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垣成就法相,不及將消息外傳,便閉關去了,門下真傳雖曉得祖師降來天元峰見師父之事,但內容卻是各有猜測,洪吉身為大弟子,代師掌峰,本是能謁見神虛宮的,但這事若是祖師和師傅之間的私事,他這徒弟插上一腳,就十分之不好看,他又是十分敬畏祖師的,故也不敢輕易造次。
天元峰一家事很快便被外頭聲勢浩大的十里坡神劍會蓋過了去,昔年青峰改換山門時覺得劍會之事頗是有趣,還能磨練弟子,便將一處尋常山坡捏得與那十里坡相似,依舊沿用了十里坡神劍會的名號。
本來這神劍會也只是他為門中弟子所設,不過須彌環內亦有那些被他挾來北天,卻不肯拜入太虛劍派的人,那些人中亦不乏劍術高手,青峰便破了例,叫他們也來試。
後來青峰長久閉關,管的事少了,七子便將天理盟的人也引了進來,再後來便是魔門和妖道也有來的,只是為免這大名招來大敵,這十里坡神劍會又添設些限制,元嬰及以上者不得入內便是為此而設。
再後來,因為觀劍的人太多了,便又立了十一座高台,便如蓮花般鋪開,青峰是命作承劍台,但因不曾題字,外人卻都不曉得,初見都喚作蓮台或是十一台,也就門內的人為尊師重道,把承劍台的名字給記住了,而外頭相傳的名字,變化繁複,到了近年,卻是把十一座高台都起了名字,有什麼朝露、灼華、雲錦、澤玉……卻都是花的名,也不知誰人這般雅致。
後生鬥劍,青峰已是不削去看了,他雖喜歡劍,但算不得真正的劍修,雖然天衍劍是他最大的依仗,但目前於他來說,不過是器用之物,而非是道行的關鍵,故並不沉心此道,於劍會也不甚上心,只是憑著結果,辨出幾個人才來,那些有些天資的,他都往往會留一眼。
劍會連辦七日,待到第六日,青峰才覺出有些不同來,第六日時只剩下十六人,本來早間決出強,晚上再出四強,第七日定出奪魁二人,便是半日也有足夠時間定劍魁。但今次十六人中卻有三人氣息有些奇妙,青峰幾番窺探,都不得要領,心中可是十分疑惑,便取了六壬神羅盤來推演了一番,但一番推演之後,青峰卻是不知結果,心中登時大悟道:「這莫不是哪家的老鬼來算計我來了不成?哼,好在我也有個弟子在裡面,先把人退了去,而後再算賬。」
青峰心思一動,便將天衍劍中的靈篆拆出一道來,這天衍劍先前有那瞿青出手,煉入十三道劍菉,青峰勉強將劍菉相合後生成了又一道靈篆,連著本來從須彌環裡勾出的一道諸天滅絕神光的靈篆一同,便有了兩道,此外便是一道青峰本念分化而成的神押,受香火加持,這天衍劍無物不破的威力源自前一道靈篆和後一道神押,青峰拆下的卻是那十三劍合一劍篆,蓋因那法門太犀利,易露破綻,反倒這十三劍路沒什麼可以怕暴露的。
這廂太虛神菉付喪神術一啟,青峰暗地裡將這一道靈篆送入台下一弟子劍中。
被青峰挑中的弟子乃是老大門下的真傳之一,喚作道箴,乃是門中的二代弟子,青峰挑中這人,乃是因為這人是今年才有機會在劍會上露面,似道鏡和楊家兄弟那等,已是常客,招數都叫人看熟了,若是自家耍出手段來,怕是不好看。
待得寶瓶摯簽,那圍觀的眾人卻是大跌眼鏡,太虛劍派和外來者幾乎涇渭分明,各佔了半邊,若是太虛劍派新晉的道箴和天理盟空明劍門的汪垚換個位置,那太虛劍派和外派人就只有到決賽的時候才能動了。
「下作,太虛劍派作弊!」
「無膽匪類!」
……
一時間觀劍之人中爆發出陣陣嘲風,卻是叫場中之人尷尬不已。今年輪到龍潭鎮人監瓶,這寶瓶摯簽用的寶瓶乃是太虛劍派供的,那不知詳細的說太虛劍派有實力作假,那倒也不差,但龍潭真人卻是曉得這事反而極不可能,天下法器法寶,若是催動了,皆會有些動靜,或有些微光,或有些氣息,最不濟也有法力波動,這寶瓶便是反著用這道理煉的,任何人帶著任何法力去靠近寶瓶,都能叫這寶貝出反應,取簽都得素手洗淨,平息週身法力運轉才成,方才也是平穩過,並無什麼能證明太虛劍派作假,頂多是湊巧罷了。
但這結果太巧,反是叫人起了疑心,但見群情激憤,龍潭真人都有些招架不住,甚至隱隱聽見什麼「蛇鼠一窩」「相互包庇」的說辭,幾乎是對著龍潭真人的老臉劈耳光,龍潭真人哪受得這口氣,他脾性本就不是那般好說話的,不由怒吼一聲道:「誰敢打包票說太虛劍派作弊,就上來示現證據,老夫可不能聽你們這些隨口污蔑之詞。」
這一聲怒喝,夾雜了幾分法力,這觀劍的多是小輩,吃了這一聲吼,個個便被震得東倒西歪,霎時間沒了聲響,龍潭真人見得安靜之後,又道:「摯簽不曾出錯,你們就這般比試。」
青峰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寶瓶摯簽是他想出來的辦法,自也曉得作弊的辦法,既然瓶子有探測之能,他便將瓶子都直接換了一個,這等寶貝也不是一口氣煉成的,贗貨他手裡也有幾個,卻是正好,這般他便能自由安排內裡的簽子了,但若龍潭鎮人方才為求面子,叫眾人再抽一輪,便十分之不妙了,好在這老頭也是有幾分強硬,這才遂了青峰願。
這風波一過,已是偏了些時辰,龍潭真人對著戰表一比,便喝道:「太虛劍派道箴,駱駝山施飛雲上台,大比開始。」
道箴聽得龍潭真人叫好,一起遁光便上了台,那廂的施飛雲卻是就地點了朵火雲,架了雲施施然上去,道箴一拱手道:「小道士這廂有禮。」
「道兄客氣,正要領教貴派劍法。」施飛雲一還禮,便捻了長劍出來道:「此間乃是自煉,喚作赤霄,隨身多年。」
道箴一彈指,便也提了劍道:「此乃師門所傳,號龍吟,編百又六十七式。」
「聽聞太虛劍派有些怪異,許多人的劍都是一樣的,唯獨又有個編號,在下初來貴寶地,倒是不知此事,鬥劍之前,敢請道兄教我一個明白。」施飛雲倒是不急著出手,反倒問起了閒話來。
道箴道:「敝派劍訣雖有千萬,但同修一部的門人亦是不少,我煉龍吟他也煉龍吟,兩劍齊名,但修為有別,卻又是不同,何況便是同一本譜出的劍,哪怕根腳一模一樣,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亦是各有差距,故龍吟雖是龍吟,在我之前已有一百六十六柄存於門中,絕無重複,故以此分爾。」
這倒不是青峰定的規矩,乃是門中弟子數目實在太多,早年時常常錯拿彼此飛劍,亦有那些壞心的前輩見得後生劍好,抹去印記自用的,這事叫七子頭疼了一些時日,後來弟子中便養成了為劍烙式號的習慣以別旁人,再後來|經得七子規範,才成了這般。
施飛雲露出恍然之色,心中卻是暗嘲這小子生嫩,他來此參加劍會,還能不曉得這事,他只是想知道眼前這人是個什麼水平罷了,如今曉得竟有超過百式,登時便看不起這小子來,太虛劍派劍訣眾多,但聽名字是絕對分不出好壞的,外人後來才辨別出來,式號用的最多的都是比較次一些的劍訣,那些式號偏少的,才往往是比較稀罕的上等劍訣,這龍吟有一百六十七把,足見用得氾濫。
「道兄,得罪!」道箴見施飛雲不來,便主動出劍,他這劍光一條,飛劍便若一字長蛇般激射而來。
施飛雲微微一笑,手中赤光一亮,疏疏斜斜的劍光便衝著那長蛇籠去,這些劍光便偌竹篾般,但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之下,便若是個劍光編織的籃子,往道箴頭上落下。
道箴面色一驚,旋即目光一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手中龍吟猛然收回,只是一劍沖天,猛然間他週身便爆發出一如芒刺般的劍氣,從那竹篾般的劍光縫隙中透出,登時便將這無形的劍籃崩碎了去。
這便輪到施飛雲吃驚了,龍吟劍太虛劍派學的人不少,他事前研究時也略通一二,而道箴這時使出來的劍訣卻與龍吟大相逕庭,卻是別個路數,龍吟始終是圍繞著一個龍字作文章,這般變作刺蝟的劍法卻是不合路子。
施飛雲不過腦子思考了一個剎那的功夫,那廂道箴便將飛劍兜轉,三記點刺,又復襲來,這三記劍刺,卻是帶著三聲脆鳴,十分之悅耳,可施飛雲老道,卻是聽出其中凌厲殺伐之意,這三劍走了上下左三路,而右路則是發招的位置,道箴就在那裡,施飛雲是上下也不能,左右也不能,只得架起劍光,又以方才一般的手法,將條條劍光去繞那三劍。
「施道友,你不退可就是死路一條了。」道箴呵呵一笑,卻是將劍光一抖,施飛雲忽覺地上刺出一股凌厲劍氣,竟直衝自家氣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