畢業,分配在市報社工作。「歐陽國難這老夥計,急急刻刻地等我回去,五十多歲的人了,能有什麼作為?還想讓我挑大樑,可不容易。」齊戰想到這皺了下眉。他的妻子錢玉萍是一個安詳平穩,端莊秀美的女性,五十歲的人了,可仍不乏年輕時的幽默和機智,她對三個兒子極為疼愛,從不以教訓的口吻和孩子們說話,因此三個兒子個個都愛媽媽。她也早就醒來,和丈夫不一樣,她習慣在夜晚時分回憶過去,那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和美滿歡快的婚後生活。男人們總是考慮未來,雄心勃勃,設計著將來的宏偉藍圖,而女人們則喜歡追念已經逝去的,使她們纏綿憂傷或興高采烈的歲月,這也許是人的天性,男女的差異吧。二十多年前的丈夫是一個脾氣倔倔的書生,並不活潑,整天裡就是讀書、學習,甚至讓人從外表上看不出有青年人的朝氣,偶然的一次和她跳舞竟把她毫無顧忌地用力抱進懷裡,什麼也不說,只用眼睛看著她。她沒有掙扎,也沒有感到羞愧,因為她發現自己原來是喜歡他的。真真的怪,齊戰這麼粗暴地就搶走了我們一朵驕傲的牡丹菊,同學們憤憤不平地說。幾個月後,書獃子戀人又說出了更為使人震驚的話;「我們結婚吧。」看著她飛紅的臉補充說:「結婚也不是就要生孩子。」她成為了他的妻子,而又有了一系列的發現,他並不純粹地書生意氣,愛好很多,二胡拉得少有的好,又發現他有志氣,有傲氣,想成為一流工程師,大概正是這一潛在的力量征服了她不容易被征服的心,也是他第一次把她抱在懷裡,而她不敢一動的原因,這些發現使她的婚後生活豐富起來,水**融般地甜蜜。

    錢玉萍轉過頭,對著也正看著她的丈夫說:「雲海的學校是定下來了,左近就那麼一所初中,聽說還可以。高中有兩所,一個是普通高中,一個是重點高中,去普通當然容易,去重點就有點難了,離家又遠些,你看呢?」齊戰不以為然地道:「當然去重點,我們的兒子怎麼能去普通!雲雄就因為沒趕上好學校,大學差點涼了。二十多分鐘的路,又是那麼大的孩子,遠什麼遠?」錢玉萍道;「那你想想辦法,讓雲龍去重點。」齊戰道:「當然,這不是走門路,我們的雲龍有本事,成績在那。」「二哥還有本事呢,口琴也不會吹,彈弓也不會打,還不如我好呢,是不是,媽媽?」小兒子雲海從床上蹦起來,鑽進媽媽的被裡。「小猴鬼。」錢玉萍笑著罵道:「就你有出息,數學才考七十八分。」雲海道:「我語文好嗎,我朗誦好。」不等人回答,雲海笑嘻嘻地賣弄道:「你想聽嗎,媽媽?」他枕著母親的手臂,仰著臉痛快地大聲道:「『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呵,我多偉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情願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雲海滾到了母親身上,錢玉萍拍拍他油汪汪的小平頭,笑道:「好了,別驕傲了,雲海,該起了。」

    雲龍一腳踏了進來,正要出去的齊戰直了直腰,莊嚴地道:「到了家,先哪也別去,我領你辦點事。」雲龍應道:「嗯。」看到父親威嚴地走了,雲龍說道:「真嚴肅,好像軍官領士兵去打仗,連為什麼都不說。」雲海道:「爸爸對我就不這樣。」雲龍沒好氣地道:「快了,對你來說,開襠褲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了,又不是什麼女孩子,還撒什麼嬌氣。」雲海道:「媽媽最喜歡我,你眼氣啦。是不是,媽媽?」雲海報復似地在錢玉萍臉上貼了貼。雲龍也不理,若有所思地道:「太陽都出來了,光芒四射,海天一體,我今才知『日出海花紅勝火,春來海水綠如蘭』的神韻了。」雲海道:「哼,還高中生呢,江海不分。」雲龍道:「今日之世道,儒子不可教也,蠢材比比皆是也。」雲海道:「都是之乎者也,我聽不懂,也就是你說的不好。」雲龍道:「古曰,無也不成章。世分天地,人分聖愚。聖者聖,愚者愚,此天意也,人欲違之亦枉然無獲也。」雲海懊喪地道:「媽媽,我又輸了?」「然也,然也。」雲龍做甩袖態,搖搖擺擺地踏出門去。「嗚呼哀哉!」錢玉萍擁著小兒子打趣地說。雲海道:「你在說他,媽媽?」「說他。」錢玉萍親了一下兒子,道:「起來望海吧。」

    雲海望著和自己的名字一樣的,大自然中極美麗的一道風景,興奮得又大聲念起他的詩來。「『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給人民作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春的野草。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場可以看到;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人民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這首紀念魯迅的詩在齊戰,錢玉萍聽來就有不同於雲海的理解了,每當聽到這類詩,他們便變得沉靜嚴肅,這詩似乎總能讓他們想到許多。他們那一個時代的青年對新中國的領袖和元勳,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們的師長,父輩都經歷過舊中國的痛苦生活,因此對新中國及中國的拯救者們有著無限的感激之情,這些也大多傳給了五、六十年代的青年們,深深印入了他們的腦海。齊戰,錢玉萍不能理解的是十幾年的混亂日子中,那些不能理解的事情,一切都顛倒了,一切矛盾都激化了,現在好像一切又都顛倒了過來,一切矛盾都緩和了。這對於齊戰是難以接受的,男人是追求理性的,而現實卻使他的思想混亂了,把握不住是非的標準,舊的不適應尚未過去,新的不適應又鋪天蓋地地直罩了過來,改革、開放到底意味著什麼,他也遠遠不能夠說清,而對於錢玉萍來說卻易理解,社會穩定了,不無緣無故地整死人了,生活提高了,更主要是她這類女性,並不是什麼熱心國家大事的戴紅袖章的巾幗英雄,她需要的是安安穩穩的工作和生活。齊戰也沒有什麼政治理想,他仍固守著他的原則,科學技術才對落後的中國有用,對於社會上的變化,不理解,只是感情和性格習慣上的不適。

    上午十時許,輪船準時在大連海港靠岸了,一家四口急急忙忙奔向火車站。雲海口中不滿地埋怨爸爸道:「要是在大連住幾天,也好和媽媽、雲龍去游泳,好好玩玩,第一次來大連,就再不,爸爸先回去,我們呆幾天。」齊戰只對這個兒子才溫和一點,平時也慣著他,他道:「這次不行,你歐陽伯伯要我快回廠裡,再說你們還要聯繫學校,也快開學了,要抓緊一些,不能就知道玩。」「真討厭,這個歐陽夥計。」雲海咕噥了一句。齊戰喜歡這麼稱呼歐陽國難,雲海小時候也跟著爸爸這麼叫,難得的是歐陽國難並不生氣,笑呵呵地稱他「小夥計」。現在,至少齊戰不允許了,他真有些生氣了,濃眉聚處,嚴厲地斥責道:「雲海,你怎麼稱呼歐陽伯伯?我告訴你,回去老老實實,不許胡說八道,什麼歐陽?什麼夥計?這也是你說的?」錢玉萍也責備雲海說:「你也太沒大沒小了,長輩怎麼能隨便說,你將來還能稱呼你爸爸齊夥計嗎?」齊戰又皺了皺眉,道:「哼,有你這樣的好母親,還能沒有這樣的好兒子?」錢玉萍並不想在大街上和丈夫爭辯打趣,雖然她喜歡開齊戰的玩笑,笑笑道:「世界上沒有『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句話,你不總說兒子長得像你嗎。」齊戰『嗯』了一聲,加快了腳步。雲海得意地看了雲龍一眼,睒睒眼睛。錢玉萍可是知道他的,道:「雲海,這次聽爸爸的,媽媽也得回設計院報到,要玩,下回吧。」「那麼,我和雲龍」雲海看到母親的眼光,知道事情不成了。雲龍嘲笑道:「再過幾年,不用靠媽媽的時候再說出來玩吧。」雲海一下子懈了氣,厭厭不樂,埋頭不吱聲了。錢玉萍見了道:「到家,媽媽給你買足球,開學好和同學們玩,行了吧!」「烏拉。」雲海樂了,從母親手中抓過提包。

    車站上人山人海。齊戰看了一下列車表,對妻子道:「吃完午飯坐下午車回去,讓雲龍買票,我去打個長途。」

    歐陽國難坐在辦公室中焦急不安地聽著報告。軋鋼,吊車兩個段都出了事故,生產被迫停了下來。維修段段長袁長伍滿頭大汗地和他道:「軋鋼機總是脫鋼,有時又夾鋼,軋幾下就壞,現在王工和小齊正和軋鋼段的工程師一起查原因,還沒什麼頭緒。弄不好不是機械故障,是電機的事。總歸,我們廠的機器大多陳舊了,進口的那套設備怎麼還不裝船?」歐陽國難看了一眼身旁的黨委副書記段長生,這事是他經手的。段長生道:「外國貨輪的要價很高,我們公司這批設備又很貴重,因此國家決定自己運輸,大約明年初才能運到。」歐陽國難道:「報上不是說外國船有百分之二十都閒著嗎?世界海運需求量低於船運的有效噸數嗎?」段長生道:「事情也可能是這樣的,不過,用自己的總比用別人的好,外國人不會照顧我們的,錢少了,他們自然不幹。」歐陽國難道:「好了,不談這些。吊車段是怎麼搞的?」吊車段長是一個老工人,他甕聲甕氣地道:「有什麼辦法?這些小青年,一天也沒個精神頭,馬馬虎虎,操作也不按規定辦,哪有不出漏子的,有的上崗連安全帽也不戴,這我也有責任。」歐陽國難看了一眼安全科長,道:「現在出了事故,停產了,要說責任,我排第一位,說這些沒用,現在主要是先恢復生產,再處理責任者。老袁,你告訴下面要盡快查清,我一小時後去現場。吊車那幾個青年現在就到廠部辦班學習,告訴他們,老老實實,小心我開除他們。這麼幹,鐵飯碗也會變成泥飯碗,這不是自毀長城嗎。」幾個負責人陸續走了出去。歐陽國難回頭對秘書小劉道:「寫一個報告,申報公司。」停了停,忖道:「齊工不知怎麼樣了,你去瞭解一下,到底怎麼回事,回來告訴我,我先一個人靜一會兒。」「是。」秘書小劉拿起安全帽走了出去。

    歐陽國難疲倦地捶了捶額頭,歎了一口氣。升任廠長以來這些天,他忙忙碌碌,一天不得清閒,原來的廠長離休,書記上調,他頓時似乎失去了依靠,他以前也能獨擋一面,今天卻主持二千多人的大廠的全局工作了,他不能不擔心自己的能力,並因此有些煩躁不安。不當廠長,想當廠長,當了廠長,方知廠長的難處,有些從未遇到的事,弄得他頭昏腦脹,這幾天,生產上又和他鬧起了彆扭。他的意思是上面快派一個書記來,或者乾脆任命廠裡的副書記為正,總不能懸著,黨委沒個說話算數的人。齊戰他已經向上面要了很久,最近才遲遲答覆他,說小鋼廠的建設基本結束,齊戰馬上就會返回。好,馬上了兩個星期,齊戰還沒有影子。他自己不得不親自出馬,打長途叫齊戰自己也想想辦法,快脫身出來。齊戰說小鋼廠已經開始試爐試機,另請的人還沒到,因此,那邊的人再三請他計劃外呆幾天。「嘿,真不如當個工程師舒服,當廠長傷透了腦筋。」他在電話中向齊戰抱怨,想到這,忽而他又有些激動,自己想當廠長不是很久了嗎?那時什麼都看不慣,都想改改,現在又都什麼都受不了,只想著先穩定。「唉,不是一個好廠長噢!」

    沉思了一會兒,歐陽國難看看表,自語道:「先去吊車吧。」他站起身,抓起安全帽,扣在頭上,大步走出門去。

    晚上,歐陽國難疲倦地坐車回到家中。

    一進家門,他的寶貝女兒就帶著一股香甜的少女氣息撲了上來,喊道:「媽,爸爸回來了,快來親熱親熱呀。」說著,彩芳在爸爸的臉上虛貼了一下。歐陽國難在嬌滴滴的小女兒身上拍了拍,道:「怎麼不親親爸爸?是了,該找年輕人了。」女孩道:「留給媽媽吧,哼,扎人啊。」歐陽國難道;「今天沒有人欺負你了?」女孩道:「誰也不敢,不怕我報復他?」「乳乳,下來吧,爸爸很累的。」寶寶端著一杯水走了過來。這女孩又向媽媽撲去。「哈。」「小心水杯,這調皮的乳乳,就愛瘋。」女孩子又在媽媽的臉上貼了一下,對著從自己房中走出來的二姐彩雲道:「爸爸媽媽也想親熱,不過他們當著我們的面不好意思,喏,我成全了吧。」歐陽國難不在意地坐進沙發,喝了一口水,笑瞇瞇地道:「娘仨個兒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一樣,除了我,還真沒人能分出誰是媽媽,誰是女兒呢。」「你也跟著孩子們胡說,五十多歲的人了。」寶寶嗔道。歐陽國難哈哈大笑,疲勞被掃去大半。二兒子文雄也出來了,道:「怎麼了?」「爸爸和媽媽打趣呢。」笑出眼淚的女孩子對二哥說:「爸爸說媽媽和我們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一樣,誇媽媽年輕漂亮呢。」文雄道:「是啊!這當中,我看歐陽彩芳最大,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了,臉皮皺了,嘴也歪了,難看死了,彩芳最醜,還笑呢。」「啊,啊,氣死我了,媽」女孩子在寶寶懷裡跳著腳。寶寶笑道:「你哥逗你玩呢,誰家姑娘能比媽的小乳乳美,小天仙似的.」「天仙也沒有我美,天仙也沒有我美。」女孩子仍嚷,十七、八的少女最不許旁人貶低的就是她的外貌,如果她是個嬌媚俊美的女孩的話,就更不允許了。寶寶對文雄道:「你不會順著她點?全家數她最小。」文雄道:「媽,你總護著她,越來越了不得了。到哪,歐陽文雄都是響噹噹的角色,頂天立地的一條好漢,卻總受這毛丫頭的氣。」這彩芳道:「活該,爸爸說女兒最可愛,男孩子有什麼意思?」文雄道:「我媽也說了,兒子最好,女孩子有什麼用?總得嫁人,到時候父母都不要了。」彩芳氣得又蹦,嬌道:「哎呀,媽,二哥又欺負我了,我沒他勁大,打不過他,你替我打了他解氣。」「好,好,媽媽最喜歡你,不用生他的氣,」寶寶拉著女兒的手坐到歐陽國難身邊,對丈夫道:「廠裡剛來電話,彩雲接的,說齊戰回來了,晚上七點的車。」「噢!」歐陽國難的眼睛都亮了,看了看鐘,站起來道:「走,去車站接他們一家,在這吃晚飯,還有很多事要和他說。」彩芳道:「那個齊伯伯嗎?我也去。」歐陽國難道:「接人可沒什麼好玩的。」彩芳道:「我呆著沒事幹。」歐陽國難道:「好吧,那快點。」女孩子歡天喜地地去準備。

    齊戰的大兒子雲雄先到一步。雲龍,雲海遠遠見了便歡呼起來,齊道:「大記者來了。」雲雄道:「爸爸,媽,雲龍,雲海,都好吧?」雲龍,雲海一起大聲喊:「都好啊。」許久未見面了,哥仨兒禁不住地親熱。雲雄相貌上完全和齊戰是兩個類型,氣質更異,上中等的個頭,三分英俊,七分瀟灑,他表情很柔美,很豐富,熱情洋溢中有一種成熟的魅力。雲雄和錢玉萍道:「媽,房子都收拾好了,大不一樣了。」「怎麼不一樣了?」雲海問。雲雄道:「三室的裝修過了,再者比三年前多了彩電,冰箱。」雲龍道:「那是我們郵回來的。」雲雄道:「當然,還有別的新傢俱,按媽說的置辦了,富麗堂皇。」雲海道:「這回,我要一個人一個房間,不和雲龍在一起。」雲龍道:「誰願意和你這個懶鬼埋汰神在一起。」「哼。」雲海做了個鬼臉。齊戰只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最高興的還是錢玉萍,三個兒子一個賽一個地討人喜歡。

    齊戰看著妻子道;「我想先去歐陽國難那,你和雲龍跟我去。寶寶是市委黨校的教導主任,看看她有什麼辦法。雲雄和雲海回家收拾一下,」雲雄把大包小包連背帶提地弄上身,和雲海走了。

    歐陽國難,寶寶,彩芳三個人急急忙忙地下了出租車,迎面撞上了齊家三口。歐陽國難興奮地道:「老夥計,可回來了,都好嗎?」齊戰笑道:「都好,都好,廠裡怎麼樣?」歐陽國難大笑道:「我說齊戰,脾氣還沒改呀,廠裡的事情不急,先到我那,咱兄弟倆先喝半斤,再說別的。咱們那兩位也很久沒見面了,也該好好敘敘舊情了。彩芳,過來,見見齊伯伯,錢阿姨,這小伙子是誰?」錢玉萍道:「啊,雲龍,你也過來,見見歐陽伯伯和寶寶阿姨,這是彩芳,你歐陽伯伯的寶貝小女兒,不過,她小時候最怕你爸爸。」寶寶笑道:「他總嚴肅得一付鬧革命的樣子,誰能不怕?」雲龍初見生人總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那女孩忽閃著大眼睛緊盯著他看,他忙別過頭去,不敢看人家。

    歐陽國難和雲龍隨便打了聲招呼,就和齊戰頭裡走了。寶寶可是足足看了半分鐘,才對錢玉萍道:「這是老幾?你到底有幾個兒子?雲雄我見過,這個是老二?三、四年了,雲海也這麼大了。」錢玉萍道:「我才說的,雲龍,我們家的二公子。」寶寶道:「噢,是雲龍,你三個兒子的名字都俊得很,什麼時候聽來都沒有陳舊感。」錢玉萍笑道:「寶寶的嘴就是會說,傻小子也能說成俊後生。他們哪有你的彩雲、彩芳好,我就是缺個女兒。」兩人說說笑笑地也走過去了。

    那個爸爸一進門就撲上去撒嬌的女孩子彩芳,從一開始就全神貫注地審視著面前這個像鄉下孩子的雲龍了。他的頭髮又濃又黑,髮式也說不上什麼名堂,自自然然的自然式,眼神也很自然,但到底那當中蘊含著什麼可不是她感興趣的,一身隨隨便便的運動服,當然,在她眼裡是過時的了,腳上是一雙半新不舊的高幫運動鞋,也沒什麼好玩的。接著,她繞著雲龍轉了兩圈,也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來,便看著雲龍的臉搖了搖頭,「真沒勁,唉」她世故地長歎了一聲。雲龍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多多少少被刺激了一下,有了受侮辱的感覺,這是發自一個美麗少女無情有意的評價呀!「哼,你也真沒勁。」雲龍咕噥了一句。

    彩芳早跑到母親的背後聽她們談心去了,雲龍的小動作她可沒注意。雲龍第一次感到被人冷落是這麼不好受,這和以前其他人冷落他的滋味兒不一樣,這是一個純潔可愛的青春女孩的冷落呀!真是讓人一吟二憐三驚歎的事。

    前面的錢玉萍對寶寶道:「我的廠長夫人,不用說,你還真像個廠長夫人。」寶寶不好意思地道:「都老了,可不是年輕浪漫那個時節了。」錢玉萍道:「你的歐陽三年前還不是浪漫的嗎!說真的,用我們女人的眼光看,像你的歐陽那麼溫柔的男人可不多。」寶寶道:「齊戰這小伙子不也滿好嗎?」錢玉萍道:「可是就不如你們歐陽,要不咱們換換怎麼樣?」寶寶道:「換丈夫?錢玉萍,你,你還是愛說笑話,把我的歐陽換給你?哎呀,別讓他們聽見了。」「聽見什麼?媽媽。」彩芳趕上來問。錢玉萍笑道:「彩芳,我和你媽在談一筆生意,要你做我的女兒呢。」「錢阿姨,我願意。」彩芳不在意地又向前走,她可沒往別處想。雲龍走在後面,聽了這話,臉上不自主地一熱。

    頭裡的歐陽國難道:「老齊,小鋼廠怎麼樣?」「不太好,素質,素質啊!」齊戰憂慮地道。歐陽國難道:「工人的素質不行?」齊戰道:「都有了,那是什麼廠子?廠長不像廠長,工人不像工人,亂哄哄的樣子就像五八年大躍進大煉鋼鐵,什麼質量,安全,只要能出鋼賣錢就行。」歐陽國難道:「這也難怪,地方上自己搞的,也不歸國家統一規劃,他們當然只為錢。我們呢,可是又要國家計劃,又要市場規律,還要發展。」齊戰道:「你可是既通業務,又懂管理的改革派廠長。」歐陽國難道:「改革派!人造的名詞罷了。現今的大款,大腕,大明星還少嗎?可有幾個是貨真價實的?先說資金,這幾年工廠的產值,利潤是翻了翻,可這是拼人力,拼原材料,持續不了多久。上交國家的利稅增加了一倍,工人的各種補貼和福利開支增加了二倍,建房資金按年百分之二十遞增,還買了一大批車輛,最後留下來更換設備,技術改造的錢都擠沒了。我說是廠長,可資格並不老,怎麼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再者工廠又不是孤立的,方方面面的事情多得讓你心煩。」彩芳追上來問道:「爸爸也會心煩?齊伯伯,你們呆的那個地方好玩嗎?」齊戰道;「那是一個小地方,我也說不上跟這有什麼區別,」彩芳心想:「這個老學究,可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傻蛋。」便不感興趣。齊戰又道:「公司沒有統一的規劃?」歐陽國難道:「咱們的國家什麼時候少了雄心勃勃的計劃,只沒有實力,計劃永遠只能是計劃。國家財政連年吃緊,各種開支又緊縮不下來。公司也一樣,幾十個大廠中,我們廠的效益還算是拔尖的。現在公司哪有造新船的能力,只能修修補補,而修修補補只能從破船開始,中國人向來是同情弱者的。國家每年回投的資金倒也可以,但總歸是僧多粥少,打點不開。要發展,主要還得依靠工廠本身挖潛,對我們而言,技術永遠是第一位的。」齊戰道:「我可幫不上你的忙了。」歐陽國難道:「可別這麼說,幾個月後我們從西德進口的一套設備就會到的,雖說不是最先進的,可是適合我們廠的生產情況。關於技術問題,西德方面只給兩個工程師,幫著解決一些關鍵性問題,剩下的是圖紙了,感興趣嗎?」齊戰道:「怎麼說呢,我們在學校學的知識一到工廠就發現幾乎有一大半用不上了。現在來了新設備,我們就搞搞看。」

    到了歐陽國難家,彩雲,文雄又上來打過招呼,大家便在客廳裡坐了。彩芳端來一盆水,道:「齊伯伯,錢阿姨,你們洗洗。」錢玉萍笑道:「這小姑娘可真招人喜歡。」「我不小啦,都十八歲了。」女孩撲嚕著大眼睛道。寶寶聽到誇女兒,美的也成了一朵兒花。歐陽國難笑了道:「現在的孩子都是有個性的,就是小孩子你也要哄著她,把她當大人看。」彩芳小嘴一撇,不高興了,道:「我本來就是大孩子了嗎,你看,我比媽媽都高些呢,怎麼還是小孩子?」歐陽國難道:「大孩子?那你會做什麼?今天晚上的飯可是你二哥,二姐做的。」彩芳道:「那算什麼,他們唱歌,跳舞都不如我,我是重點高中生呢。」文雄道:「還滿腦子封建等級思想呢,歧視我們普通高中生,可我們那時候還沒分什麼重點普通,你怎麼知道我們不如你?死封建。」彩芳氣得亂蹦道:「臭文雄,你說我封建?人家都說我最活潑,最開放呢。」文雄道:「對,你最活潑,最開放,天字第一號,我們誰也比不了。」他誇張地做著怪臉。彩芳氣得沒法,可又不好當著齊戰,錢玉萍的面發作,就靠到文雄面前,甜甜地笑道:「好哥哥,你說的很好呀。」手下偷偷地去擰文雄,文雄不客氣地反握住她的手腕子。彩芳動彈不得,喊道:「媽,媽」寶寶眉毛一挑,道:「文雄,別逗她了,放開她吧。」在文雄放開彩芳的剎那,她還是狠狠地在文雄肩上打了一拳。

    雲龍將髒水倒掉,便被人家乾淨整齊的廚房吸引住了,然後又走到涼台上,欣賞起十幾盆奼紫嫣紅的花草來。

    「唉,我說那個人,你鬼鬼祟祟地大黑天跑到涼台上幹什麼?」那個有事沒事,憑空裡就要折磨人的女孩又跟了來。雲龍道:「我想洗臉。」「洗臉,哈、哈、哈洗臉洗到涼台上去了,你用花洗臉呀?仙人球和虎刺可不扎個你大花臉。」「扎個你大花臉?這句子不通。」雲龍低聲說。又聽女孩道:「你才不通,來,我最通情達理,給你些熱水。」雲龍用冷水洗,沒吱聲,女孩惱了,一舀子涼水倒了下來,雲龍整個頭都濕了。

    房內,歐陽國難接過寶寶遞過的一瓶酒,道:「五糧玉液,嘗嘗看。」錢玉萍笑了道:「還是當廠長好啊。」寶寶接過話來道:「這是他出差到了那地方,自己花錢買的,這酒可真貴。」歐陽國難道:「貴?這麼好的酒,花那麼幾塊錢還說貴?你可以問問齊戰,看值不值。」齊戰道:「要是真貨那可不錯。」歐陽國難道:「是啊,現在冒牌的家什兒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上至國家領袖,下到娃娃們用的尿盆,到處充滿了假冒偽劣產品。」

    彩芳衝進來,問道:「什麼好東西?」彩雲一旁道:「乳乳,別鬧個沒完,哪像個姑娘家的樣子?」彩芳跟姐姐伸舌頭,晃腦袋,作鬼臉。彩雲氣了要打,女孩兒象條魚兒一樣地遊走了,哪能讓你抓住,跑開了仍咯咯笑了氣人。

    錢玉萍和寶寶道;「雲龍這次回來,上學的事還沒有解決呢,你有什麼辦法嗎?」寶寶道:「難是難了點,但只要他成績還可以,我總能辦下來的。」錢玉萍道:「那他可以去重點學校?」寶寶道:「要不怎麼說難呢。雲龍的事怪特殊的,他開學讀高幾?」錢玉萍道:「高三。」寶寶道:「和乳乳同級。」錢玉萍道:「雲龍讀理科。」「理科有什麼好的,個個木頭人似的。」什麼也不在意的彩芳又開始攻擊雲龍。寶寶道:「乳乳,你少說兩句,還能把你當啞巴賣了?媽媽和錢阿姨在談正事。」

    文雄和雲龍在一起看電視。文雄問雲龍道:「我和雲雄最好,以前他也來過我們家,只是你們哥倆長得完全不像。欸,這個電視節目你喜歡嗎?」雲龍道:「不太喜歡,亂蹦亂跳的。」「傻瓜。」「什麼?」「你根本就不會欣賞,人家唱得多好聽。」彩芳不知什麼時候潛進文雄的房來。文雄道:「去,去,幫你二姐洗碗去。」彩芳道:「我不愛洗。」文雄:「乳乳,我告訴你,以後你再不改改嬌生慣養的壞習氣,總有吃憋的一天,總會有人治你的。」彩芳道:「我不怕,還有媽媽呢。」文雄道:「媽媽能跟你一輩子?」彩芳道;「沒有媽媽我也不怕,那時候我自己就有本事了。」文雄道:「那現在呢?」彩芳道:「現在?現在我本事也大著呢,你去學校打聽打聽,誰不說我好。哼,喜歡人家的人多你就嫉妒啦?真不害臊。」

    第二天,雲龍仍想著昨天的事,那天真,可愛而又有些蠻不講理的彩芳給他的印象最深。年輕人的一根神經不知不覺就被觸動了,一絲神秘的情感若有若無地在他心裡竄動,不過,一切仍是那麼朦朦朧朧的,難以分辨得清。

    雲龍並沒有開口跟父母說買些衣服什麼的,他對穿著並不在意,現今卻覺得自己身上的一套有些不適合這城市的環境了。還是雲雄提醒父母,決定給雲龍和雲海添一些衣服和日用品。「要到新的學校學習了嗎,要像個樣子。」齊戰對學習的事情是最認真的,不過到學校學習像個什麼樣子,只有這哥倆兒各自去領會了。

    雲雄並不總在家,常常住在報社的單身宿舍裡。

    雲龍和雲海一連幾天都出去溜躂,到小時候呆過的地方去看看。哥倆兒有人的時候也鬧矛盾,沒人的時候反倒有了兄弟的樣了。

    在一個初中的校園裡,一群十五、六歲的男孩正在踢足球,他們吵鬧的勁頭比踢球的勁頭還大。「王大力。」雲海認出了其中的一個。被叫做王大力的是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他看了看雲海,愣了一下,隨即也喊道:「雲海?你是雲海。」雲海笑道:「我回來了。」王大力道:「在小學你怎麼突然轉走了,都不知道你去哪了。」雲海道:「以前的同學呢?」王大力道:「都上初中了,大多還在一個學校,你呢?」雲海道:「開學我也上初三,我媽在給我辦呢。」王大力道:「你來我們學校吧。」「來我們班。」有幾個男孩圍了過來。王大力向他們介紹道:「他叫雲海,小學和我、還有代春、王玉、秦石頭都是一個班的,他也愛踢足球。」有個男孩子道:「別說了,大家一塊玩吧。」雲海轉身和雲龍道:「雲龍,我玩一會兒,嘿,你先走吧。」雲龍道:「隨你的便,不過可不要回家太晚了,讓我媽擔心。」「我知道了。」話音未落地,雲海就跑走了。雲龍咕噥道:「這雲海,見到玩的就沒命。」

    雲龍開始參觀這所學校。學校的大門坐北朝南,一進大門就是個大操場,教學樓正對著大門口。校校都有的大旗桿在樓前十多米孤零零地立著,像個卓絕的衛士一般。操場的西面是一大塊草地,上面有一些石凳。操場的東面是籃球場和排球場,只不過地面高低不平的。放假了,學校裡的人並不多。雲龍信步走進教學樓。一進樓門是一個大廳,廳中間是一種紅木做框架的立式長鏡。鏡上方當空懸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金字木刻橫匾,鏡前方兩邊牆上是學校的宣傳廊,有一側下面還放著一塊黑板,上寫:「星期六大掃除,各班要徹底清掃室內外分擔區。下午三點檢查,不合格的班級要重掃。」雲龍笑著點點頭,眼光從這個過時的通知移到別處去,要開學了,總是讓人高興的事。

    雲海他們正玩著,有一個男孩忽然喊道:「糟了,追命的來了。」遠遠的,幾個小女孩奔過來,其中一個女孩穿著綠色長長套裙,鵝蛋兒臉,翹鼻樑,櫻桃口,黑黑的飄柔長髮甫落,人也俏俏地站定了,白生生的手兒指點著男孩子們道:「你們的作業呢?一天就知道玩,都快開學了。」男孩子們亂嚷道:「我們肯定能寫完還不行嗎?」雲海感到驚訝,這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竟在一個小女孩面前低眉順眼的,不禁又多看了那女孩幾眼。女孩卻沒有看他,仍衝著圍攏來的男孩子們斥道:「在學習小組寫作業不挺好的,大家能互相幫幫,可椅子還沒坐熱就不見了人影,你們還想不想好?」王大力當著雲海有些下不來台,嚷道:「小意,開學你再管我們吧,放假了,你是班長也管不著我們。」那女孩道:「管你們是有道理的,有道理就得聽。」有個男孩道:「哼,女孩子老管男孩子的事,不要臉。」女孩們除了那個叫小意的,也氣得一齊罵道:「說髒話的人才不要臉呢。」男孩子們不怕她們,哄著要過來推打。那個叫小意的女孩毫不驚慌,瞪眼嗔道:「王大力,你幾天沒挨揍皮子就緊啦?」「你就會告訴我爸,那算什麼本事?」王大力不服氣地嚷,可卻不敢再動。「寫不寫?」女孩子眼睛瞪了起來。男孩子們都不吭聲,唯有雲海一旁看到了稀奇,禁不住笑了。女孩子白了他一眼,道:「今個兒就算了,天也晚了,讓你們再便宜一回,明天再不去寫作業,新賬老賬一齊算。」說完,女孩們敲著得勝鼓相攜著去了。

    男孩們也沒了趣,沒精打采地草地上坐了一會兒,懶懶地也就散了。

    雲龍拍著手在大街上漫步而行,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他似乎很熟悉的地方,那是歐陽國難的家。「真不巧,怎麼到了這了。」雲龍心中微跳,加快了腳步。沒走出多遠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唉,怎麼又遇見你了?你來這幹嘛?」雲龍回頭一看,正是那個彩芳,她和幾個女孩子從樹蔭中蹦跳著走出來。雲龍道:「我,走走,沒事,沒事的。」那幾個女孩子互相低語了幾句,不知說了彩芳什麼,隨即大笑起來。雲龍更窘了。彩芳不在乎地跟可能是她的同學大聲道:「跟男孩子說話有什麼不可以?他也是高中生,他沒準還分到我們學校,我們班,還沒準就和你一座呢,葉清淑。」一個安安靜靜,皮細膚白,身材修長的女孩細聲細語地道:「你胡說什麼,我們都是男同學和男同學一桌,女同學和女同學一桌,誰還像小學的時候,手拉著手的。」「拉拉手有什麼不好的,要是還能拉手,你呀,你又可以重」彩芳一下子想不起來這個詞了。「重溫舊情。」一個大眼睛,高鼻樑的女孩接過話來,她叫傅蕾。葉清淑道:「你們這些假小子,真是太放肆了,也不怕外人聽見。」大家一齊去看雲龍,哪還有他的影子,早嚇跑了。彩芳道:「這個傢伙,肯定和他爸爸一樣是個小學究,真沒勁。」一個留馬尾巴辮子的女孩道:「我看他倒很好,挺樸實的。」彩芳笑道:「哈,我們的外交部長愛上人啦,我替你介紹介紹,他來過我們家,叫,叫雲什麼的。」這個叫任蓓的女孩道:「到你們家?保不定是去和你相親吧,彩芳,追你的男同學好多吧!這又有一個追到家裡去了。」彩芳氣道;「別提了,這些小子真煩死人了。」任蓓道;「可也真是,這些男生讓你又喜歡,又不喜歡,我還有點害怕,我從不敢和正看著我的男生對視。」彩芳笑道:「什麼對視?是對眼,眉目傳情,暗送秋波。」葉清淑道:「彩芳,不要老瞎用詞,你知道這些詞的含義嗎?」彩芳道;「什麼含義?」葉清淑道;「書上只有戀愛的人才會那樣。」彩芳道:「你懂嗎?」葉清淑道:「這有什麼不懂的。」彩芳笑道:「啊,我們的葉清淑戀愛了,還是第一次戀愛。」傅蕾糾正道:「什麼第一次戀愛,那叫初戀。」彩芳班的體育委員韓小娜故意追問道:「葉清淑,那男同學是誰呀?」「怎麼,怎麼,你們幾句話就把人弄成真是那樣的了。」葉清淑快急哭了。彩芳大喊道:「初戀,這詞真好啊,我們的葉清淑初戀了,還是第一次,咯,咯,咯」「快,快抱住彩芳的嘴。」葉清淑急壞了,幾個女孩卻笑成一團。彩芳遠遠地逃開,兀自道:「有什麼了不起?戀愛有什麼好玩的!我就不感到那幫男生怎麼樣,我才不怕他們呢。」傅蕾道:「誰能都像你那麼漂亮!那麼聰明!你眼界高!可早晚會有人讓你心裡發慌的。」彩芳道;「誰能讓我發慌?男同學怎麼了,他們學習能趕上我們?他們就是勁大,那也是因為他們胳膊粗。」韓小娜道;「我可是體育委員,你可別說我也粗了細了的。」彩芳道:「你怎麼會,你多招人喜歡。」韓小娜道:「我就喜歡又高又大的男同學,我不喜歡那些弱不禁風的」「哈,好像你們都是老手了,都初戀了,咯,咯,咯,真笑死人了,媽媽呀!」彩芳被幾個女孩子笑著追著打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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