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彥話語一出,並未驚動他人,他算想這小子靈敏,若動靜太大,他必然會逃走,他既然敢來此地,顯是有些防備。但這他卻以為是這小子背時,在這時候破百靈蜂封印,此蜂既然逃出,他倒也不怕再失去,猜想它定是朝自家藥圓去了,也不去追,卻沒想到青峰已降服了百靈蜂。
莊彥不得回音,便又道:「你與我家仇怨今日一筆勾銷如何?我也知你有些信用,當日至少也是還了我金剛杵,老夫也給了你陰火,也算得有信之人吧?事後若不是你奪我家產,殺我族人,又怎麼會到這般田地?」
莊彥候了一會兒,又再道:「道友,現身吧,你我相搏不過浪費法力,我輩羽士,既然是修道,也非是不可理喻,你我斬了這孽緣,日後我等也好想見,道友乃是符道大家,我家也是煉器煉丹的營生,在這谷中互惠互利如何不好?」
青峰蹲在一旁,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莊彥言辭可謂懇切,可勢比人強,他知了莊彥本事,便不似初見時那般有底氣,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都讓老虎咬過了自是知道厲害的,此時他也算不得牛犢了。他確實動了和莊彥一談的心思,這老頭眼下雖被毀了總樞符,但天道雨師陣符他必然還是有的,再取總樞符布下陣法也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他自不會受激現身,但失了這機會,待這老頭布下行雨陣法,可就再也沒機會了。他不知莊家家底究竟如何,萬一他家以後尋來行雨的陣法,有什麼旗桿靈樁要石羅盤,也不需那能下瓢潑大雨的,只消綿綿細雨,他最大的仰仗隱身法便無用了,那些佈陣法器一展開,若是這水準的伎倆,便是三五年也不會有損傷,消耗比靈符小得多了。
左思右想掙扎一番後,青峰見莊彥後面沒有動靜,便悄悄放下一張傳音符,然後偷偷摸摸跑到遠處遁入須彌環,傳音道:「前輩大能,小子佩服。」
莊彥一下就尋到了聲源,單手一抓就把傳音符攝在手裡,這符紙入手他也不忙回話,卻試著探視另一張傳音符,但另一張所在之處隔絕天地感應,他根本找不出來,便回道:「道友神通廣大,老夫自歎不如,老夫也不想與你為敵,只是道友毀了范白二家手段可謂狠辣,老夫不得不防。」
「前輩,明人不說暗話,那日小子雖耍了些手段,但你家這蜜蜂讓我可吃了大苦。」青峰假意委屈道:「你家而後追殺小子這許多日子,卻是要付點湯藥費與我呢。」
「道友,那日我已用陰火換回金剛杵,你我兩訖,可後來竟殺我家人,奪我庫府,還傷了我家寶蓮,不知這又如何算?」莊彥也不怒,淡淡道:「若非道友魯莽,我家豈會步步相逼?」
「呵呵,前輩真愛說笑,你那假火種到我手裡才一兩天功夫就滅了,可值你家金剛杵的價錢?」青峰又笑著以造話相欺道,「前輩可有個說法與我?凡人買賣,也須講個童叟無欺,莫非欺我年幼不通世故麼。」
「道友可真能說會道。」莊彥一臉陰沉道:「道友修為不如我,那袖裡乾坤收走我的金剛杵乃是一件意外吧?不然早殺進來了。」這件事莊彥一直耿耿於懷,對於青峰奪地庫,殺族人,傷蓮花的怨念遠遠比不上那日被青峰收走金剛杵的深刻。他被一個後生意外收了金剛杵,居然一時慌亂委曲求全,事後不禁自問,怎麼沒想到當時打死青峰直接搜出來呢?那時,他看不穿青峰修為,一直都不敢確認,見青峰收走金剛杵便畏縮了,待到後來見青峰行事小心,鬥法皆用靈符,才多少看穿了一些,只是讓他坦然承認青峰是個修為低下的煉氣小輩,以他的自尊是辦不到的,這件事在莊彥看來就好像是被一個小輩將面皮踩在地上又撒上一泡尿一般,莫大的恥辱啊。
「呵呵,我如此行事不過是不欲多生殺孽罷了。」青峰被他說破也不心慌,扯道:「前輩,我此刻已在你家山門外了,既然你修為高強來尋我便是了。」說完便不再言語,而是偷偷遁出須彌環控制起百靈蜂,在莊彥身邊遊蕩起來,時不時地扎他幾下,莊彥心下有些奇怪,這百靈蜂居然沒去藥園,反而在院裡晃蕩,自想先捉住它再說。
百靈峰的尾針雖有破法之能,但青峰自祭煉後便知這乃是一門天生神通,尾針所生的一種靈光能破去法術,這靈光只能以尾針為心生成個小錐一般的樣子,並不能包裹全身,故百靈蜂雖速度很快,但一旦攻擊,便要將屁股露到前頭,這時速度便會大降,而百靈蜂身體脆弱,若不是莊彥不知此蜂被祭煉,只教以飛劍斬擊,便可破去,算來這飛蟲雖厲害,但也只能對付尋常羽士,莊彥這種修為,若不是佔了便宜,早就被一刀兩斷了。
這百靈蜂四下飛舞,擾得莊彥一陣手忙腳亂,他用法術制不住此物,又捨不得傷它,游鬥一番後,便甩出一隻開口蛤蜊殼來,那蛤蜊殼本是小巧玲瓏,但迎風一晃便如河蚌般大小,一張一合便要將那百靈蜂吞去,百靈蜂速度極快,自是一下就飛走了,這河蚌顯是件寶貝,青峰見莊彥使出來便知此物定是能克制百靈蜂之物,忙御使百靈蜂遠遠逃竄而去,莊彥見百靈蜂逃走,自己也不遠追,只是分出神念指使那蚌殼追去。
青峰見他又有新寶貝出手,還克制了他眼下最大的依仗,心下也打起了退堂鼓,天知道這老頭手裡還有什麼厲害貨色,萬一除了金剛杵還有些什麼東西,便不好辦了,算想一番後,便起了退兵之心,只道今日是在這老貨手裡討不到好處的了,誰知他偷偷往外走時,剛想穿過一個門洞,便覺一股大力,之後便整個人彈飛出去,破了法術。
「哈哈哈,到底毛還沒長齊。」莊彥見他現身,一下子閃過來要將他抓住,「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還有什麼能耐。」
青峰忙祭出雷火神符,辟辟啪啪打了過去,莊彥出手便是一面金輪,擋下了這雷火,青峰趁著他身形一頓,又祭出一張爆裂神符,莊彥顯是見識過此符,忙出去一支三鈷投了過來,青峰大駭,一個閃身閃入須彌環,那三鈷與爆裂神符一撞,只聽一聲巨響,方圓數十丈便被夷為平地。
青峰遁入時為來得及關閉通道,那熱浪傳來,便覺這一片天地內一陣燥熱,他忙關閉通道,只覺心中大駭,這老傢伙竟有這許多寶貝,還個個都是佛門之物。莊彥在外用金輪擋下了這熱浪,心中也是驚魂不定,這爆裂神符比那雷火神符還難制三分,自己都未見過幾張,此符繪製失敗,運氣差的直接起爆,故願意繪製此符的羽士也很少,自然流通的也是極少的。
饒是有爆風火光掩護,青峰遁入須彌環那一幕也讓莊彥看出了些門道,他自不信這小子有斬破虛空的本事,思量一番後便對著那須彌環消失之處一頓狂轟濫炸,莊家未立足於此地時在外也是大家族,以莊彥猜測便是一件能施展須彌芥子神通的法寶,這須彌芥子雖是大神通者的本事,但世間也有這種法寶,除了隔絕天地感應之外無甚用處,倒是合了白仙子之言,若不是他時常躲在這種地方,又怎會一直尋他不見?
青峰躲入須彌環便覺不好,他就這麼消失,必然是被老傢伙看去了,在裡面急得團團轉,莊家現在只要在外頭擺下殺陣,自己就再也出不去了。但莊彥不這麼想,忙下令眾人守住此地,與一干長老去了天庫,取了幾十件法寶來。
「老祖,真的要用那東西?」有人一臉惶恐問道。
「住口,怎麼可以用東西稱呼我等先祖遺寶。」莊彥一臉惱怒地盯了那人一眼。
「可是……」
莊彥嗔道:「上次不明就裡放了他去,這次斷不能放過了,一定要滅殺他,如今只有用我佛金身才能破那法寶,我等雖不能毀了此物,但以我佛之力必然可以開出裂隙,抓出那小子。」
原是個穿著道衣吃齋念佛的假道士,青峰心歎,這莊彥也是昏頭了,居然沒毀了自家傳音符,不過下一刻,他的傳音符就燒了起來,顯然莊彥是注意到了,不過他顯然不以為青峰還有什麼殺手鑭,都窩進去了,他還能有什麼辦法?自是不在意讓他聽去一兩句,這兩句反倒有些震懾之效。
青峰進了須彌環,就已經打算用最危險的一招了,他自得了須彌環,空間也研究了很多,自打意外收去金剛杵,他也與霜兒對練過這收東西的法門,不過幾十次反覆未成後他便死心了,那莊彥既然自信能破開空間,他倒不介意讓莊彥試試看。
外頭,莊家一干小輩抬著十六人大轎遠遠的放下一座金身,這金身頭頂華蓋,寶相莊嚴,千手千眼,佛光普照,端坐在金蓮之上,只是這千手金身每隻手都是空的,並未有持法器,雖熠熠生輝,但卻似泥塑般。
「起金剛界曼陀羅陣!」莊彥大喝一聲,除了他與三十五位持寶的長老外,小輩們聞言便統統退去,那些個持寶長老忙各自就位。
所謂金剛界曼陀羅,乃是大日如來智慧表象,取佛法智慧金剛不壞之意,金剛界有九曼陀羅,莊家起的陣圖便是中間的成身會,只見眾人將那金身圍在中央,莊彥與法力最高強的四位長老就列四方,是為金剛界五佛,剩餘之人各自就列三十二菩薩位,人手執一法器,念起佛經來。
這成身會一起,莊家院中寶光沖天,那將要行雨的天空都被破開,華光直衝雲霄,星辰都被這光芒遮蔽,明月都顯的暗淡,那谷中許多滅卻的燈火都亮了起來。