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看了這碼戲,心裡暗暗好笑,那方卓雖有那色心,但卻沒那色膽,他見方婉儀寬衣,雖以衣袖遮面一副非禮勿視的做派,但卻從指縫中窺伺。倒是那位婉儀妹,哪是請君入甕的姿態,雖是風韻萬千,但這一臉怨氣,一點情愛之意都沒有,若非是這張面皮生得好看,便好似要吃人的母老虎般。
這兩人這般鬧法,青峰便有些不想看下去了,畢竟他有他的要事需辦,既然眼下碰到了方卓,倒是正好問他一些話,再添個小狐狸也是無妨,當下打出凌風真空訣,將兩人捲進了竹筒裡。
方家這對男女各自心思,一時間未及察覺,只覺被人一下提起,天旋地轉一番後便落在了一處竹屋裡,當下便懵了。
赤嶺見青峰拐了二人進來,便笑罵道:「你個人倒好,不捲去自家地方,卻來我這裡叨擾。」
青峰只是衝他笑笑,轉對方卓道:「一個月不見,今天手段有些魯莽,你勿見怪,我需有些事問你,但眼下似正仙道似於我有些不利……」
未及青峰說完,方卓登時面色慘白,忙跪道:「前輩恕罪,在下並未參與圍剿之事,在下、在下……」
「哈哈,你倒老實,我還未問,你便說了。」青峰見他慌促跪地,一時語塞,慌亂無比的模樣,不由大笑道:「我只是問你個緣由,若是有誤會,以後也好相見。」
「這……」方卓有些猶豫,倒是一旁的方婉儀從容搭上衣衫,上前行禮道:「前輩可是一個月前帶回五百正仙道弟子之人?」
「正是。」青峰點頭道:「我自問未做過什麼對不起正仙道之事,往日也未與正仙道之人有過節。」
「這是倒與那方耀有莫大關係。」方婉儀瞥了一眼方卓道:「方耀那日回來後便急急去見了他師父羅長老,待前輩走後便有大批人手追了出去,聽說半個月前還在搜尋前輩的下落,似乎前輩得了本門一件東西以至於他們這般大動干戈。」
「胡說八道,我得過什麼東西!」青峰對方卓怒道:「那方耀難道因為我打他一個耳光便這般記恨?嘖,這人心眼怎麼比姑娘家的繡花針還小?」
方卓被青峰這一喝,顫顫跪道:「前輩,與小人無關啊,是那方耀進言說前輩那八條火龍的法術可能是本宗失傳之法?」
「這天罡神火訣乃是我師門的東西,什麼時候成了你正仙道的法術。」青峰氣鼓鼓道:「怎麼,難道你認為我這法訣是坑蒙拐騙來的?」
方卓哭著臉道:「果是這名?前輩,這天罡神火訣本門也是有的,只是後來本門寶經堂被盜,此訣便是失竊之物,而且,而且這法訣本門當代無人學會,是故……是故……」
「懷疑我是偷竊之人麼?你們都是豬腦子麼?我若是賊,會在你們面前催使這法訣麼。」不過青峰此時聽他這一說,自家心裡卻有了答案,天罡神火訣約莫便是從天一門傳到正氣宗再流傳到正仙道的,對方這顯然是想從自家手裡得到這篇道法,他不禁望了赤嶺一眼。
赤嶺訕笑道:「別看我,當年正氣宗是有得到三百六十部道法中二十多篇的傳承,至於有沒有流出去,那可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也是從正氣宗認祖歸宗的那幾支人馬的熟人處知道一些事,聽說也不是所有正氣宗弟子都願意認祖歸宗的,正氣宗在南瞻部洲之事我並未詳問,反正過去的事也不過是些談資罷了,我們五人管中砥山這麼多人口,哪裡能知道所有的事啊。」
「那你說我是以本家傳人的身份去與這正氣道說清楚呢,還是一走了之為上?」青峰這口吻頗有些戲謔之意。
「你便是說自家是正氣宗掌門,人家也未必會信。」赤嶺看了一眼方卓,方卓聽對方言語,還以為是得了正氣宗衣缽之人,忙上前道:「小人不知兩位原是正氣宗傳人,失敬失敬。」
「去你的,正氣宗現任掌門還比我小兩輩呢,你這是損我呢?」赤嶺罵道:「告訴你也無妨,正氣宗乃是我天一門外門二十幾家宗派之一,他們各得幾部或十幾部本門法訣,這些宗派有些年久在四大部洲,或也有認祖歸宗的,你們這什麼正仙道怕是還當人家絕了傳承吧?不過是得了我天一門一處分支幾部經書傳承,怕還是部殘卷,當成自家獨門傳承也就算了,既然失了便自認倒霉,別指望從我師兄弟處得到道法。」
赤嶺一說完便將方卓直接打出門去,那方卓聽得對方自報家門,來頭大得不得了,又被一下子打得跌進庭院,一時之間也慌了神,跌跌撞撞便往外跑去。
青峰見了赤嶺這手,心中卻暗笑:「你道人家得了西貝貨,你自家的三百六十法和羽化經何嘗不是西貝貨。」
待轟走了方卓,赤嶺又對方婉儀道:「我看你也是極不想呆在這個家中,我們這一路往東去,不如你隨我們走罷。」
方婉儀對著赤嶺盈盈一拜道:「小女子早就想離了這家,只是被人看管這不能走罷了,前輩若不嫌棄便帶小女子走吧,倘若有個山清水秀之處,放下小女子便是。」
但見赤嶺一雙眼睛似中了定身法的模樣,青峰胸中瞭然,當下哼了哼道:「你倒好,有美人相伴,我卻得從這裡飛去東岐。」
赤嶺回過神來,有些尷尬道:「南瞻部洲的穿梭挪移陣我又不是沒用過,只消交了靈石,你還怕走不了?你變個模樣去正仙城不就行了?」
「啊,若不是我眼下還和當年一個模樣,你和碧鸞還能找到我麼?」一提這事,青峰就來氣,「今次得你出手,我也逍遙一回。」
赤嶺一拍腦袋道:「我都險些忘了這回事,是該我去,是該我去。」說完便哈哈一笑,掐了個法訣,呼地一聲,他那本是精悍修長的肉身居然膨*大起來,身子都拔高了三尺,那一隻手臂便有青峰這孩童身形的腰身這麼粗,赤嶺又往臉上一抹,原本清爽的面龐便生出許多須毛來。
「你看這般如何?」赤嶺變完後似乎對自家的法術十分得意。
青峰卻搖頭道:「不妥不妥,你這一張毛臉,又是這般粗大的手腳,但腿臂光光,卻是有些假,須得也弄些汗毛出來,方有些漢子的味道。」
「你倒是眼尖。」赤嶺四下一抹,手腿上便長出濃密的絨毛來,他見青峰還是一副疑慮的模樣,呼啦啦一轉身,卻將一件法衣變作坎肩,又在胸口抹了團黑毛,這才滿意道:「怎麼樣,我手段如何?」
赤嶺這一聲話,竟是連聲音也變了,一出口便隆隆作響,好似哪裡來的蠻人般。
「騙騙那些羽士自是無礙。」青峰點點頭道:「不過若進了世俗,你這神態便還是差了些。」
「那便足矣。」赤嶺哈哈一笑,便遁了出去。
赤嶺手腳自比青峰還高明許多,幾個閃身便悄然出了方家,此時便聽得方家院牆內一陣喧囂,他心知必是方卓報了信,忙往正仙城閃去。
待他一進城,便覺有幾分不妙,這滿街的羽士見他好似看見個奇物,他此時才發現自家犯了小昏,他這變身法門乃是扭轉筋肌,再塑身形的技巧,這般強改肉身比起法力幻化的好處在於,外人便有那些天眼之類的法術也看不出這變化來,但他化形這身板在這修道界卻是十分罕見的,他這一進城便引來無數矚目。
這般膨*大肌肉,長些鬚髮,對身體沒什麼還出,若是強行縮骨收形那才是自尋苦吃,故赤嶺一開始並未多想便變成了這般模樣,現在也是來不及後悔,若再慢些,怕方家通報一來,他便進不了那穿梭挪移陣了,故他一進城雖是一怔,但很快便往那穿梭挪移陣處衝去。
那守衛見居然有這麼個野人模樣的玩意兒衝過來,還道是個吃了什麼怪藥凡人,忙上前攔道:「你是哪家的奴才,竟在這仙城橫衝直撞。」
「奶奶你個熊,你他媽才奴才,你全家都奴才!」赤嶺破口大罵道:「你爺爺我天生就這麼大塊頭不行麼?」他這一罵,噴得對面一臉唾沫。
那守衛一摸臉正欲發作,忽得一下,臉便換了個色調,忙恭敬道:「小人不知,小人……這,這誤會不是……呵呵……」饒是他想緩和一下氣氛,但對方的靈壓卻讓他心驚膽寒。
青峰在裡頭看著發笑,那方婉儀也哧地一聲笑出來道:「那人是魏家第十八房的小兒子,平日裡也是個跋扈的主,今日卻是吃了這位前輩的虧。」
「你既然不想修道,便不是我們同道中人,為何前輩長前輩短的稱呼他。」青峰一臉笑容道:「他叫赤嶺,你喚他一聲赤哥,比前輩什麼的勝過百倍,倒是你身具水靈根,又是壁水相,天生的道種,為何就不想修道了呢?」
「唉,修什麼道呀,百年後還不是一杯黃土。」方婉儀收斂了笑容,歎息道:「我們正仙道幾百年下來,連個證就元神的都沒有,修道哪裡有真個長生不老的?多少人修了幾百年,最後還不是被埋進了祖脈裡。這又是一件苦事,十停裡九停的功夫都是練功,我爹和我娘相識百年,可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從頭算到尾都沒有幾年功夫,或是他閉關,或是我娘閉關,也只有我剛生出的幾年裡,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多一些,我爹大限前兩年也終於悟了這道理,拉著我娘遊山玩水,度過了兩年最快樂的日子,我娘當初只是為了滿足我爹心願,故對荒廢那兩年功夫雖覺可惜,但也認了,可後來待她大限臨頭,她才道那兩年是最美好的日子,她那時對我說:『去找個像你爹一樣的人,哪怕是個凡人,隨他過一輩子也值了,娘和爹太傻了,空有兩百年的時光,卻都做了無用之事,來世,娘還是想做個凡人便好。』所以我便不想修道,我要用這兩百年的壽命和最喜歡的人去遊山玩水,過最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