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位真人開山立派,廣納門徒,摩頂寺自也不遮不掩,青峰也曉得方向,本來以他這般要假冒和尚,少說得凝練第二個化身出來,再以佛法灌頂,否則一身道門法力定會被人看出根腳,好在那三位真人都是道家改投佛門,連勸誘來的門徒也都是道門中人,故倒也不需青峰做這複雜之事,。
摩頂寺離了那浮生山有一萬八千里路,青峰一路不欲招搖,也不請那袈裟出手,自駕黃雲行路,其間則慢慢回憶舊時收斂的一些經文,不過他所習多以密宗為主,妙蓮法華經雖有涉獵,但於那時用場委實不大,他也只是淺嘗輒止,故到了這時候須得一些時光回憶,否則到了摩頂寺,一開口連法華經都不會念,怕是要被人用棍棒轟出來。
一萬八千里路可是漫長,青峰如今修為淺薄,又能用劍遁,起的雲駕便如龜爬,兩個月才去了八停,還差了三千多里地,但所見已是遍地香火,處處梵音。
「說來師傅他說要與這三人做一場,倒是不曾動手。」青峰細細一算,料想大約藥祖有什麼事絆著不能出手,但詳細卻是不推算不出,想來是有大事。
那袈裟一路不響,到了此處,忽然出聲道:「你這小烏龜爬了兩個月,怎還不見你說的那三個老禿?」
青峰笑道:「摩頂寺本家還有三千里地哩。」
「我雖是假的佛寶,但卻不是假的靈寶,雖不能盡窺三千里蟲豸,但三千里內有三個元神真人還是能感應出來的,卻是一個都沒有,你莫是尋錯了方向。」這寶貝言語不喜道。
青峰一掐指,略略一算,道:「約莫是出去傳教了,佛門可是香火為食,此界人口稀少,便是廣佈三千里信徒,也是不足他這一大宗門享用,若是……若是……」
「若是什麼?」那寶貝聽他吞吞吐吐,不耐道:「怎一時作了結巴?」
青峰笑道:「我一時糊塗,卻是忘了這伙強人根腳害處,一時不查,如今才想起,這麼一來倒是不必去見那三個真人了,。」
「如是怎說?」那寶貝不解道。
「你只管瞧我好便是。」青峰將雲頭一降,收了彩霞,隱了身形,便悄悄降在就近一座城中,這城裡家家梵音繚繞,已是渡化得徹底,他於一靜僻顯了形,便往這城中一座寺廟走去。
這城池路上雖也有商販,但與尋常不同,不見有錢財交易,人人就地念誦,有那買菜的來了,互誦經文,一番祝願,便可取菜自去,仿若用經文買了菜一般。
「這三人卻是有些急功近利了。」青峰暗自搖頭,那兩人互誦經文,便是拿香火做金銀,一遍經文可作一絲香火,有買貴重物的,便多誦上幾遍。
那袈裟傳音道:「嘖嘖,買賣公平皆壞於此,你上去念一百遍經,豈不是將鋪子都送與你?」
青峰搖頭道:「非誠心不見香火,便是愚誠亦是誠,倒是那般爾虞我詐之輩絕是念不出香火來的,你看那些人不得香火也是不讓人取東西的。」
那寶貝雖是袈裟,但也生出耳目,將對琮環當眼珠,捲了布頭作耳朵,見得幾個蠢賊欲伸手行竊,便有數人圍上,大誦經文,那些蠢賊頓時抱頭痛哭,其狀慼慼,看得青峰更是大搖其頭,那寶貝卻是樂道:「有意思,我雖聽聞佛門強渡之法傷人本念,卻不想還有這等用法。」
「卻是作孽。」青峰歎道:「這強渡之法本是降魔用的,如今卻叫凡人來對付凡人,強渡必是不成,但傷其魂魄,業力也是不小。」
「這位師兄言之差矣,。」青峰這一句歎,言之無心,聽者有意,身後一人出聲道:「所謂六道輪迴善惡果報,那等賊人不事生產,卻強佔他人之物,本就只有入餓鬼地獄的下場,誦經震懾,不過凡人自護,何以說是作孽?」
青峰回頭一看,乃是一和尚,這和尚身著褐袈裟,頭頂三戒疤,左手達摩杖,右手金剛缽,凡人見得定是真佛下凡,但青峰見得卻是個裝樣四不像,袈裟是道衣改的,戒疤是新上的,達摩杖骨根是拂塵,金剛缽胎體是罄兒,一身道法催得香風繚繞,卻是風法演化。
青峰呵呵一拱手道:「這位師兄有禮,小僧一貧。」
那和尚一皺眉道:「以我寺中輩分,便沒有你這個一字或者貧字,你莫不是自行剃度前來投我摩頂宗?」
青峰不接那廝話題,反道:「方纔師兄問小僧,何以造孽,可問師兄,那心懷不軌之輩可得了所欲?」
那和尚聽得青峰問話,心中一凜,暗道:「此子修為也是不差,聽聞一些師兄入門時便拿佛法考校前輩,前輩若是被考下來了,便須得讓賢,三位未來佛祖坐下只得八十八席,我敬陪末座,無人挑戰,已是僥倖,今日若被人考倒,日後這位子也是不保。」這念頭一閃而過,他當即道:「若非佛法,怎阻其行事?」
青峰含笑道:「那便是不曾得逞咯?」
「正是。」那和尚心中不明,莫非這事上還能做文章?
青峰道:「既然不曾得逞,何以說是賊人?」
「其心可證!」那和尚怒道:「你這小和尚好不明事理,怎替賊人辯駁?」
青峰搖頭道:「卻不知大和尚何以見人心?」
那和尚一愣,笑道:「那幾個賊手你又不是不曾看見,。」
青峰道:「他們若是想去撿邊上的石頭,豈不是冤枉?」
「胡攪蠻纏。」那和尚雙眼一掃,瞥見那幾個賊人兀自抱頭,又聽得絮絮毒咒,便道:「你可聽見那幾個咒人哩?」
「若非得非報,豈得咒怨言?」青峰笑道:「若以果論因,卻是顛倒因果,事之所以然,非事然之所以。」
「駑鈍!」那和尚呵斥道:「倘若以你說,不去阻他們,他們若偷了東西去,當如何?」
青峰笑道:「自有果報。」
「笑話,那商販豈不是沒由來遭罪?」那和尚哧哧笑道:「你講那些空話,可護得那人周全?」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此乃事之因果,何以要小僧沾染?」青峰低唱一聲,卻是搖頭稽首道:「師兄,入得我佛門,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見人苦厄便出手幫助,自染因果何以為空?凡人罪業自有果報,倒是那般出手,前一樁因果未成,後一樁因果卻至,賊人不得果報,而義勇得果報,可是佛我所願?」
「這,這都是空話,屁話,套話!」那和尚本就只是半路出家,引經據典卻是比不上青峰這半個佛經袋子,只得用這戾氣話遮掩自家心虛,但他也不是真個蠢才,心裡也是在琢磨著青峰的話,左思右想,忽然覺得隱隱似也有幾分道理,但寥寥幾句,他卻參不詳細。
青峰笑瞇瞇地在一旁等了片刻,那和尚才露出幾分將信將疑之色道:「小和尚的話倒也有幾分意思,但我卻不以為然,奈何老和尚口舌不便,不如請小和尚隨老和尚去此地福量寺一遭,見見我幾位師兄。」
「有勞引路。」青峰一點頭,便隨著這和尚去了。
那福量寺便是此地摩頂寺的分支,一城香火若無個應承處,要傳遞到摩頂寺,損耗不小,故但凡布教處,摩頂寺皆起了大大小小的寺廟,供養佛寶,傳遞香火願力,這福量寺便是其一,。
這寺廟也是不大,青峰入得前面,便見了正殿,裡頭幾個和尚,年紀有小,正對著台上金身念誦,青峰念頭在那金身上一轉,便看出內裡正宗,入得寺廟,忽然一反手,引出兩道法力,將寺廟閉了門,旋即開口一聲長嘯道:「吽——」
這一聲如洪鐘大呂,驚得寺院震顫,眾人齊齊轉身來看,卻見青峰忽然渾身金光氾濫,開口即將《無量壽經》隨口拈來。
青峰最熟經文,非《大日經》莫屬,其次便是《藥師琉璃光王佛本願功德經》,而《無量壽經》他雖用得少,但作為五智如來根本之一,卻是他第三熟絡的經文,先一聲真言,散去《妙蓮法華經》諸般佛音,而後再誦《無量壽經》頓時將諸佛子心思壓下,人人都靜靜聽起經文妙處來。
待得一輪過後,眾人頓有所悟,有人甚至喜極而泣道:「世上原來不止《妙蓮法華經》這般至妙經文,大師,大師,這是什麼經?」
「吾乃阿彌陀佛坐下持瓶侍者,今授諸《無量壽經》以振佛法,以待來日正果。」青峰微微一笑,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天地間,眾人見狀,跪拜摩頂不止,有人驚呼道:「佛陀坐下持瓶,不就是觀自在菩薩麼?是菩薩下凡吶。」
於是,眾人恭誦菩薩不止,卻不曉得正主已暗暗躲至供台之後,對那袈裟道:「那金剛輪還有些威力,我拾掇不了,勞駕。」
那袈裟伸出數道細絲,戳|入金身,旋即便將一個金剛輪寶物抽了出來,青峰取來一翻,笑道:「阿彌陀佛,觀自在菩薩,弟子今次也是被逼無奈,您老有功夫來見見我倒也罷了,若是不來,只好借名號一用,反正好處皆是你佛門所得,我只求個便利。」言罷,他雙手一捻,便將一黑一白兩道真氣刺入那金剛輪中,片刻之後,便見得他天靈洞開,一道白光順入金剛輪,而後,他便又將這金剛輪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