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這一道蓮台往摩頂宗遁去,自是變化了面目,畢竟王奕之名雖是不大,也名聲在外,這世道未必有那許多人知道自己,但摩頂宗許多門徒都是道門裡轉去的,倘若有個認得,便是大麻煩,不過他也變不出什麼花樣,只是將眉目改得慈柔些,畢竟如何變化,都難改覺輪光暈下這晃眼的大光頭,這覺輪乃是他眼下掌握的元神法力的根本,若要改換面貌,除非青峰自家法力能超過這道覺輪,強行鎮壓,不然就只能老老實實當和尚,否則他就自家回去見師父也無妨,不過好在這佛光收放還是自如,青峰倒也不必擔心日夜長明,引得凡人頂禮膜拜,家訓。
這蓮台行得可是比青峰自家飛遁快了不知多少,但青峰自付若用劍遁會更快上數倍,奈何佛門多用蓮台,他修的又不是明王,沒那般凶器可用,:莫道已惘然。
摩頂宗山門開在正陽山光明頂,那模樣就是造的淨土寶剎,青峰行了數日見得那祥瑞萬道,便知是到了地界,他也不徑直去山門,反而落了雲頭,降在正陽山下,步行上山,畢竟不是來砸招牌的,逕直上門,他可頂不過這滿寺的禿驢圍著打。
青峰行至半山腰,便見得一株老樹,下頭跪了幾百人,一片寂靜,這些人皆是凡人,跪在地上,口誦經文,願力凝實,頗是虔誠,那老樹再往前,便是一排和尚攔了去路,個個拿捏了印法,青峰念頭一掃,便看出這夥人卻是搭了一道願力大牆,遮掩了模樣,而這大牆的源頭,便是這些人。
見得此狀,青峰不由好奇,去到牆前,低宣佛號,道:「貧僧自東勝神州來,諸位師兄有禮。」
那一排和尚聞言卻是不動,唯獨中央一位略顯富態的露出幾分狐疑之色道:「不知這位師兄法號為何,何人渡得空門,和尚雖不出世,但也曉得東方斷無我空門之人。」
青峰笑道:「這位師兄此言差矣,經文有那三世世尊,有西方阿彌陀佛,中央釋迦牟尼佛,東方藥師琉璃光王佛,焉知東方佛祖無有渡人。」
那胖和尚聞言,雖起了些心思,但定性極好,也不與青峰辯論,只閉目道:「和尚若是我空門中人,自不受自業障阻,若能過得,自請上吧。」
但聽言罷,青峰便見得那願力大牆凝厚了幾分,不由哈哈一笑,一揮手,也不使印訣,只是暗下引動覺輪上的佛光,在那牆上一抹,便收去這大牆小半願力,生生挖開一口洞,旋即便輕鬆地踏了過去。
那胖和尚雖閉了眼,但卻是曉得青峰做了什麼事,不由眉頭一跳,急忙將願力一均,將那洞口補上,但青峰已施施然過了這牆,只得由得他去。
青峰拾級而上,便覺出與山下不同之處來,入得牆內,便可聽見光明頂上梵音,誦的經文是多種多樣,在耳邊一繞,便能叫人記下,說不出的妙,越往上,聽得越清楚,起初只是細若蚊蠅,到後來便成了潺潺流水,但也不會更響,只是聽得有些舒服,俏狀元全方閱讀。
越往上,便有越來越多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被丟棄在路上,青峰初見時還當是這寺裡定的考驗,後來才發覺,這些東西裡不少是用過的事物,似是被主人丟棄,倒不是刻意擺置,他一想便知道了,這是被那梵音度化的凡人捨棄身外之物留下的,這些東西與凡人有些用處,但與佛子便如糞土,他們也不來清掃,便堆積在此。
「由此見得,摩頂宗也是正宗傳承,非是什麼胡來貨色,但靈台真人被邪魔附生覺輪,可就有些詭異了,說來我都不曉得他們三人是真個佛門出身的和尚,還是半路出家的道士,若是前者,以佛法自護,便是對手道行再高,想依附覺輪也是難如登天,若是後者,那覺輪印記又是誰人給的?」任那梵音飄渺,青峰心頭疑雲反倒更重起來。
青峰登階走得極快,片刻便到了山頂,抬頭不見山門,卻是先見一臉笑容的知客僧,那知客僧道:「我道是誰人來的,步伐如此之快,卻是位未曾見過的師兄。」
「小僧法號定慧,自東勝神州來。」青峰一禮,隨口捏了個法號。
那知客僧道:「山下了能師兄已與我說了,不知定慧師傅從東天來本寺有何指教?」
青峰笑道:「聞三位覺者立教,小僧往日裡獨身修行,有諸多不解,想請覺者賜教。」
那知客僧點頭道:「觀定慧師傅佛法深厚,也非常人,吾輩弟子也無那釋疑的能耐,不過三位師傅出遠門去了,定慧師傅若不嫌棄,便在廂房歇息幾日,等三位師傅回來再說如何?」
「那便叨擾了。」青峰一禮,便隨得這知客僧往上去了。
往前走,倒沒什麼金碧輝煌佛寺,卻是幾間風雨疏漏的大殿,看著似是有好幾年未有修繕,知客僧也不與青峰多說,引他過了破陋見雲的天王殿,便將他往東引,青峰念頭輕輕一瞟,發現還真不是什麼障眼法,都是些實打實的東西,不由問道:「這天王殿何以如此破爛?」
知客僧笑道:「不過是些泥塑,淋雨也不會染風寒,何須遮蓋,冷情炙愛。」
「我界雖從不拜神佛,但三位覺者怎就如此安排,未免大不敬。」青峰聽得他話不由皺了眉頭,這話心裡想想也罷了,說來不是自打臉麼?
那知客僧聞言,停了腳步,轉身道:「定慧師傅,你說我輩須得敬那泥塑如凡人敬羽門眾那般才算是佛門子弟麼?」
「既入得此門,但以此教為念。」青峰點頭道。
知客僧呵呵笑道:「定慧師傅佛法高深,難道看不出這些泥塑裡無有佛陀化身麼?」
青峰見他呵呵發笑,心裡倒有些覺得古怪,但話已說出,也不好擅改,應道:「自是曉得,然……」
知客僧搖頭道:「我輩見佛禮之,乃是禮佛,非禮泥塑,心中有佛,其禮自成,禮佛者,禮其智,禮其慧,禮其廣大深奧,精妙絕倫,卻不是禮其袈裟,也不是禮其皮肉,何況如此人捏的模樣,見泥塑而時時跪拜,卻是著了外相。」
這話說得倒也不錯,青峰被他噎了一回,一時也無了駁言,平日裡他自覺嘴上功夫不錯,如今入得這寺廟,忽然覺得自家似是太不小心了,這才叫人抓了話柄,他心思也是極快,聽得這知客僧一番教訓,當即禮道:「小僧淺薄,受教受教,敢為這位師兄法名。」
那知客僧笑道:「靈台師傅坐下,了緣和尚是也,定慧師傅客氣,便是佛陀,也非生來覺者,了緣入空門前在白山真君坐下修道,後來一日聽得三位師傅**,才轉投空門,初來時亦有同問,卻是靈台師傅與我說的這話,如今卻是拾人牙慧罷了,其他書友正在看:任愛沉淪。」他略略一頓,又道:「方纔定慧師傅似是有話未盡,不如講來與了緣聽聽。」
這了緣和尚給足了台階,青峰倒也不推辭,當即道:「其實也是殊途同歸,小僧見了師兄見佛不拜,又提這泥塑道理,便想說師兄心中只見泥塑不見佛,乃是生了心障,不過只是小僧臆測,不知師兄已大徹大悟。」
「哈哈哈,未必不是定慧師傅說的那般哩,這寺中裝模作樣的弟子也是有的。」了緣哈哈大笑,倒也不避諱。
兩人一搭上話,便絮絮叨叨講了老久,從天王殿走到西廂禪房,也不過幾百丈,竟晃蕩了小半日,待到進了屋,還攀談了良久,待得有小沙彌來喚了緣去做晚課,他才告辭出去。
終於得了空,青峰這才閒下,他與了緣敘話,多半都用在了打聽消息上,大致也將這摩頂宗瞭解了大概。
摩頂宗門徒約有十萬之眾,當然,這是算上那些受戒的凡人的數量,未有受戒的世俗信眾有千萬之巨,不過真個能修行的,卻也只有寥寥千餘人,這裡頭八成是三位真人四處傳教收來的道門弟子,其餘兩成才是正宗佛門種子。
這數目在此界也算是頗大了,二十四祖裡還無人有這許多門徒,不過,在青峰看來也不算氣候,佛門修行,或行香火金身之法,或是開三脈七輪自持,與道門諸多修行方法一般,都非段日可成,這八百道門轉來的半路和尚,輟道學佛,道行自退,佛法還修不起來,並不成事,而那兩百沙彌,更是土雞瓦狗,況且摩頂宗除了摩頂寺本山外,還有上百寶剎,都由這些人值守,如此又分出泰半在外。若真個他日佛道相沖,這摩頂寺本身也是風雨飄搖,何況靈台真人已身死道消,道門更不需懼怕。
青峰將脈絡一禮,不由靜思道:「但如此看,這摩頂宗何嘗不會被邪魔外道看中,成了那藏污納垢的良所,畢竟連靈台真人也著了道,那兩位真人說不准和靈台真人一般遭遇,不過今日觀之,倒非作假的邪魔,卻是正宗傳承……罷罷罷,不需我來想,且想辦法把這覺輪摘了再與師傅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