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法除了如五行道法總綱這般的幾部古有及一些流傳頗廣的小法術外,各大門派均是敝帚自珍,怕自家秘法外傳,被人研出破解之道。散人修行七苦八難,其一便是難得強法,李平山等人雖坐擁這麼一大份堪比玄門的家業,但行事也是兢兢戰戰,萬分小心,似這些禁庫裡提來的寶物哪件放出消息去,恐怕千易宗都要引來大禍。
寶物這東西大家都有用,是故一番交易,或許稻草都能換到金子,聚斂起來花些心思便是,但功法不同,隨便哪家大宗大派的功法是個入門弟子都能學上一些,可這些功法不外傳,雖然學的人多,但每一個敢拿出來賣,散人想學也學不上,便是學了,若輕易使出來讓人知道,那些宗門必然要來廢偷師之人的經絡法力,這還算是輕的,更有甚者殺人滅魂,手段凶殘無比。
千易宗這般的散人集團出路便是指望尋得那絕戶的古派功法,或是得了哪位散人出身的高人衣缽,這般倒是名正言順了,但這等的東西旁人尋了自不會來賣,散人尋得上等功法必是自己學了,以這些人的心性,自是不會拿來分與旁人,若是宗門弟子,自己學不說,還會交予宗門,那些個大宗門臉皮都是極厚的,將人家排位掛上太上客卿的帽子放進祖宗祠堂,便名正言順的承了人衣缽,旁人學了一樣算偷師。若是這傳承有好幾份,流傳天下,這些宗門亦有對應的手段——不動根基,改去行文,前綴宗門名稱,便算是自家改新經書,太虛觀的太虛某某經均是這般來的。
當然還有一條出路便是投靠一方化神高人,但這等高人一閉關便幾百年,或許人家閉關合眼入定的時候你才生出來,他下一次睜眼的時候,你的骸骨都化盡了,前世不只要修多少福分才能尋的人物。
眼下,李平山等人便是認為運氣到了。
舒月盡知其意,便對青峰道:「你去把山海凌雲劍訣寫一本抄本,再挑幾本好的丹道經書與他們,也算得你門下分支。」
山海凌雲劍訣雖比不上天地雙雷兩儀劍訣,但若放在南瞻部洲看也是無上法門,青峰驚道:「我尋得的那些經書給他們倒是無所謂,但這山海凌雲劍乃是宗門真傳,私授宗門劍訣似有些不妥。」
「這經書是上古山海宗傳承,本來就是滅了山海宗得來的,給他們也不算什麼。」舒月卻不以為然道:「我離宗門時總計也就三套山海凌雲劍,還皆是無主之物,在門裡放著無人取用呢,本門強法太多,這般稀鬆貨無人看得上,但也算得上等劍訣,明珠蒙塵卻是可惜,不過外傳倒也是真,你不必錄簡子,寫一份手稿便是,只當是你隨筆之物遺失便是。」
舒月這話講得光明正大,叫青峰說不出話來,不過一想,倒是有些道理,抄本保存得再好,總是不及簡書,這夥人必然會將抄本錄簡,這般的經書喚作文錄簡,只有文字,沒有那些劍胎材料幻象、煉劍幻象、經絡運行幻象,比起原本的傳承完全不同,而手抄本也不會似錄簡書般留下氣息痕跡,這抄本一交出去,日後誰能指正是青峰外傳宗門劍訣?
那李平山聞言,急忙去取紙筆,一旁的洪成吉卻心中腹誹:「送去這麼多寶貝,換了一本稀鬆貨劍訣,這高人也太小氣了吧。」故又跪叩道:「仙子大恩,沒齒難忘,然小人斗膽,還有一事相求,小人有一子,生得木靈根,但先天有缺,可否請仙子出手洗髓伐骨。」
舒月聞言,轉對青峰道:「取一成天靈粹骨泉水與他。」
這下青峰可大為肉痛,搖頭道:「那泉水日生才幾許,一成去了,可需養不少日子。」
「你個人忒小氣,反正也就你一個人用。」舒月搖頭道:「那便五分吧。」
青峰算了算這一成的一半雖需幾個月功夫,但回到太虛觀前應是暫時用不上了,這幾個月應是恢復得過來的,便搗鼓了一下法器庫房,取了一個能盛水的瓷碗,舀了一些,遞與洪成吉道:「此泉有淬煉仙骨之神效,我等會兒再與你一道粹骨丹方,煉丹時摻入一些便可。」
洪成吉本想冒險討個添頭,誰想居然討了這麼個寶貝,心中大喜,叩謝不提,那廂李平山此時已取了文房四寶來,但青峰卻取出七重玲瓏寶塔,將紙一收,便挑選了十幾部從各家寶庫裡收來的經書傳承,他可不關心法不外傳的忌諱,故是只管強的挑,連朱雀門的法術也挑了進去,那山海凌雲劍訣自也在其間。
當初青峰取了這山海凌雲劍碎篇後怕自己將這帝俊裡取來的碎紙弄丟了,便用盒子裝了,但後來這些碎紙越來越多,他又整理不過來,便用七重玲瓏寶塔裝了,此時才發現七重玲瓏寶塔原還有別的妙用,這寶塔可自行斷句整合經文,這些碎篇未經整理進入寶塔後,便自然而然結成了一篇篇完整的劍訣,當然也有不全的,那乃是原本碎片就不全之故,山海凌雲劍訣便是那時湊齊的。
李平山一旁看了,心道「這高人果然手段犀利,這般收了紙張去轉眼便化作經文。」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青峰便將所有經文寫成,之後又取了筆墨,寫下了一篇補髓丹的丹方,這丹方原本全稱是補髓易元丹,乃是丹經裡的一種極好的粹骨丹藥,只是所需藥材頗為珍貴,功效雖然厲害,但尋不見東西也難辦,青峰算想反正有了天靈粹骨泉,這些貴重藥材,不要也罷,略一合計,去了幾味珍奇之物,將之改名後連同經文一併給了李平山。
李平山一接東西,旁的八人便不淡定了,一個個都爭搶了上來,好在有十幾本經書,他們各都能拿上一兩本,若再少一些,怕是要將經書扯碎了。
那洪成吉對那劍法是最為懷疑,故是瞄準了劍訣去搶,但取來一看後卻是驚訝無比,這劍訣玄奧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略略推敲,便覺其中仿若包含了無數道法真諦,此時方知自家與別人不是一界之人,可惜這位高人不收徒,否則若是他家哪個晚輩能拜入其下,日後必然不可限量。
青峰給的經書雖不似那山海凌雲劍訣一般,但也是有些底蘊的古脈真傳,拿去開宗立派已是足夠,李平山略有些見識,看過山海凌雲劍訣之後便知道這些經書俱不是那二人宗門的法門,畢竟比之那劍訣差了些,但他們用來卻是足夠足夠,好幾部經書都有化神羽士法門,光是修成元嬰就有些奢望了,他們再有要求便是好高騖遠了。
舒月見眾人滿意,便起身對著邊上三個小東西一招手道:「隨我來。」說完便開了須彌環,往裡去了,那三個傢伙一得令,便隨著舒月進了去。
待只剩青峰後,他卻暗地裡盤算道:「舒月之前說的話也沒錯,我在這人人易容的地方尋東堯宗之人頗費時間,既然與他們混得熟絡,不如讓他們代勞一把。」想到這裡,他便開口道:「諸位掌櫃,在下還有一件事要勞煩諸位。」
那九位掌櫃正喜間,聽得青峰說話,一抬頭才發現舒月不見了,當然他們自不會失了禮數,那李平山禮道:「墨先生有何吩咐但管說來,老夫等人也算得承了先生傳承,一脈之下,自當出力相助。」這話四分喜三分謊,兩分真一份捧,這些人正想和青峰多拉近些關係,故是滿口應承。
「東堯宗與我和本門前輩有些過節。」青峰開口直指東堯,「不過本門前輩覺得親自出手對付他們有**份,故不打算理會,但是門下之人心有不甘,只是礙於宗門約束,故不能出手,近日聽聞東堯宗要來貴地……」
話到這裡,來龍去脈不需清,但事由卻是有了,李平山心知肚明,東堯宗之事他們只道不少,但東堯宗勢大,他也不敢輕易應承,故道:「東堯宗近年連年擴張,眼下已是銳不可當,若是本宗一家,要與東堯宗抗衡,卻是有些難辦,恐怕還要花時間遊說這甲巫山幾個有實力的人物,借用妖兵才是。」
「哪裡哪裡,大掌櫃想太遠了。」青峰笑著拿出一疊符菉和九枚棗核大小的丸子道:「東堯宗要來貴地奪還先前失物,在下只是提醒一下罷了,近日甲巫山怕是會有些不太平,這些符菉聊表心意,這九枚乃是太陰滅絕神雷子,威力絕大,各位可做護身之物。」
青峰可不是舒月,他自知沒有那叫磨推鬼的本事,只好使個下乘的鬼推磨的手段,這雷子堪比一件法寶,而且青峰只是要他們襲擊東堯宗那夥人,至於之後的事,他並不想要千易宗包辦,他可不信東堯宗來購回遺物的人連個信都傳不出去,到時候兩頭大戰一起,他早就在千里之外了。
李平山等人自是聽出弦外之音,當然沒有想得那麼深,他們也是消息靈通的主,各大勢力前來尋找故人遺物之事他們也有些風聞,青峰暗示的再明顯不過了,只是要他們暗中做掉來人罷了,他們自是笑納了那些東西,雖然比起他們出手的東西算不得什麼,但那太陰滅絕神雷子對他們而言,比起什麼寶貝都要好,太虛觀執寶以太陰滅絕神雷毀去半個太乙觀的事他們也是知道的,既然對方拿得出這個,即便不是那人,但想必也有幾分關係,回想那人難以捉摸的背景,這九人雖各有不同推測,卻還是離不開同門的框框,當然青峰也是不知道他們想到了這麼多,他甚至不知道因為自家的名氣已經被千易宗查了個底朝天。
之後青峰收了那梧桐枝和道法金丹,卻把童子心留下,讓李平山在軒轅十三來時交給他,告別一番後,才滿足地離了千易宗。
他一出門,念頭一動,便引動了三個神押像,盲山三人得了青峰信號,便飛速回轉,大事已定,青峰便急急出城,起了孤葉舟往西去了。
這三人出去倒也有些收穫,盲山隨身帶了些肉芝,出去便換了不少靈石,搗鼓了幾件法器,他乃是散人出身,之前又行毒功,法寶法器用得極少,他本想尋個配功法的法寶,但奈何家底都讓青峰收去了,只得先作罷了,而且他也知道青峰底蘊十足,日後討好,要些法寶賞賜也不難。
齊垣自入青峰門牆後,青峰便還了他小乾坤袋,反正也窮酸得很,他這次出去便用了這些家底,購置了一套五七九,所謂五七九乃是指僧侶的三套衣裳,分別是五衣、七衣和九衣,青峰倒不知道齊垣居然這般認真,不過想來人各有緣,他若真個專心佛門,也未必不好。
蕭海林乃是三人中最富的,但出去以後卻沒買什麼東西,而是真個專心致志替青峰打聽消息去了,青峰倒覺頗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