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嶺的故事十分簡單,這位和青峰同輩但實際上比他老家祠堂那些祖宗還不知大多少歲的大能當年受青陽長老恩惠,之後便對自家一脈立下了十分嚴厲的規矩,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逾越。
「只是這樣,你就放過我了?」青峰眉目凝重,聽得這番故往之事,他並未顯得高興或者輕鬆。
「『只是』?呵呵。」赤嶺笑了笑,似是有些自嘲的意味,「對我們來說那可不亞於門規的任何一條呢。」
「是麼?」青峰舒了口氣笑道:「看樣子我運氣真個不錯。」
「不過一碼歸一碼,小師妹和我有同門授業之誼,雖不是我眼下這師傅,但也算的老相識,我勸你還是早日放了她的好,她雖算不上大人物,但也是天上的人物,倘若你關的太久,那幾位坐不住了,你可便慘了。」赤嶺收斂了神色認真道:「你將混元金缽給我,我保證帶她回天一門才放她出來,此後只要你不露鋒頭,宗門也不會太記掛你的事,畢竟宗門已經有一件洞天福地法寶了,再多一件廢寶也沒什麼用,宗門若真如此掛記這寶貝,便該派那些天上的人出手了,那時你未必有活路。」
「待這事完了我在考慮此事吧。」青峰自是不可能將碧鸞放了,且不說他麼有混元金缽,便是放出來,她怎肯善罷甘休,赤嶺又如何攔得住她。
這答案也在赤嶺意料之中,他淡淡一句:「小師叔祖保重。」便化作青虹飛去。
「保重得了麼。」青峰望著赤嶺遠去,不由哧道:「若非你把我拖下水,哪有這許多破事。」
青峰回頭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估摸著自家也沒什麼空閒功夫可以感慨,當下換了那蟬衣上身,開始研究起那卷經文來。
這無相幻神訣乃是一門絕頂的變形幻化的法門,分身變、幻變、神變三篇,這經文雖是變化的法訣,但那身變篇卻是煉體的法門,身變修成後便可騰挪竅穴筋肌,這顯然便是赤嶺之前所用的手段。不過這般易經動骨想要沒有蹊蹺卻是不能,似鬚髮皮皺,創口紋身便難以達成,應此而生的便是幻變。幻變是一門徹頭徹尾的障眼法,不過精妙之處在於乃是仿了上古異獸蜃的先天神通,幻變所依仗乃是蜃氣,這蜃氣乃是一種靈氣,與尋常法力所化幻象完全不同,故即便是些專破幻術的法門也難以看穿。而最厲害的便是神變,若說身變的核心是地煞竅穴騰挪法門,而神變便是天竅騰挪的法門,同時神變也是一門修成元神後方可修習的法門,不過青峰翻到最後卻發現神變的經文沒有了。
「想不到居然還留了一手。」青峰合上卷軸,暗笑了一番,赤嶺終究還是對自己有所顧忌,不會將所學徹底傾囊相授,故青峰對修行天罡神火訣也並不上心,其實這法門在他看來頗好用,但他心裡這點疙瘩不除,自是不會安心修煉此法。
他受固形丹藥力所限,這法術本就是學不成了,這事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被赤嶺擺了一道,他心頭多少有些不快。
既然是修行一個操控法寶的法門,自是不必花太多功夫,何況青峰身負混沌相,乃是變化之道第一的骨根,這無相幻神訣他不過研習六日便如數貫通,連他自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法寶能用了,他自然是要操演一番,赤嶺所化之態雖與他有幾分相像,但細節差距不小,眼下自是要拿著鏡子對照一番。
法訣一起,那蟬衣便噴出七彩之氣,片刻之後,青峰便化成了一皮膚黝黑、頭髮剛硬、略顯健壯的少年,他內視一番後便發現若從外頭看,自家竟是翼火相火靈根,心頭不由得又歡喜了幾分,想來這寶貝厲害如斯,連他本人內視都可騙過自是無礙,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家對那女子來說,應是已孤身過了一個多月了,這般渾厚的肉身多少有些虛假,便將那皮肉縮了下去,皮膚也略顯干皺,扮作一副飢腸轆轆的模樣。
赤嶺此前詐下這兩女子時變化的骨根便是翼火相火靈根,這骨根又喚作三火仙骨,其中一火乃是指火靈,另一火則是指為火相,最後一火便是指南方朱雀,單靈根仙骨中有雙陽雙陰三四行之說法,乃是指靈根骨相以及統御真靈皆同屬之骨根,此為上選之根,又有四慈四孝乃是指靈根骨相五行互生,此為中選之根,最差的便是四忌四沖,乃是指骨相之屬與骨根之屬相剋。
當然這些都只是指二十八星相內之物,四神四凶並不在其列,不過即便是四神四凶相也有沖忌生剋,只是四神四凶之相乃是天下稀有,一些沖克忌諱便往往都被淡化,算來也不是每個四神四凶之相都是修道種子,也有那受水火相沖煎熬之痛的苦命人。
青峰變化身形後便在那昏迷不醒的女子身邊坐了下來,裝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此事他自覺大意不得,若是敗露一絲馬腳,哪怕彈壓得住這女子,那地雷劍的消息便該斷了,故他便真個開始在這女子身邊照料起來。
這一等又忽忽**日功夫,那女子才轉醒來,青峰這幾日閒的無聊,心裡早就配好了台詞,見她轉醒,露出一臉欣喜之色道:「姐姐,你沒事吧?睡了一個月多了。」
但見身旁只有一乾瘦的少年,那女子心中便猜出幾分不妙,不及起身便問道:「這是哪兒?我師姐在何處?」
「我不知道啊。」青峰攤開手搖頭道:「另一位姐姐將你我送到這裡後便走了。」
「走了?」那女子面色慘淡,不過旋即想到了什麼,忙取了隨身袋子中一枚靈符出來,她一捻訣,那靈符便撕裂開來,化作片片碎紙。
這遙元符乃是類似本命神牌一般的器物,青峰也會做,只是這東西不及本命神牌厲害,只有催動法術後才能知道對方是否安全。青峰自知她在幹什麼,但又不得裝出一副一夥的樣子。
那女子見符紙潰散,失聲大哭道:「師姐啊,師姐,你都救得我出來,為何還要去送死啊!」
青峰一臉不知所措,待那女子哭了一會兒後,才幹巴巴得吐了一句「節哀順變。」那女子聞言,卻把聲音又放大了幾分,嚇的青峰都不敢說話了,足足一個時辰後才止了淚水。
那女子哭夠了後,便略打了幾分精神調息了一番,不過這一動氣,青峰便從她難看的臉上知道赤嶺手段的厲害了,她強行運轉了幾次,便息了心思,此時才開始打量起青峰來。
被她這一盯,青峰雖知她修為大退,看不穿自己啊身份,但心中卻有幾分寒意。
良久後那女子才鬆了口氣道:「這幾日苦了你了。」
「可不是,這地方沒什麼果子可摘采,我沒個使喚的傢伙,也拿不住那些兔兒。」青峰裝出一副散漫的樣子,開始抱怨起來,好似頗為不滿。
那女子聞言,卻是抿嘴一笑,忽撇了遠處一眼,一招手,便攝來一隻獐子道:「你拿去吃罷。」
青峰早就辟榖了,哪裡願意吃這般血食,見那獐子還幼些,便搖頭道:「我還不餓,這東西還嫩著,再養幾年獵來吃才夠味。」
「讓你吃肉怎麼還這許多廢話。」那女子聞言,雖出言叱責,卻是一臉笑盈盈的模樣,顯是不往心裡去。
青峰見她逮著獐子不放,又道:「哎呀,我又不會殺生,便是殺了,還要放血剝皮,將胸膛切開,把臟器都拿了,這還沒完,還需弄些清水洗淨血污,否則這肉是吃不得的。」
那女子乃是羽士出生,自是沒吃過這般血食,聽得放學剝皮開膛破腹,便覺有些不舒爽,當下便放了那獐子去,又四下一掃,素手一揮,便有無數青紅飛來,青峰手腳明快,撩起前擺以摟,便收了十來種各色果實,他拿了一枚,用衣袖將之擦淨後便開始大口吞吃起來,好似真個惡得不行了。
那女子笑道:「慢點,別噎著了。」
「喔……額無私!」青峰口*含食物,吐字都有些不清楚。
「我初見你時還覺得你有幾分野氣,想你這身子雖生得好,但心性未必合道,現在看來倒也是斯文人家的孩子,確是個好苗子。」那女子見青峰吃得暢快,也取了一個青果作陪,咬去一口後又道:「本來是要帶你回宗門才能教你法術的,但眼下事有輕重緩急,我授你法術你可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青峰裝出一副興奮的模樣,連手上的果子都扔了。
那女子點頭道:「你過來,坐好,我授你經文,你給我記好。」
青峰恭敬地在那女子面前坐下,忽道:「我這是不是算拜了師傅?」
「我這是意外傳法,不能算。」那女子面有憂色。
「那我還是叫你姐姐好了……敢問姐姐姓甚名啥?或有道號,我叫著著更順些。」青峰雖看得出這女子比自家大,但要讓他一直叫姐姐,他也有幾分不情願。
「我……我還沒有什麼名號,我姓楊名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